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字算是毁了。
写字这种事情要看心境和专心度,一旦被打扰,便很难再写出什么好的字来了。既然已无当初心情,赫连铭干脆搁下笔:“那老大夫是这么说的?”
“没错,一字不差。”
赫连铭点点头,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沈昀卿拿着赫连铭要的海棠酥进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张巧儿带着众人离开,她喊了一声“张公公”,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她总觉得张巧儿在点头的时候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端着海棠酥送到赫连铭面前,赫连铭伸手正要拿却见沈昀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海棠酥。不怪乎沈昀卿会流口水,实在是御膳房的人将那海棠酥做得太漂亮了,海棠花状的酥饼,中间再点缀上蜂蜜做花蕊,而且还不知用什么东西画上了了枝与叶,这哪是点心,简直就是一幅画啊!
赫连铭缩回手,突然笑着道:“你尝一口。”
“嗯?”沈昀卿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然后迟疑着指了指自己。
见赫连铭点了点头,沈昀卿这才犹豫着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皮酥而脆,又有蜂蜜的清香,甜而不腻,确实是个好东西。“味道如何?”赫连铭笑着问。
“真的很好吃!”沈昀卿一脸惊喜,“谢谢皇上。”
“嗯。”赫连铭点点头,似是不经意般地来了一句:“吃东西之前总得有个人来试试毒……”
“……”沈昀卿无语地看着赫连铭拿起海棠酥细细品尝了起来。
这一盘海棠酥虽然漂亮,但却只有几个,只不过一会儿赫连铭就把盘子吃空了。沈昀卿收了盘子正要离开,赫连铭却喊住了她递给她一张纸要她顺便拿出去丢掉。
出门没走多远,沈昀卿突然脚下一顿,瞧见前面有个亭子便走去将托盘放在石桌上然后展开了手中的那张纸。
说实话沈昀卿对书法什么的并没有研究,她能给出的最好评价也就只有一句“好看”而已,赫连铭的字龙飞凤舞的,在她眼中可辨度不高。但是既然是皇帝的墨宝,即便是狗爬一般,也总是一字难求的吧?
略一思衬,沈昀卿勾起了嘴角,慢慢将纸折好收进了怀里,然后继续将盘子端起朝御膳房走去。
行至御花园,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拉到了一边的灌木丛中。
那人手一松开沈昀卿便大喊了起来:“救……唔唔唔……”
“你不喊我就松手。”
沈昀卿忙点头。
那人依言松开手,沈昀卿狠狠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转过脑袋。那是个身着宫装的普通宫女,模样没什么特别,若是平日里在这争奇斗艳的后宫确实是很难引起她的注意的。
那女子见沈昀卿看过来,笑道:“随意阁的阁主果然是不同凡响。早先你身陷囹圄,大人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呢,谁知你不但出来了还获得了皇上的宠信,大人对此很满意。”
随意阁……原来她竟然是什么随意阁的阁主吗?但是这女子又说什么大人的,难不成她就是经那个大人受命才进宫的?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讯息,沈昀卿有些接受无能,只恨自己的大脑不像电脑还有双核四核……
对方见沈昀卿不说话,对方只当她身为随意阁阁主却因为药物受制于人所以心有不甘。她嗤笑一声:“大人要我传话给你,要你继续在皇帝身边潜伏着等他的指示,时机到了自然会来找你的。”
“那你家大人……”沈昀卿咽了咽口水,“有没有说究竟要我做什么?”
“这大人英明自有决断,我身份低微又如何晓得?你只要记得安心在宫中取得皇帝的信任便可。”说着,她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递给她,“这是蚀心粉的解药,三个月的用量,大人叫我先交给你。”
沈昀卿接过端详了一番,抬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发现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快速地环顾了一圈,除了葳蕤花草便是几个拿着东西忙碌穿行的宫女公公,哪还有她的身影?
沈昀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皇宫大内说是门禁森严,但却那么容易就被人闯进来了,先是红云,然后是这个不知名的女子,而她这个身体的主人身为什么随意阁阁主,指不定有什么仇敌呢,现在她什么武功都不会,什么时候被人来寻仇杀了都不知道呢!这出宫的计划确实得提上议程了!
……
“小安子,你知道哪里能借到医书吗?”沈昀卿拉住给他送了些水果的小安子询问。
“医书?你要找医书做什么?”小安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嗯……没什么,我只是想学些字。”沈昀卿有些尴尬地笑着,“我从小便羡慕那些大夫的高超医术,然后就想着找本医书来既能习字又能学习些医药方面的知识。”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安子想了想对她道,“医书的话太医院就有,但是宫中书最全的地方就是藏书阁了,只不过那里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我是没有机会见识,但是张公公倒是因为替皇上拿书进去过两回。”
“这样啊……谢谢你啊小安子。”
“嗯,没事,以后有什么事就随时来问我吧。”
关上门沈昀卿就细细思考开了。
她想借医书的本意是查一下那个所谓的蚀心粉,虽然她很想找御医看一下,但是御医是给皇室成员以及达官贵人看病的,怎么可能给她这个小太监看病呢?只是……
沈昀卿拿出一粒药丸在手上左右转着,心中暗暗有了决断。
……
“刘太医,刘太医!”
刘太医停下脚步,沈昀卿这才追了上来。
“小路子公公怎么来了?”刘太医奇怪道,随即他想到一种可能,不由着急起来,“该不是皇上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
沈昀卿忙摆手:“没有没有,刘太医放心,是小路子自己有一事相问。”
“小路子公公请问。”
沈昀卿拿出那颗药丸递到他面前,询问:“请问刘太医可知这药丸里都有些什么?”
那刘太医拿着药丸放到鼻下嗅了嗅,然后皱了皱眉道:“主要是些温补的药物,只是还有几味药光靠嗅还真是不知是何物。尤其是有一味药散发着奇香,我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然后他抬头望向沈昀卿:“不知小路子公公是如何得来的这颗药丸?”
“哦……”沈昀卿迟疑了一下道,“这是家中父母差人送来的补药,说是什么偏方,但是偏方这种东西做不得准,于是便想着找人来瞧瞧。得知刘太医你今日要来给淑妃看诊,我便想着来找刘太医你帮忙看一下。”
其实沈昀卿是认真打听过的,据说这位刘太医不仅是太医院里头最年轻的,也是最好讲话的一位了,平日里这宫女太监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他也会伸出援手,于是她便想着找他来看一下这药丸,毕竟按照红云之前的话这蚀心粉的毒应该是隔一段时间发作的,她一直不吃解药也不是一回事儿,所以如果这药丸没毒的话她倒是可以先吃上一颗。
“如果小路子公公不着急的话我倒是可以带回去帮你查一查。”刘太医笑着,显出几分温文儒雅来。
“那小路子就先谢过刘太医了。”
、看诊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透过窗牖射入房中,金色光束中微小的粉尘轻扬,朱红色的梁柱上蒙上一层金辉,倒是为这清冷的房中添了几分暖色。
沈昀卿安安静静地站在书桌前替赫连铭磨墨,赫连铭本是在看奏折,谁知突然来了一句:“听张巧儿说你近日在寻医书?”
沈昀卿猛地抬头,却见赫连铭还是头也没抬地看着手上的折子。复又低下脑袋,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两圈,她才开口道:“哦,是啊,奴才是想寻本医书认些字顺便学些医理。”
赫连铭终于从奏折中抬起了头望向沈昀卿:“识字?你若是不识字那那日的字谜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奴才只是认得几个字,而且都是会读不会写,所以便想着自己学几个。”沈昀卿的这一番话可是没有掺一点假,这里的字就像是现代的繁体字,她只认得一些简单的,而她又不会使毛笔,确实是不会写。
“哦,既然如此,朕寻个人教你读书写字可好?”
“嗯?”
……
如果沈昀卿知道赫连铭所谓的找人教她读书写字就是他自己教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本来拿着毛笔就有些僵硬了,现在被赫连铭握住右手更是僵了半边的身子,沈昀卿觉得自己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地被他握住手在纸上来回划着。墨一点点渗入宣纸,白的纸黑的墨,随着笔尖的游移在纸上幻化出一个个字符。
紧张不安的心绪渐渐稳定下来,她认真地感受着手上人的一松一紧,一勾一回,心竟然是越来越平静……
直到一张纸写满,赫连铭松开了手,沈昀卿这才回过神来。细细瞧着,沈昀卿都不敢相信这些字竟然是出自自己的手。
“皇上,你先前答应过哀家要……你们在做什么!”
御书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怒斥,抬头,正对上太后不满的目光。
赫连铭原本是站在她身后环着她握住她的右手的,虽然现下松开了手,但却只是将手按在了宣纸上,身子并没有移开,所以从太后的角度看,就像是赫连铭环抱着沈昀卿在看摊在桌子上的字。
太后提了很多次让赫连铭多去后宫走走,亲近亲近群妃,谁知他不听就算了,居然还在御书房里与个小太监亲亲热热的,这成何体统啊!
赫连铭在见到太后的一瞬间便移开了身子,沈昀卿也赶紧跑到了一边站着,战战兢兢地唤了一声:“见过太后!”
“哼!”太后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走到赫连铭面前。
“母后,您来了怎么也不知会儿臣一声,那儿臣就去找您了,也省得您劳累。”
“我要是不自己过来能看到这副场景吗?”太后又瞪了沈昀卿一眼,见她缩了缩脖子便继续拉着赫连铭的手劝道,“先前你答应过我什么?这后宫都要长出草来了也没见你去!我也不求你雨露均沾,你只要给我生个皇孙出来我绝对不会再来烦你。”
“母后,不是儿臣不守信用,而是那日的比试她们都输给了小路子,我想这件事还是小路子最有发言权了。”
见赫连铭轻飘飘地将球抛到了自己这里,沈昀卿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那太后本来就看她不爽了,经过今天的事情恐怕更是讨厌她了,赫连铭居然还要把这种得罪人的差事交到她手上,真是居心不良!
“哦?他有资格?那小路子你倒是说说看这后宫之中究竟是谁最能配得上皇上啊?”
不用看太后的表情沈昀卿就能想象出她现在是如何的一副模样,她只得再缩了缩脑袋减少存在感:“这宫闱之事哪能容得奴才置喙,那些个后宫佳丽个个都是秀外慧中兰心蕙质,尤其是那淑妃娘娘,奴才之前比试赢了只是凑巧而已。”
沈昀卿说完这番话便感受到了投注到身上的两道目光,不用抬头也知道了是谁,沈昀卿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
赫连铭的眸子猛地一眯。
太后嗤笑一声又将目光投向赫连铭:“皇上,既然小路子公公都这么说了你是否也该听哀家的一次了?你若是真不喜欢那些女子,下令再选秀女便是!”
赫连铭眉头皱成了一团:“母后!此时沧澜江涝,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若是朕在这个时候还下旨选妃岂不是为天下人诟病!”
闻言,太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皇上你的话有理哀家自然不能指责你什么,只希望皇上你不要忘了皇室开枝散叶的重要性啊!”
“儿臣自会放在心里,母后出来这么久了该是要累了,来人,送太后回宫!”然后便不给太后机会唤了人进来。
太后无法,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那我先回宫了,不过皇上你还是得注意一点自己的言行,莫要与某些身份低微,不男不女的人走得太近为好!”说完,还看了一眼沈昀卿的方向。
“儿臣晓得了。”赫连铭躬身送太后出门,转身便狠狠地瞪着沈昀卿,“你刚才说什么?”
“奴才,奴才没说什么啊。”
赫连铭见沈昀卿仍是那副瑟缩的模样眉头又是一皱,最后只挥了挥手道:“你先离开吧。”
“是。”
房中只余他一人,赫连铭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方才他的心为何乱了?为什么她说淑妃好他心底竟然起了怒火?
“张巧儿!”
张巧儿赶紧从门外进来:“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吩咐下去,让太医院准备一下两天后给后宫各宫的太监宫女做一次检查。”
“嗯?”张巧儿猛地抬起头。他在宫中呆了那么久了,这宫中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地检查过,更何况还是给太监宫女的……
“还不快去!”
“奴才……遵旨。”
……
沈昀卿望着前面一排坐诊的御医,以及他们面前排起的长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赫连铭上前两步来到她身边,笑道:“小路子怎么不去找太医把把脉?”
“回皇上,奴才的身体一向很好,连个伤风感冒也很少,不需要再找太医瞧了。不过皇上能够把我们这些太监宫女放在心上,确实是我们的大祁的福分啊!”
但显然沈昀卿的这点好话并没有让赫连铭忘乎所以,他只勾了勾嘴角又道:“小路子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