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暗暗咬着牙忍受着,身上的肆虐却突然停了下来。她知道,是穆卿发现了她在哭。
她无声地抽泣着,不敢睁开眼。她似乎听到穆卿的气息越来越粗重,却不像是难耐,而是愤怒。
突然,她全身轻松了,穆卿翻下了床去。
门被用力地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她仿佛听到了风灌进屋里的声音。
萧容摸索着一旁的锦被,盖住自己,睁开眼来,屋内已经只剩下她一人,她探出头瞥了瞥,穆卿连外衣都没有穿走。
虽说已经过了寒潮,但是天气毕竟还没有转暖,就那样穿着单衣走出去,寒冷不言而喻。
萧容最是能体会这种寒冷,却也对穆卿怜悯不起来。她只是静静地裹了裹锦被,侧身向里。
只要不把穆卿激得再次迁怒于窦家庄,那就没事。萧容暗自这样想着。准备入睡。可是半开的房门却被风吹得来来回回地晃动着,她微微探起身来欲要去关住,可突然的凉意袭来。她又退缩了。
她默默挣扎着要不要起身去关住这道门,可还没得出一个结论。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朦胧中她似乎听到风把门吹得关上了,然后整间屋子都安谧温暖起来。
的确是越来越温暖,温暖得她动都不愿动一下。
其实关上门的哪里是风?
去而复返的穆卿眸子沉沉地望着熟睡的萧容,微微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安静地躺下来,侧身搂住她。
她依旧是睡得安稳。穆卿皱起眉,有些憋屈,索性俯下头去重重地吻了一下。
可萧容睡得太沉,丝毫没有反应。他无奈。只得作罢。
萧容就那样一觉睡到天大亮,次日醒来,一缕久违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萧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前去向穆卿赔个罪。毕竟逼得他大半夜穿着单衣愤然离去,这的确是她的不是。
梳洗一番。准备去永华阁。她可不愿穆卿一怒之下又将她囚禁起来,那她可就得任由着魏荷语宰割了。
刚走到永华阁门口,却被告知穆卿已经进了宫。萧容心中一喜,连忙问:“那周少将可知大帅此番进宫,何时能归?”
相较于孟逍。周阳的性子更直。果然,他毫不忌讳,笑着告诉萧容:“这次进宫是因为皇上大宴群臣,别忘了,今儿可是‘龙抬头’呢。大帅和夫人一同进宫去了,没个三两日是回不来的。”
萧容这才恍然大悟,昨儿是二月初一,今儿就是二月二龙抬头,也就是太子诞辰之日。
一晃又是二月初二,她不由得暗自唏嘘。
微笑着谢过周阳,转身急急地回了钟翠阁。恰巧夏如璎也刚好来找她,萧容敛起喜悦之情,因为夏如璎脸色并不好。
正在萧容想不明白夏如璎为何面带愧色的时候,夏如璎就迎了上来,“昨日我态度差,言语太重,你往心里去了?”
萧容被问得云里雾里,但见夏如璎一脸认真的模样,她才明白过来,不是她往心里去了,而是夏如璎往心里去了。
萧容瞧着夏如璎,许久没有知觉的心底再次生出一股暖流,“夏姐姐还真是多想了。我只是担忧你,不忍看你孤军奋战。”
夏如璎这才脸色稍霁,嘴上却依旧嗔怪道:“我还要你担忧?你别让我老是悬着一颗心就谢天谢地了!我定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整日为你提心吊胆,连梦里都是你被刺客追杀的情景……”
夏如璎絮絮叨叨地说着,大抵也觉得自己太过念叨,才停了下来。
看着这样的夏如璎,萧容心中阵阵酸楚。她知道夏如璎不是容易情绪激动的人,除非是遇着了她最为关切的人和事。
萧容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终是没有说出口。
也许夏如璎说得对,如果她掺和进去,指不定反而会坏了夏如璎的计划。这想必也是夏如璎至今都不肯向她透露丝毫关于复仇计划的缘由。
午膳时,巧如急匆匆地将门窗都关好,然后将那皮纸浸了浸水,交到萧容手中。
看着皮纸,萧容的神色凝住了,少顷,清冷的笑意静静地淌上她的脸。
放下皮纸,萧容什么也不说,便开始用膳。巧如在一旁杵了一阵,眼角时不时地瞥着萧容,却始终没有等到萧容的任何指示。
她有些猜不透萧容的心思了。
临近夜里,巧如开始紧张起来,不时地张望着四周。可萧容却一脸轻松,将她拉进屋里。
“我很抱歉,因为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萧容突然这样说。
巧如困惑地皱起眉。
萧容叹了叹气,又问:“但是如果你仅仅是不想再受那些罪,我倒是可以帮你。”
“萧媵侍,小的不明白。”巧如隐隐地觉察出了萧容的异常,却也实在不明白这究竟预示着什么。
萧容顿了顿,怅惘地抬起眼来,“夏如璎放不下仇恨。你呢?如果给你一个自由的机会,你会不会放弃报仇?”
巧如微微一怔,思索了一下。冷笑道:“萧媵侍是想故技重施,把小的也赶走。如同对月眉那样?”
萧容看出巧如眼中的拒绝,缓了缓语气,说道:“也不是无缘无故把你赶走,我可以帮你寻一户人家将你嫁过去。你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不嫁人,难不成想要在这大帅府内熬成烧火婆子?只要你愿意,我和夏如璎都会帮着你考虑……”
“萧媵侍真是费心了。可是有谁肯娶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不待萧容说完,巧如就冷冷地打断了她。
“难道你身体里的毒,就真的无药可解吗?”萧容还是不肯放弃。
巧如凄然笑了笑。随即沉下脸来,“萧媵侍,现在不是担忧这个的时候。”
萧容无奈地敛了敛眸,沉默一阵,开口道:“罢了。说到底你和夏如璎是同一类人。”
对于这句话,巧如只是沉默,不置可否。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萧媵侍,天已经黑下来了,难道就没有任何应对的打算吗?”
萧容沉下脸。自怀里拿出一张纸,“打算自然是有。你拿着这份单子去交给贾大娘,我要你一直守着,直到贾大娘将这单子上所有的菜肴全都烹饪出来。记住,我要贾大娘亲手烹饪。”
巧如接过那张纸,怔住了。
上面列了十几份菜肴,其中如同水晶肘子,蜜丝山药,拔丝鲜桃,乌鸡红枣汤之类,皆需要一定的火候和时辰,真等到贾大娘做完这上面所有的菜肴,兴许都已经深更半夜了。
“萧媵侍,你这是……”巧如顿了顿,换以坚决的语调,“留下萧媵侍一人,小的实在不放心!”
巧如自然知道萧容绝非是想要故意刁难她和贾大娘,萧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要将她支走。
若是换成以前,倒也无妨。可是今日大帅进宫参加宫廷大宴,连孟逍都一同跟了去。如果她也不在钟翠阁,那萧容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面对巧如的担忧,萧容非但没有丝毫感动,反而冷着脸说道:“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向夫人暴露你的武功?”
听到这儿,巧如才终于显出妥协的神色,皱了皱眉,最终拿着单子去了膳房。
直到巧如的身影淹没在孤寂的夜色中,萧容才敛起冷然神色,久久地望着那一团温腻的黑,眉心紧拧。
房间的门窗都大开着,萧容为自己泡了一壶参茶,静静地等候着。
风,有些不平静。
她终是等来了。
五发飞旋的三角钉向她逼过来,她立刻拔出早已藏在案几下方的鸳鸯剑。寒光一闪,映出一片骇人的冷色。
哐嘡几声,宝剑再次入鞘,而那些三角钉暗器也已经悉数被打落,无力地摊在地上。
午膳时巧如带回来的皮纸上写得清清楚楚,魏荷语再次暗派了杀手,时间就是今夜。
当时萧容只是冷笑,魏荷语还真是会挑日子,专挑穆卿和她都不在府内的日子。一来萧容没有了庇护,二来还能洗清她这个幕后凶手的嫌疑。
萧容总能看懂魏荷语的精明之处,却奈何始终难以学到她的万一。
生来爹娘没教过她这些,窦天情更是不会传授此类经验。她也只能在魏荷语一次次的算计中慢慢领悟。
那个刺客眼见着萧容有所防范,似乎急了,索性跳将出来,拔出剑向萧容这边刺过来。
杀气逼来,案几上的烛火猛地颤了一下。
萧容冷静地坐在原处,缓缓将杯中的参茶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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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气逼来,烛火猛地颤了一下。
萧容冷静地坐在原处,缓缓将杯中的参茶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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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太子诞辰
北国皇宫灯火煌煌,满堂朝臣沉浸在丝竹靡靡声中。
玄棣头戴珠翠黑介帻的通天冠,高坐龙椅。今夜他似乎兴致很高,喝得脸色酡红。
玄棣身侧坐着一个十岁有余的少年,身着明黄色蟒缎朝服,面色沉沉,不露悲喜。他便是当朝太子玄臻。
玄臻的身侧,坐着一个身着华丽的胭脂红绣凤纹大袖纱罗衫的女人,她发髻上缀满了的珠簪,明晃晃地,稍稍一动,就跟着抖个不停。她便是当朝皇后连茹雪,也就是太子玄臻的母后。
琴妃坐在另一侧,离玄棣更远一些。她穿着端庄的紫棠色牡丹纹大袖衫,脸色深沉,似乎并不高兴。
其余的嫔妃挨着琴妃依次坐落,皆是端庄恭谦。众朝臣携着家眷一一坐落,穆卿坐在最靠前的位置。
这次,作为国相的公子胜并没有出席。因为他前去宁州处理重要事宜,未能及时赶回来。玄棣却也并不迁怒,反而夸赞公子胜劳苦功高。
众朝臣皆应和着玄棣,对公子胜一番夸赞。
魏荷语坐在穆卿身侧,脸上一直洋溢着合宜的笑容,不时与朝臣的家眷眼神交汇,对饮一杯。可穆卿却一直沉着脸,不停地往白玉杯里倒酒,一杯接一杯,闷闷地喝着。
正在这时,喝得微醺的玄棣突然站起身来,他长袖一挥,然后挨个儿地指向坐落着的朝臣,畅快地笑道:“今日太子诞辰,众爱卿可有为太子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
正在这时,兵部尚书立起身来,向着玄棣拜了一拜,笑道:“启禀皇上,微臣今日携犬子而来。就是为了送给太子殿下一份特别的礼物!”
玄棣更加来兴致了,兵部尚书还没有说是什么礼物,他就连声叫好。
兵部尚书所言的特别礼物。就是让他的长子耍一套拳法。
丝竹管弦顿时噤了声,宫宴安静下来。众人看着兵部尚书的长子落落大方地走到中央来。他也是个十余岁的少年,与太子玄臻年龄相仿。
他向着皇上和太子抱了抱拳,随即开始表演拳法。
玄棣看得兴致勃勃,脸上笑得更加开怀了。就连一直沉着脸不敢表现出悲喜之情的太子玄臻也跟着乐呵呵地咧开了嘴。看到精彩之处欲要为之鼓掌,却被一旁的母后瞪了一眼,玄臻只得再次敛住笑,正襟危坐。
琴妃的双眼一直剜着那耍拳的少年。似乎恨不得将他的手脚全都砍下来一般。
眼见着皇后的儿子已经稳坐了太子之位,琴妃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她的余光暗暗扫过玄臻,带着阴狠。
可是连玄棣都在叫好,众朝臣自然也不敢不给面子。纷纷夸赞这少年的拳法了得。
穆卿一边饮着酒一边淡淡地看着,脸上浮起一丝怅然却不失欣赏的笑。
因为那小少年卖力的样子,还真的像极了他当年。
耍拳完毕,兵部尚书连忙上前去,带着长子一同向玄棣和玄臻叩首。还不忘笑盈盈地说:“犬子与太子殿下素来交好,犬子自幼的志向,就是练好功夫,不求成为太子少保,只求能做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一同保护太子殿下。”
听到这儿,太子玄臻终于忍不住欣喜地咧开了嘴。
那耍拳的少年也偷偷抬起眼瞥了玄臻一眼,也跟着笑起来,纯真无邪的样子,好似一汪清水。
听闻兵部尚书自荐长子保护太子,皇后顿时乐了,对兵部尚书也客气了不少。可一旁的琴妃的脸色却更加阴煞了。
见兵部尚书如此得圣心,众朝臣也没歇着,纷纷使出七十二路绝活,让自己的爱子爱女前去表演以博得皇上赏识。男子吟诗,女子则弹琴作舞,整个宫廷宴会顿时更加热闹了。
穆卿依旧只是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们的表演,只是时不时溢出一丝慵懒的笑。
终于,玄棣还是将目光落到了穆卿的身上,“穆大帅别光顾着看啊,是否也为太子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听到这儿,穆卿轻笑着放下白玉杯,起身答道:“皇上明知道末将膝下无子,这不是在为难末将吗?”
穆卿这话一出,玄棣和皇后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整个宫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琴妃得逞地暗笑起来,似乎等着看好戏。
魏荷语见势不妙,只得起身来尴尬地笑了笑,解围地说道:“妾身无德,未能替大帅诞下小世子。皇上皇后若要怪罪,就怪罪妾身好了。”
魏荷语说得极其委屈,连皇后都有些动容。皇后也听说了穆大帅宠爱妾室,冷落正妻的传闻,魏荷语难以怀上世子,倒也是挺可怜的。
皇后不由得想到自己,她身为一国之后,却并不是皇上最宠爱的那个女子。当初眼看着琴妃的儿子就快要被立为太子了,皇后可谓是对着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