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在那窗边站了一会儿,直到那阳光对他来说已经变得不再刺眼,他才晃了晃脑袋,掏出手机,拨通了夜情铭的号码。
接电话的人是洪士兴,虽然他们只见过几次面,可长宁还是轻而易举地就辨别出他的声音。
洪士兴告诉他,情铭正在洗澡。
不知为何,长宁忽然觉得疲惫,是那种从身到心的完全的疲惫。他以前在校时加入学校田径队,他脚步稳健,耐力好,擅长长跑。每次运动会,同学们一见到四十三号路长宁,都会忍不住欢呼,说,看,那个每次长跑第一的又来了。
其实耐力跑一点儿也不累,因为不一会儿就到了尽头,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几分钟而已,那短短几分钟,他一咬牙、一闭眼,就过去了。可如今这样疲乏的感觉,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你转告她,叫她今日,或者明日,务必来医院看看晴日。”长宁无力地说道,“她是因为她才跳楼的。”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季黑暗虽然名叫季黑暗但素季黑暗还不够黑暗据说季黑暗此生最大滴梦想就素将所有看文的萌妹纸都吓哭啊不对素看哭 orz
、祸起
(接上)
洪士兴有点懵了,拿下电话的时候还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直到情铭洗好澡出来,他才问她:“你逼人跳楼了?”
情铭微微一怔,而后表情自然地说:“死了?”
“那倒是没有——应该没有。”他笑着将电话递给她,说,“叫你去看看她,你哥哥的电话。”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只手机,粉色的挂坠是一个用线织成的爱心。那时她的生日礼物,当时她一脸不高兴地站在长宁面前,伸手向他要礼物,可他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他忘记了。
她一听这话,当然是气得转头就走,他跟在她后头追着,说了好多好话,可她就是不理睬他,她走快,他也走快,她走慢,他也走慢,就好像一个小跟班。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在拼命敲她的门,可她就是不去开。过了一会儿,他便走了。她心里还很愤恨地想:就敲这么一会儿,一点也不坚持!
可到了后半夜,她还是蹑手蹑脚地下床,将门锁打开,然后爬上床去重新睡觉。
第二天醒来,她便发现手机上多了这么一个挂坠,她欣喜若狂,急忙去找他,而他顶着熊猫眼,没好气地说:“早知道你这么好骗,我就不骗你了。”
原来他早就为她做好了生日礼物,他亲手织的爱心,手都被针头戳破了好几次,不过是骗一骗她,她竟然真以为他忘记她的生日了,害得他一整夜睡不着觉,一夜里去她房门好几次,还得防着别吵醒夜妈妈。到了后半夜,她的门口才卸了锁。
见他一脸委屈的样子,好像是个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她就很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说那个礼物她会一直挂着。
她真的是一直挂着,到后来他们分手,她见到那只挂坠就心烦,三番两次地摘下它来,有几次都扔进垃圾桶里了,可没过一会儿又很心疼,捡起来重新挂在手机上。每次想念他的时候,她总会将那颗心贴在自己的胸口,想着他当初是怎样一针一线将它缝起来的,这颗心好像还带着他手上的温度。这样贴着自己的心口,就好像是他的手按在她的心脏上一样。
这样做真的很傻,他现在竟然心疼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还让她去看看她。
很久很久以前,她和洪士兴刚相识那段时间,只要长宁在家,她便会想法设法地逃离,士兴带她去情迷,她才知道,原来不仅是男人可以花天酒地,女人也可以。她可以在那里夜夜笙歌,红酒与玫瑰,卡拉OK与帅哥,日夜相伴。
那时候,她真像一个浪荡的风尘女子,糜烂地醉倒在情迷会所,唱歌、饮酒、玩牌,世事不问。
洪士兴看着像滩烂泥似的瘫软在沙发角落的夜情铭,心里就觉得好笑,他都从未这样不知日夜,于是他将她拎了起来,嘲讽道:“真不知道,凤城大名鼎鼎的夜院长知道自己的女儿这副德行,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已经完全醉了,甚至看不清面前人的面容,她只是习惯性地憨笑:“嘿,要是我妈知道是你——洪士兴把我带到这种地方,你信不信,她会抄了你的家,扒了你的皮!”
“我信,我信。”他敷衍地回应道,将她搂到怀里,“为了不要被你妈抄家扒皮,我还是识相地把你送回家吧。”
“不——”她猛地将他推开,他就退出几步去,诧异地看着她,真没想到她的力气这样大。
她的面容在红红绿绿的灯光下忽明忽暗,因为她站着的身体摇摇晃晃,灯光打在她脸上也是摇摇晃晃,她披头散发,脸庞酡红,好似鬼魅一般。
他站在她面前,定定地望着她许久,过了片刻,才哀叹一声,轻轻说道:“你听过《爱情转移》吗?是我很喜欢的一个香港男歌手的歌,他叫Eason。”他顿了一顿,将目光移向别处,不知怎么的,那一刻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他不该出现这样的情绪,情铭以为自己看错了眼,于是使劲眨了眨眼睛。
他苦笑着,竟然唱起歌来:“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好让日子天天都过的难忘。熬过了多久患难;湿了多少眼眶,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流浪几张双人床,换过几次信仰,才让戒指义无返顾的交换。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才拒绝□情代罪的羔羊。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烛光照亮了晚餐,照不出个答案,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床单上铺满花瓣,拥抱让他成长,太拥挤就开到了别的土壤。感情需要人接班,接近换来期望,期望带来失望的恶性循环。短暂的总是浪漫,漫长总会不满,烧完美好青春换一个老伴。”
唱到这里,他突然停顿,她以为自己喝酒喝得耳朵都出了问题,竟然以为他哽咽了。洪士兴怎么会哽咽?他这样的人,连悲伤都不会吧。
果然,他又继续唱了起来:“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才拒绝□情代罪的羔羊。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她不知道他将这首歌重复了几遍,只觉得好像播放器在单曲循环,一遍又一遍。而她不停地喝酒,喝到想要嘲讽自己:听洪士兴这么烂的歌喉,竟然听到想要哭泣。
也许是歌词写得太伤感,也许她真的喝得烂醉如泥,连脑子都不清醒了。
情铭打开手机,翻出那条短信,黑屏白字:我真的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难道这世上有人甘愿当别人的小三吗?你一定不会不知道我们已经是情侣,可我不敢相信,你们那天晚上在值班室做那样的事,我思考了很久,想,倘若我死了,你们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安心,还以为偷情是可以伪装的谎言。
情铭是借了洪士兴的宝马去医院的,她早就考了驾照,只不过还没有买车。一段时间没有开车,车技稍稍有些生疏,然而她还是将车子开得飞快,仿佛只有极速才能令她安心。
不过十几分钟,她便来到医院。医院门口人来人往,车流穿行,将整个马路都堵得水泄不通,她将车子停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步行走进医院。
这里充满了她熟悉的消毒水的气息,小的时候打吊针,也是在这里,不过她是在医生办公室里,给她打针的医生技术很好,针头一下子扎进去,蚊子咬似的疼。她在办公室里等着吊水挂完,而外头全是挂吊瓶的病人,大多是小孩,呜哇呜哇地哭闹起来,吵得不得了。
幸好她的妈妈是院长,医院里的医生都认识她,自然对她优待。她那时还想,以后也要做一名医生,穿和妈妈一样的白大褂。
许久没来医院,她找了一会儿才见到梁晴日。房内只有她一个人,窗帘半合着,所以房内光线不太明亮,她只能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子躺靠在床上,正凝神望着窗外。
她将门合上,再转过身来时,晴日便已经转头看向她了:“你好。”她好像知道她会来似的,此刻只是淡淡地笑着,眼神中却有一抹类似厌恶的东西,和她气定神闲的模样格外不相符。
情铭找了把椅子坐下,对她说:“你还真是奇妙,我明明不想理你,希望你也能远离我,我表现得这样明显,可你却费尽千辛万苦要将我找来。我不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只是我对你是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话的时候悠然自得,就像是一个归隐田园的人,面色自然,安之若素,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似的,她甚至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摊了摊手,好像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很久之前,晴日便见过情铭,那时她正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不是路长宁。她和长宁拉扯了一会儿,便甩开他,坐进一辆红色的宝马。后来的科室聚餐,路长宁一直心神不宁,只顾着自己闷头喝酒。
晴日所熟知的长宁是温柔的、善良的、稳重的、优雅的,可从那一天起,她便见到了很多本该不属于他的一面,比如紧张,比如失落,总觉得,这样组合起来的长宁更完整,更真实。于是她一直在想,那个能改变她的人到底是谁。
在情铭家里也见过情铭,可当时她只觉得这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大小姐,说话还带着刺儿,并没有多想其他,直到后来,有一天她亲眼看见情铭和那辆红色宝马的主人在医院门口,她才忽然想起——哦,原来是她。
心里有些不服,也很不甘,他们是兄妹,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可长宁从未在公开场合公布他们的特殊关系。可是,原来长宁这样爱她。
她一直以为,如果他们确立了关系,长宁和情铭变态的、违背常理的特殊关系就能结束。直到那一天夜里,她看见他们动作亲昵地走进值班室里,她悄悄尾随,紧靠着墙壁,在那冰冷的地面坐了一夜。
原来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愤怒、抓狂、嫉恨,可她对每一个人都仍旧和和气气。她好像一只垃圾桶,里头已经装满了垃圾,可还是不停地往里头塞东西,弄得她发臭发酸,快要爆炸。她本来不该做那样极致的事,可是,当她一想起那天夜里他们承欢作乐的声音,就觉得恶心。
她现在跑来,还摆出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管着置之度外,晴日的淡定自若终于剥落,像被人脱掉了厚重的面具一样,她最真实、最原本的情绪暴露出来,她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你为什么能表现得这样安心?你不知道你做的都是怎样龌龊的事吗?”
情铭收紧了瞳孔,像一只静静等待着的,蓄势待发的野猫。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季黑暗的文文都素粉黑暗粉黑暗滴据说看了季黑暗的文文的萌妹纸都会瞬间变大头 orz看到介里,素不素瞬间紧张起来!没事!季黑暗有解药!那就素——评了个论!
、抉择
(接上)
晴日稍显急促地呼吸着,因为生气,脸颊抹上淡红,她早就想要和她聊一聊了,无奈她总是不给她机会,其实想要对她说的话有很多,在心里也演练了很多遍,她想要她愧疚、不安、难堪,明明阻止过语言,可现在一见到她,竟然将那些话都忘记。
她稍稍平缓气息,因为有些紧张,有些气愤,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是夜院长的女儿,我很尊敬院长,她真是一位女强人,我、我以为你是她的女儿,也会像她一样善良正直……可是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就不怕你妈妈知道吗?”
情铭安然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抿紧了双唇,沉默着不发一言。只听她说:“我喜欢路医生,并且夜院长也同意我们,你、你怎么可以——”她顿了一顿,似乎在思考措辞,片刻,她才憋红了脸说:“当第三者。”
情铭从位置上起来,动作缓慢,可她浑身上下却好像带了一层扈气,让她清秀精致的脸庞都变得可怖起来。
她淡漠地笑了一笑,只上扬了一边的嘴角,将手□口袋里,语气还是闲适淡定:“我真诧异,你竟会这样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好像是在审视这个房间的装潢。她说:“你说你喜欢路长宁,那你知不知道,路长宁喜欢谁?”
晴日直了直身,盯着她说:“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感情是需要培养的,我更相信日久生情。”
闻言,情铭微笑起来:“我不知道路长宁和你说过什么,或者给了你什么承诺,让你有这样的自信,以为能和他终成眷属。说实话,连我都搞不明白,路长宁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