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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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庵-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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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懒洋洋撑着下巴,光线恰好他的脸上打了一层重重的影子:“当真是情比金坚么,一听到家的名字就迫不及待地醒过来了。”

窦蓝放下茶盏,先是恭恭敬敬给孔雀行了一个礼,刚开口叫了声师父,眼神儿冷不防对上孔雀的,整张脸便唰地一声红了个透。

啊……呐。那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她总算能明白九闻的心情了。

“唔。”

额头被大力地弹了一记。对面那始作俑者一扫方才的阴晴不定,心情很好地奴役刚刚能够生活自理的小徒儿剥栗子给他吃:“为师问,若有叫日子不好过,待如何?”

窦蓝先用茶水洗了手,三两下剥出圆圆滚滚、饱满干净的一只栗子,递去大妖怪嘴边:“也定当让他的日子不好过起来。”

“错。”孔雀见窦蓝说得干脆,眼神儿愉悦地眯了起来,“为师教——”

“若是有叫日子不好过,就叫他过不成日子。”

——————

要凭什么让讨厌的过不成日子?窦蓝把自己关房间里(躲着孔雀)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天,觉得应当凭拳头。

有了目标,一切思路都清晰了起来。

现下,她首先和孔雀订立了个庵中常住一百一十年的血誓,跑去什么海外仙岛历练,怕是不太可能了;经过前些时候那一场大战,与林大掌柜的买卖也只能暂且放下,短期内再入帝都的风险她承担不起。如此一来,排开远万里之外的窦柠,她的亲长与友竟是全数集中了这一方不大不小的庵子里,叫她能够安下心来做出这个决定——

闭关百年。

于是,她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能够上午想闭关下午就将自己关起来的修道者都是只可瞻仰的、只出现话本小说里头的大神儿,窦蓝掰指一算,发现等着自己的前期工作还相当繁琐。

首先,她一头把自己埋到了香房里,前后整整待了小半月,叫突然没有小乌鸦养了、猛地空虚下来的妖怪师父差点儿出手强拆。

她把穿着刻板姑子皮的狐姑从烤架旁拎了出来:“帮将这个送去裘府,这个就是的了。”

狐姑的眼神儿窦蓝两手之间转了转——右手那个半高、圆鼓鼓的包裹是别的,是要她卖苦力跑腿儿的;左手那个巴掌大的、轻飘飘的小瓶子是她的报酬。

狐姑顶着刻板脸吸了吸鼻子,就要放声大哭以示抗议。

窦蓝急忙用拇指啪地顶开了盖子,将小瓶子拿去狐姑鼻子下晃了晃。

“哈——嚏!”狐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小眼神儿却噌地亮了起来:“唔唔唔翻桂子的味道!”

烤肉神器!

窦蓝摇摇手腕:“两年也就弄到巴掌大的一小朵,存粮全这儿了——这生意还划算么?”

狐姑大力点头,身后的尾巴摇得都起风了,一把将窦蓝手中的大小包裹全抢了过来。

窦蓝笑着看狐姑的大红尾巴欢快地消失了层层绿叶之后,拍拍手转身往西头的听善阁走去。

百年,对于凡而言,足够让一个软软糯糯的婴儿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窦蓝虽然明白,以老太妃的身份,延寿丹一定没曾少吃,再渡个百年不是什么难事儿,可她还是得去亲自探望一下才能安心。

巧了,推门进去,老太妃正和杨氏分执黑白,一方星罗棋阵上来往。阿光旁边的大桌上乖巧地练着字,身量又有明显窜高,窦蓝要把手抬高点儿才能摸到他的脑袋了。

这五年来,窦蓝也是真心地将阿光当成弟弟,和窦柠一样疼。窦柠性子霸道外放,相比之下阿光要来得温润得多,可这两个小屁孩身上那股子倔劲儿却是极其相似的。

例如窦柠无论如何也要修仙,也例如阿光,无论如何都要做。

他就像是一个普通家的男孩儿一样,天天鸡鸣时分起床,打水烧火,练一套强身拳,便开始细心研磨,读书练字。

窦蓝心里叹了口气。与她不同,阿光体内的妖血带给他的,只有定时的折磨,可能伤害亲友的恐惧,和事后的不堪。出于私心,她希望阿光也能踏上她的道路,这样好歹以后窦柠还能有个伴儿,可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要求阿光这么做。

此番,她留给阿光的礼物,是一大包细细研磨、勾兑以后的子田粉。她细心地将它们分成了上百个小包,足够阿光用好一阵子的了。

又塞给阿光一颗糖甜得他眯了眼,她才笑着朝老太妃和杨氏走去,端端地福了个身。

“从初入严宁庵到现,着实受阿婆与杨姨的照顾颇多。瞧这会儿,您俩一定是猜准了有事来找,特意就早早聚了头,心疼不让再多跑一处。”

老太妃板着脸,眼中却有笑意。她推了一碟子点心到窦蓝面前:“们平白下个棋,怎么也变成是讨好了,真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窦蓝冲杨氏狡黠地眨眨眼,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与两聊起了家常。

看着气氛热络了起来,窦蓝才正了脸色,给两位长辈讲了自己的决定。

“……闭关百年?”老太妃端起茶盏的手一停,垂目静了好一会儿,才将那茶盏又放了回去,自己则深深叹了口气。

“从见着的第一天,就知道,是个有主意的。”老太妃淡淡瞧了窦蓝一眼,起身便走回了屋里,“既已定下的事儿,又何尝劝得动过。”

窦蓝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要赶着追上去,却被杨氏按住了手,朝她安抚一笑。

果然,没过多久,老太妃便又拄着虎头杖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个链子颇长的、看样子有了些年头的护心镜。

“现下是已经筑基了罢?虽说从筑基到结丹一般要个三四百来年的,可难保不会有个什么奇遇、机缘的。啊,一个孤零零地关小地方里修炼,老婆子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东西能帮挡挡劫,且收着。”

窦蓝的鼻管子又有些微微的热。她胡乱点点头收下了——此时是一个推辞都不该有的。

她将那护心镜的链子无意识地紧了紧,抬头才要张口——

“是了,且放心,老婆子虽然现不好了,可曾经什么金贵稀罕的物什没见过?要闭关,便一心一意闭关去,保百年以后出来呢,还能见着这个烦死的老婆子。”

窦蓝看向杨氏,换来对方温婉一笑:“到时,杨姨会熬了红枣粥等着的。”

————————

三日后。

天边晨光熹微,窦蓝提笔,掐了个手诀将信纸上的墨全数风干,叠好信封熄了油灯,深吸一口气,果决地推开了房门——

“诶……师父?”

大妖怪正悠然地靠门边,眯着眼望着远处的殷红色晨光,朝她伸出一只手。

窦蓝将写给窦柠的厚厚一封信放了上去。

“可是……当真决定了?”

“啊,决定了。”

“战将之阵一旦开启,阵法的灵力枯竭之前,绝不会停下……”孔雀将信封收入怀中,转身低头看着窦蓝,“一旦阵中入定,便要不眠不休,无息无止地打上一整个百年。”

孔雀微微上前一步,似乎带着周遭空气也一齐朝窦蓝压迫了过去:“赢,则罢;输,或是被幻象杀死,的修为便会亏空一分,而却必须最短时间之内站起来,再永无止尽地战下去。”

“是的,徒儿决定了。”窦蓝仰头望他,脸颊还是有些可疑的微红,却不闪不避。

初日已经彻底地跳出了地平线。

良久,孔雀毫不留恋地一转身,长臂朝左侧一挥:“都已经给布置好了,既然自个儿拿了主意,这就去吧——那信,替送到。”

窦蓝站原地停了会儿,当孔雀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眉的时候,她两步上前,从后方将大妖怪抱了一抱,声音有些闷闷地:“谢谢师父。”

等不及孔雀转身,她便快步从他身旁擦过,那腰杆儿挺得不能再直,脚步轻盈而坚定。

走入孔雀专门替她准备的、约莫刚够一左右活动的石室,她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将一只似乎还呆愣的大妖怪和满目的晨光都关了外面。

下面,就是一个的战斗了。

窦蓝打了茶水,将天灵和双手掌心细细地又清洁了一遍。

战将之阵叠着聚灵阵,正石室的中央熠熠生辉。

窦蓝稍稍沉淀了下心情,便毫不犹豫地迈步踏了进去。叠阵猛地绽出一把强光,她不惊不躁,端端方方地盘腿,坐下。

爹爹,娘亲,女儿百年不理世事,不过们下头也不必省着过日子,交代了狐姑,叫她每月都给们烧些钱币呢。

她闭眼,心中只有满满的、平静的战意!

眼前的白光反而愈来愈盛。她静静地候着,不一会儿,便发现周遭的石室变成了一大片丛林,远处似是有兽吼传来。

……哈,说来便来了。

她一个利索的前滚,单肘撑地双腿一扫一钩,便有一条手腕粗的青蛇重重击了前方的树干上,又软塌塌地掉了下来。

她刚想舒口气站起来——

“反应不够及时,动作过分花俏,若是方才西北方向再来一只大的,不死也得带个伤。”

“……=口=!”

孔雀的脸黑了:“这是什么表情,嗯?为师敢情是相当碍着的眼了,嗯?倒是告诉,这一百年,想见着也得见,不想见也得见,还不快来谢为师隆恩!”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砍了后头那只野猪!”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说好的百年终于来了_(:3」∠)_……

这两张算过渡给大家缓口气w  下面一直到第二卷完结内容可多了;为了不爆字数容我请个假去理大纲,咱们周五再见(百转千回挥小手

蟹蟹人生寂寞如雪姑娘的地雷!送你一只乌鸦宝宝妆点如雪的人生!(谁要

 31【十三】天降劫雷

【十三】

这是一个由一块块半高的粗粝大石搭建起来的角斗场。它坐落一片茫茫沙海的中央;从不停歇的风沙将石块儿的外侧打磨成了可怖的、像是魔鬼哀嚎的坑洼形状,而石块儿的内侧,则呈现出一片圆润的……暗红。

垂死的哀嚎声,胜利的怒吼声,肉体重重击上石壁的闷响,和看客们亢奋而病态的高叫。

这里并非是什么贵门望族的血腥娱乐场;而是蛮族的圣地。

塞外蛮族有着沙栖大妖的血统;天生嗜血好战;“斯文”这个词儿完全与他们阴阳两隔。也多亏他们常年以逞凶斗狠为生信条,内部唰唰唰耗空了无数口;否则依照他们卓越的繁衍能力;蛮族已然占领整个泾州了。

这个似真似幻的角斗场中;那些蛮族看客挥舞着拳头,衣料,甚至是某个战败者的腿骨,正狂热地吼叫着。

一个有凡三倍高、全身筋肉虬结的彪形大汉赤着涂满各色涂料的上身,青筋暴起的粗壮脖子上挂了好大一串骨链子,头上戴着的是一块包了银的弯角头骨。

远远看去,他正举着一个硕大的狼牙椎矛舞得虎虎生风,状若疯癫,而他的对手却不见踪影——

不,出现了!

这是开场以后,看客们第二次能够清晰地瞧见那个几乎没有一个蛮族大腿粗的姑娘!

她的身型悬空地定格蛮族大汉的胸前。支撑着她的,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分水刺。

大汉的身型有些痛苦地往前倾。他颤抖且不连贯地抬起手臂,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喉咙就这么轻易地被洞穿了。

那姑娘便仿若毫无重量一般,轻飘飘地一个翻身坐上了他的后脖子。

就蛮族壮汉艰难地抬起了手,颤巍巍地用那片藏满了污垢和血肉的指甲触上了分水刺的手柄。与此同时,一只沾了些许尘灰,指节突出却修长的手从上方绕下,先他一步挤开了那只血腥的大

手,紧紧地握住了分水刺。

反手一搅,再一拔。

腥臭的血液猛地泼洒下来,为暗红的砂石地上又铺了一层新鲜的红色!

所有的看客仿佛同一瞬间被狠狠地扼住了咽喉似的,霎时角斗场中铺开一片寂静!

胜利者脚尖一点,稳稳地落地,连一丝浮灰都没有扬起。她脸色沉静,不喜不怒的模样,却是一个振臂,高高地举起了那把结果了无数生命的分水刺!

狂热的声浪这一刻再一次爆开——伴随着壮汉那庞大的身躯重重倒沙尘里的钝响。

“窦蓝!窦蓝!窦蓝!窦蓝!”

荒漠中的每一颗沙砾,都这滔天的声浪中禁不住的战栗!

窦蓝垂着眼,用最快时间平息着胸腔扩张的频率。

她完全记不得,她已经这个角斗场待了多久了,她甚至完全记不得她用分水刺刺穿了多少个对手的咽喉。

————————

刚刚踏入战将之阵的幻境时,她所处的地方还是一片看着相当幽静美丽的森林——虽然其中会渊源不断地、完全不合常理地蹿出凶猛的各色野兽,她也过得还算,呃,充实且快乐的?

没过了多久,窦蓝一把刺穿一只三头蛇的七寸时,周遭的场景开始如沸水般波动。接着,她被丢到了一个凶兽环饲的山谷。

然后,是不见天日的矿场,是罪恶幽暗的底狱……一直到现,这样一个,能将血脉中埋藏得最深的嗜血躁动全数煽弄起来的蛮族角斗场。

当她第一次矿道,被一个操着锋利劈山铲的矿工如鬼魅一般生生腰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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