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人,”霍水苏轻叹一声,有些怀念的开口,“若非我因那人来了南祁,竹明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他明明可以好好的活着,却为了我长睡不醒……算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还是不提了,走吧。”
“水苏娘亲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 小夭跟在她身后道,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曾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远比现在自己所知道的更加复杂。
“有些事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若细想的话我这一生亏欠的人实在太多了,小夭以后万不可与我这般,直至最后方才后悔莫及。”霍水苏意味深长道。
“恩恩,我会做好每一个决定,绝不让自己将来有后悔的机会,”小夭点了点头。
抬头见霍水苏重又把那面具戴在了脸上,心中疑惑不已,走了一会儿才听她道:“既然要做霍水苏自然要戴面具,不然岂不容易叫人认出?”
原来是这样……想起她面具下的那副容貌,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要藏起来,真是可惜。
不过——
奉莲节那晚只一面之缘还不觉得,今日仔细一瞧,只隐隐觉得她这副相貌好像在哪里见过,很是熟悉,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半个时辰后她们两个终于从竹谷深处回到了之前与容锦分开的地方。
流烟与沁儿趴在亭中的桌上下着棋,时不时听到沁儿不满的声音传来:“耍赖!流烟哥哥耍赖,这盘该我赢的!”
“对不住啊沁儿,我方才走了神一不小心就赢了,下盘再输给你怎么样?”流烟哈哈笑道。
“这还差不多,”沁儿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回,抬头见小夭她们正朝他们走来,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规规矩矩立在了一旁,“可惜只能等下次了。”
容锦正坐在亭中一角望着远处的雪澜山出神,听到脚步声靠近,见是她们,忙起身过去拉起小夭略带担忧的问:“可是难过?”
“不难过,”小夭摇头道,“师兄不必担心,这下好了,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娘亲是谁,心中的石头也算落下,以后不用再胡乱猜测了。”
“无事便好,”说着拉起小夭转身便要离开,“我们回去吧。”
见他们说走就走,霍水苏忙出声喊住了他:“小锦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诶?怎么听水苏娘亲这话里的意思好像很想让师兄问她些什么似得。
容锦顿住步子,转身看向霍水苏:“自然有很多话想要问,只是这么多年来我心中的疑惑已经太多太多了,早已不知该从何问起。”
好似早已猜到他会这么说,霍水苏清了清嗓子,指向小夭道:“既然告诉了小夭她娘亲的事不如连带着你的也一并告诉了她如何?”
师兄的?水苏娘亲这是要告诉自己师兄的秘密?小夭连忙竖起了耳朵。
容锦却微微蹙起了眉,一口回绝:“不要。”
“我已决定明天就带小夭去见竹明,难道你不好奇竹明是何模样?” 霍水苏拦在他面前问。
“我……”容锦面上升起一抹哀伤之色,微微阖上双眸道,“我自然想知道那个让你抛下一切离我们而去,让我和大哥从小便没了娘亲的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诶?这段话对小夭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她刚知道自己并非水苏娘亲的女儿,怎么这么快她就变成了师兄的娘亲?
难不成师兄一直以来要找的人便是水苏娘亲?美大叔也是因为过度思念她而积郁成疾的?
水苏娘亲……师兄……师兄……水苏娘亲……
怪不得她总觉得水苏娘亲面具下的那张脸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儿子与自己的娘有些相像岂非再正常不过?
“终于说出来了,”霍水苏轻叹道,“原以为你会继续把我当陌生人,现在这样说出来多好,想说什么就不要憋在心里,怎样?明日来这里,我带你们上山见竹明。”
容锦没吭声,拉起小夭转身便走。
小夭不由的回头看去,只见霍水苏一身红色衣衫在夕阳的映照下鲜烈如血,她不知道面具下的她此时是何表情,只是隐隐在她眼眸中看到一抹哀婉之色,接着便听到她说:“以前总觉得这个世上我亏欠最多人的便是竹明,如今却觉好似并非如此。”
两人就这么出了竹谷,直到回到了碧城里的那处小院,见容锦一直未说话,小夭小心翼翼的捏了捏他的手心:“ 师兄?”
之前听师兄说他是来寻娘亲的,却不知他要找的人竟是一直以自己娘亲的身份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霍水苏。
容锦停住步子,见小夭一脸担心,伸手紧紧将其抱住:“小夭会不会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无论什么原因都不离开?”
这个……小夭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师兄你、怎的忽然变得如此煽情了?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总不能一直缠着你吧,等过些时日我总要回尚奇宫的,你也要回京城,只要师兄以后能抽空多去仓若山看看我们就好。”
虽然最后会分道扬镳,不过能和师兄一起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就已经很开心了,以后回到尚奇宫再不会觉得脑中空空,至少有东西可想了。
“就是要你一直缠着我才好,”容锦揉了揉她的脑袋,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在其耳边轻声道,“我在哪里你就要在哪里,你要长长久久的伴着我陪着我。”
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小夭顿时怔住,上次被亲的是脸颊,这次竟被亲了嘴巴,亏大了!
“师兄,”小夭示意他把头弄低些。
“恩?”容锦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她,微微低头,“师妹想要如何?”
机会来了!
见他把头放低,小夭踮起脚尖两手搂住他脖子极迅速的在其唇上亲了下,见偷袭成功很是得意的笑着道:“没想到师兄这么容易就中计了,哈哈哈!”
小夭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开心不已,之前都是他亲自己,自己今日总算扳回一局了!
可惜她太过开心,一不小心就多转了几圈,想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眼冒金星,站也站不稳,容锦适时的伸出手臂将其接进怀中,勾唇道:“没想到小夭竟如此狡猾。”
“我以后再也不得意忘形了,”小夭捂着阵阵发昏的脑袋,后悔莫及。
容锦将她扶到院内桌边坐下,小夭一碰到桌面整个人便趴了上去:“不行,头好晕,我得歇会儿。”
莫不是许久没转圈圈的缘故?以前在山上时明明转多少圈都没事的啊。
容锦坐在她对面一手托着下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问:“不就亲了我一下嘛,怎的师妹竟高兴成这样,你若喜欢师兄我便让你亲个尽兴如何?”
尽、尽兴?这是何说法?
在桌上趴了会儿,不再那么难受,一手托腮与他面对面望着,见他好似在笑,小夭正了正色,一脸认真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师兄你很好看,但我一向光明磊落又岂是好色之徒?才不会想要一直亲、亲到那什么尽兴的。”
“好色之徒?”容锦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师妹若真是好色之徒我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她如此认真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哪里好笑了?师父房中话本里的那些人不就是这样为自己辩白的么?
见他好似笑够,小夭这才开始提正事:“师兄既然早就知道水苏……咳,既然早知道她就是你娘,为何不告诉我?害我还以为她是我娘……”
她之前一直把水苏娘亲当成了自己的娘亲来看,也盼望着她会是自己的娘亲,现在真相大白,她是师兄的娘亲,而非她的,一想起平白无故喊了师兄的娘这么多日的娘亲,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喜欢你愿意做你的娘亲岂不很好?”容锦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依我看小夭以后不必改了,就这么一直喊下去便好,我的娘亲亦是你的娘亲。”
、第四十七章
夜晚降临,小夭躺在床上一遍遍的念着霍水苏的名字;想象着她的模样;希望可以梦到她,直挺挺的躺了许久;不觉间睡去;直到第二天天亮睁开眼睛,也没能梦到她。
莫不是怨她多年来从没来看过她所以就连梦中也不愿见自己一见么?
回想起昨天在竹谷的事;本以为今天他们不会再去那里,却不想用过早饭容锦便又带她来到了竹谷;说是要去看看那个叫竹明的男子;霍水苏没有拒绝;便带他们穿过竹谷中的一条小道;来到了雪澜山下。
沿着有开凿痕迹的小道往上走去;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越往上越觉寒冷,没多久便是一片白茫茫。
整个天地都是满满的银色,说不上来的好看,小夭不由的叹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雪,原来雪澜山这么美,就是有点冷,不然经常来这里看看雪该有多好。”
容锦走在她身侧,悄然握住她的手,手心顿时传来一阵温暖:“师兄?”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取暖?
霍水苏见状,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小瓶,倒了两枚药丸出来递给容锦道:“快与小夭把它吃下去,这是流烟早些年所配制可以抵御寒冷的药,若是像你现在这样耗费内力,恐怕到不了山洞就内力耗尽了。”
“多谢,”容锦没有推辞道了声谢便把其中一枚药丸服了下去,余下一枚给了小夭。
小夭将那药丸塞进嘴巴嚼了嚼,下一刻一股花儿的清香在口中蔓延开来:“香香甜甜的,好好吃。”
流烟究竟是用什么配出来的?竟然比松子糖还好吃,好想再吃一颗……
见小夭眼巴巴的看着她,霍水苏摇头笑道:“这可不能多吃,毕竟是药,吃多了会出事的,流烟之前为了讨好沁儿配制了许多很好吃的糖丸,小夭若是喜欢吃糖的话回去可以找他要些。”
“真的?”小夭两眼一亮,连连点头“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多讨些来尝尝。”
从小她便很喜欢各种各样的甜点,可惜师父说吃糖太多牙齿会坏掉,人也会变得肥嘟嘟,将来遇到那个哥哥时他就会认不出自己,为了避免这一情况发生,她便一直克制自己尽量不去吃太甜的东西,若是糖丸的话,吃个一两颗应该没什么吧。
“师妹不怕流烟往糖丸里加些其他的东西?比如笑笑散什么的,”容锦走在一旁闲闲的开口道。
“看来小锦你对流烟敌意很浓啊,”霍水苏拖长声音,一手理了理自己被山风吹乱了的头发道,“流烟若是知道想必定会觉得十分的委屈。”
小夭却忽然理解了师兄,之前她不明白师兄为何隐隐对流烟有些敌意,现在终于知道了,师兄大概觉得水苏娘亲把原本应该属于他关心都分给了她的徒弟流烟吧。
不过……若是她的话大概也会心有不平。
“他是你的徒弟,你自然会为他说好话,”容锦淡淡瞥了小夭一眼接着道,“他之前扮作女子让师妹为他梳头,还骗师妹与他同住一房,为了师妹的安全不得不谨慎些。”
原来师兄这是在为自己着想,小夭顿时感动不已的看向他:“师兄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不会让流烟再有机会诓骗我了。”
容锦欣慰的点头:“师妹知道就好。”
三人在柔软的雪地上走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不知走了多久,白茫茫的世界里终于有了另一道色彩。
就在离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伫立着一棵树,树的叶子早已凋零,只余下黑色的树干,树干上几根红色缎带随风飘动,让那棵树显得不那么单调孤寂。
这还是他们自上山后看到的第一棵树,小夭好奇那树上的缎带是谁系上的,不由的往那棵树走去。
容锦不明所以便也跟了上去,唯有霍水苏开口喊道:“去那里做什么,回来!”
小夭好似没听到她的声音,直直走到那棵树前,有些出神的伸手摸了摸系在上面的红色缎带,心中隐隐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看着那些在风中飘舞着的红色缎带,只觉那红色渐渐占满了视线,脑海中忽的闪过几个模糊不清的片段,心中咯噔一下,手指一颤迅速收了回来,方才那是……
见小夭面色有些不对,容锦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
“我……”小夭伸手抚上黑色的树干,有些迷茫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而且,方才她脑海中闪现出来的那个片段好像也是与这里有关的。
“来过这里?”容锦侧头看向那黑色的树干与红色的缎带,“可是想起了什么?”
“莫要乱想,”霍水苏走至树边道,“这上面的缎带是我早些年无聊时系上去的,树也是我栽在此处的,你怎么可能来过这儿?”
方才那些难道是幻觉?
小夭也有些不确定起来:“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当然是错觉,”霍水苏一指轻轻敲着面上的银色面具,“说好要带你们看竹明的,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走吧。”
小夭收回了手,她对这个雪澜山是陌生的,记忆中从未来过这个地方,方才的那些大概真的只是幻觉而已。
三人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冰洞前,霍水苏抬手不知触了洞口的哪个地方,紧闭着的石门缓缓升起,然后带他们走了进去。
外面虽然看着极为普通,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走过一段有些窄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