《江山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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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 第7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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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双眸无神,真正的油尽灯枯。他老了、疲了、倦了、伤了、痛了,再加上护体之功已破,所以他要死了。
可临死前,他总要问个明白,这或许就是临死之人的悲哀。但千言万语,又一时间不知如何问起。终于道:“你不是杨善会?”
这个问题很可笑,在场却无人笑,那些死士也停住了手,他们是为杨善会拼命,但是突然现自己效忠的换了个陌生人,心中的彷徨诧异不言而喻。
窦建德显然和杨善会有联系,所有的人已明白。因为方才杨善会对裴矩反噬,窦建德竟然一点诧异都没有。
此中乱局,错综复杂的关系,却少有人整理的明白。
幸好李玄霸明白,他思路一直都很清晰,所以他答出了窦建德未问完的问题,“我不是杨善会,我不过是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模仿杨善会这个人,我甚至扮成一个死士去跟随杨善会,琢磨他的一举一动。”微笑的望着裴矩道:“你显然不如我熟悉杨善会。”
窦建德失神道:“我也不如你了解杨善会。”
李玄霸用了一年的时间模仿杨善会,用了一天就取了最后地成功!可这种魄力、忍耐和心智,又有哪个能做到?
裴矩听到李玄霸的解释,没有愤怒,冷漠道:“八十岁的老太婆倒绷儿,我输了,这次心服口服。”
李玄霸眼中有了敬佩之色,“天涯,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点,输了也好、赢了也罢,总是如此地洒脱释然。”
裴矩道:“不洒脱能如何,难道要大哭一场,让你高兴?”
李玄霸沉默半晌才道:“你和杨善会早有联系,我知道。我也知道,你迟早会找杨善会。”
“所以我开始诈降算计窦建德,你就乔装杨善会算计我?”裴矩落寞道。
李玄霸又想了半晌才道:“我不想算计你,只想借力而为。我知道你在算计窦建德,我要掌控
地。巴蜀先机已去,若是河北再失,显然再难回天对付你,但是我必须除去你,不除你,我地计策终不能行。”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古怪,裴矩如斯聪明,却是一听就懂。李玄霸所用之法,其实和他所用都是大同小异,太平道之人最擅长的并非攻城拔寨,而是借力打力,顺水推舟。李玄霸本来的用意是取河北,为关中出兵谋求先机,但谈何容易?以裴矩的惊天之计,尚等了许久,李玄霸自知这点不及裴矩,是以索性锦上添花,助裴矩成事,然后在关键时刻出手,取得胜果。裴矩算计这久,最终还不过为他人做了嫁妆。
裴矩突然笑了,笑地极为开心,李玄霸对他,总是不失谨慎,小心问道:“裴矩,你笑什么?”
“我笑我筹划了惊天一计,结果成全了萧布衣。我又筹划了翻身一计,结果成全了你。”裴矩淡淡道:“这也很好呀。很好!想天下之大,我两计成就了两个霸主,岂不妙哉?”
他语带深意,李玄霸望了他半晌,摇头道:“一点都不好。若没有你的计策,就没有萧布衣地今天,说不定天下早已一统。”
“一统又能如何?不过是改朝换代,换个皇帝,周而复始的愚昧罢了。”裴矩仰望苍穹,“这世上只有一人了解我的用意,那就是张宗主!”
张宗主就是张角,裴矩说及张角的时候,脸上落寞中夹杂了敬仰。他本来断了一手一足,脸上又被窦建德划了一刀,形如厉鬼。可仰头一望,竟让人有种飘逸之感。
裴寂的飘逸之气,已刻在骨头里,无论成败!
李玄霸不语,看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东都那个多病意气的高手,过了多年,变地病好沉凝,但骨子里面的骄傲不改!
或许他认为裴矩说地正确,或许觉得无谓,但于事无关,他不想表示想法。
裴矩终于望向了李玄霸,“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融入了杨善会这个角色?牛口的时候,当然不是你,要是你,合你我之力,当不会让萧布衣逃走。你若是那时地杨善会,想必早已杀了思楠!”
李玄霸惋惜道:“你说的不错,我那时正有他事要做,所以未能参与。不然合你我之力,不见得能让萧布衣逃命。我兵法虽通,但比起杨善会还是大有不如,所以我那时候,就算有暇,亦是不敢冒险,我只怕在你面前露出破绽。再说我不能确定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出手,我时间有限,又如何会扮个杨善会空耗光阴?可若知道那次几乎杀了萧布衣,我就算舍弃今日地大计也要出手,可惜……时不待我。机会错过了,再寻千难万难。”
“那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忙碌?”裴矩忍不住问。
李玄霸望了窦建德一眼,轻声道:“裴矩,我其实一直都留意你的举动,对于你转投河北亦是疑惑。后来我才明白,我要是你,也是一样的做法。天下之局,有如博弈,取势弃子,寻常之极。你野心如斯,当然想吞并罗艺、窦建德地盘,也要诱他们火并一场。我就一直等这个机会,易水征战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你的机会,亦是我的机会。我终于可以正式成为杨善会,我了解杨善会,所以杀了他也不是难事。”
“这当然不是你地全部布局,因为你还骗过了窦建德,他显然把你当做是内援。”裴矩问道。他败了,败的心服。但他最擅长吸取教训,所以他希望了解李玄霸的每一步棋。
李玄霸微微一笑,“我这些日的忙碌,正是要取得窦建德地信任,我可不想杀了窦建德后,河北又出个裴矩。天涯,我知道,就算你断了一只手,我也不见得是你地对手。天底下能胜过你的屈指可数,但我绝不在内。”
“你倒是很了解我。”裴矩心寒道。
他碰到过各式各样的敌人,就算萧布衣砍了他手臂,但是他斗志不减。可是面对这个一直卑谦中带着骄傲,笑容中带着狠毒的李玄霸,却忍不住的心寒。
“我要一口气除去你们,当然不容易,所以我想到了法琳。”李玄霸道。
窦建德几乎呻吟道:“法琳?”
“法琳?”裴矩也皱眉道:“他半僧半道,和你我何干?”
李玄霸道:“法琳地确和道中无关,不过他这些年的游历,地确有些声望。更关键的一点是,他还认识道信,而且很多人知道他认识道信。”
三人交谈,视山上众人于无物,山谷杀声已弱,可山外杀声却是起起伏伏。众人摄于三人气魄,惊于此间惨烈,均是木头一样的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裴矩问道:“法琳认识道信又能如何?”
李玄霸淡淡道:“那也不能如何,只是这样一来,少林寺的僧人对他倒是另眼相看。我让法琳假传道信的意思,说窦建德有难,请他们出手援。要知道窦建德本来就是僧的弟子,这件事虽是隐秘,但少林方丈还知,道信其实也知,不过道信主张顺乎自然,是以从不宣扬此事。”
窦建德艰难道:“所以你用法琳骗取了少林棍僧地信任,然后再用他们骗取了我的信任?”
李玄霸认真地点点头,“我当然不能让你这么早死,我还要借你之手除去罗艺和裴矩,所以我一定要取得你的信任。杨善会这三个字当然不行,但是我若编出个理由,杨善会得到过道信地相助,想要报答道信的恩情,那少林大师虽是道行高深,但大慈大悲,多半会信。他们一信,秘密过来助你,当然要提及杨善会实际是来助你,再加上我向你透漏了裴矩地秘密,你对我当然也有了几分相信,因为你实在想不到杨善会有什么理由再骗你。更何况你已是落水之人,没有太多的选择。”
窦建德目露痛苦之色,裴矩叹口气道:“所以泄露我底细的不是罗士信,而是你,不然方才窦建德也不会执意不说。”
李玄霸道:“是呀,他为我守秘,你也为我守秘,和尚大师也为我把守秘密,我现在若不说出这些秘密,真枉对你们的信任了。”
窦建德痛恨道:“你真的太他娘的对得起我们的信任了!”
十棍僧终于上前,一僧方脸大耳,喝道:“李玄霸,你!”他想要怒斥,一时间却不知道喝些什么,十三棍僧一出面就被裴矩杀了三个,到现在成为旁人的帮凶,打了一场糊涂仗,胸中自然憋着一团怒火。
佛门讲究无嗔,但这时候就算泥菩萨,只怕也要被李玄霸的计谋气的跳起来。
李玄霸说的平平淡淡,但只为求得裴矩、窦建德信任所花的
简直难以想象。他今日得手,绝非偶然。
见僧人质问,李玄霸淡淡道:“这位想必是少林的昙宗大师。”
和尚微愕,“你如何知晓?”
李玄霸一笑,“今日之事,窦建德必死。你们虽死了三僧,却非我下手。”
棍子重重的一戳,激起尘土无数,昙宗喝道:“非你下手,但是和你有关!”
李玄霸叹口气,“眼下天下只剩下李唐和东都,我不敢说李唐定能取得天下,但大师不能否认,李唐还是有很大的机会。”
“那又如何?”昙宗虽在呼喝,可声势却已弱了很多,他不是傻子!他下意识的问,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
李玄霸道:“只要大师放过在下,我可保证,李唐若取得天下,今日十棍僧,当封为护国武僧,死的三人亦不会忘记。不过大师若不放过在下……只能怨命苦了。”
他没有说谁命苦,但昙宗的脸都有些绿。他被李玄霸牵扯进来,无头苍蝇般被人耍地团团转,但听李玄霸分析利害后,已如一盆凉水浇下来。他若是再执意对付李玄霸,那就是等于将少林命悬剑下。他当然明白,若天下一统,任凭那股势力都不能抵抗皇权的威力,那他还如何敢出手?
李玄霸算准他不会出手,所以已不再理会棍僧。目光望向窦建德,带了分意。
窦建德也望着李玄霸,脸色死人一样的白,双眸黯淡无光,“这么说,你早知道我的身份,这才诱骗少林大师,进而博得我地信任?”他不甘心,但他终究没有怨恨少林,这些是他选择,错了亦是他地选择。
李玄霸解释道:“不错,我比天涯更早知道你的底细。你可还记得高昙晟?”
听到高昙晟三个字的时候,昙宗身躯微颤。窦建德目光迟缓,“他又如何?”
李玄霸道:“他本来叫做昙晟,其实就是这位昙宗大师的师兄。不过他自恃武技,叛出了少林,让众高僧束手无策。这人出了少林后,不但将古刹的戒律、僧人地慈悲丢到脑后,还变得暴戾无比,杀人勒索,无恶不作,最荒唐的是,他好好地女子不娶,却娶了个尼姑做老婆,早早称帝。当时又收了个手下叫做高开道,可说是嚣张一时。窦建德你却亲自出手击杀了他,而且逐走了高开道。我打听到,当时高昙)连环击了你七枪,你毫无伤,而他却被你一刀砍了脑袋。于是我从这条线索追下去,这才现你练就金刚不坏,进而推测你和僧粲、道信可能有关系,也就现了你和少林的关系,所以这才请十三棍僧出山。你本来以仁德服人,但杀昙)义不容辞,当然是痛恨他坏了佛门的规矩,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不是?”
窦建德喃喃道:“原来如此……”
“可要取得你的信任,真的并不容易。”李玄霸舒了口气,“我知道你也一直提防着我,所以我才演了出好戏给你看。我甚至在刺你第一枪地时候,刺中的时候,还故意收了几分气力,这才让你真正相信我,觉得我和你一心。等到你真正全无戒备地时候,这才出枪破了你的金刚不坏……”
拍拍身上地尘土,李玄霸道:“我对欺骗你们一直问心有愧,所以要给你们解释清楚……”
“然后就要把我们全部杀掉,对不对?”裴矩漠漠道。
李玄霸笑了,“那你可猜错了,我这行真正的目地,只是要杀两个人。一个是罗艺……另外一个……”
他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到了窦建德的身前,长枪一送,已刺入窦建德的体内。
窦建德一声嘶吼,手腕急抓,从李玄霸脸前堪堪抓落。他只觉得触动了李玄霸的脸,虽杀不了他,也要抓他个满脸开花。没想到他一出手,真的抓下了一张皮来。
李玄霸退到原地,波澜不惊,露出了略显消瘦、黯黯、却又满怀大志的一张脸。
齐丘、高石开已冲到窦建德的身边,悲声叫道:“大哥!”
窦建德最后一击,濒死无力,只抓下了张脸皮,李玄霸还有机会说一句,“那是杨善会的脸皮,到现在,我不需要了。”
窦建德只觉得思绪飘飘荡荡,一颗心渐渐变冷,记得当年的安心农耕,记得后来的习得绝技,亦记得随后的家破人亡,天下纷争,纵横驰骋,还记得兵败频频,大志难酬,嘴唇动了两下,对身边的兄弟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对不住你们!”
头一歪,窦建德终于闭上了一双不甘的眼,寂寂如山!
李玄霸见到窦建德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望向裴矩,裴矩也冷冷的望着他。
“我不会再出手,你也不会。”李玄霸轻声道:“我的目的达到,你显然也不会为了杀我而出手,对不对?”
裴矩叹口气,“李玄霸,你很好!”
“你我是一样的人,都觉得没有意义、不能定江山的出手,那是空负了一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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