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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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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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费……所有费用加起来肯定竞争不过苏松地区的棉布,最终就是亏本的结局,让林纯鸿打消了这个念头。郑天成认为,与其织布,还不如收购棉花卖至苏松地区,利润更丰厚。为此,林纯鸿准备了大量的现银准备收购。

卢诗源由于识字,在商场打拼过多年,管理经验非常丰富,被调到行知书堂担负重任。现在百里洲的货栈和农业生产都由滕余浩负责,上次出了事情之后,滕余浩想尽一切办法挽回自己的声誉,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再说林纯鸿非常看重他的管理能力,就把百里洲的这些事情交给了他。滕余浩没有辜负林纯鸿的信任,将百里洲管理得井井有条,要说今年百里洲的棉花能够丰收,与他的努力分不开。

按照林纯鸿的吩咐,滕余浩在百里洲货栈竖立了一个大牌子,上书:“收购棉花,一斤半钱。”这个价格稍稍比市场价高一点,按照滕余浩的设想,广大农民会踊跃前来售卖棉花,并安排了大量的伙计应付收购事务。

令滕余浩吃惊的是,棉花收获期已经过去了半月,货栈也没有收购到多少棉花。滕余浩大惊,在百里洲走访了一圈,才发现百里洲出现了多家收购棉花的工场主,这里面就包括顾秀凯。并且经常有人过来询问货栈收不收棉布,并且价格便宜,一匹布二钱银子。

滕余浩马上行文给林纯鸿报告这个情况。林纯鸿接到报告,心喜不已,这帮农民居然弄出了乡村手工业。他当然要鼓励这种行为,大笔一挥:“全部收购。”但他对农民把布卖得这么便宜百思不得其解,按照这个价格,即便加上运费,和苏州松江的棉布也有得一拼,而当初郑天成给自己算的账,一匹棉布成本都超过二钱银子?

林纯鸿马上令郑天成和滕余浩调查是什么原因。调查的结果不久就出来了,原因也很简单,工场主的人工非常便宜:大多数工场主在流民中招募妇女进行劳作,仅仅就是供饭而已,工钱最高的,一年不超过一两银子,而林纯鸿手下的工人一年的工钱起码就是五两!这让林纯鸿不由得哀叹: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果然充满了压榨。

※※※

顾秀凯刚从刘巷的货栈回来,卖了四十匹布,得到了八两银子。这让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当初买搅车、纺纱机和织布机时,手里的钱远远不够,差点让他打消了织布的念头。但顾秀林得知后,专程请假回家了一趟,拿出一百两银子凑份子,两家各占五成的份子。现在两家拥有了一台搅车,纺纱机和织布机各四台,雇佣了七个妇女,从事纺纱和织布,顾秀林的老婆和大儿媳也参与纺纱和织布,至于搅车则由他和两个儿子分别摇动。现在顾秀凯卖出了第一批棉布,感叹道:“幸亏典史的货栈敞开了收购棉布,否则真不知道卖到何年何月为止。”

顾秀凯心情好,不仅自己买了酒和肉,还给七个妇女开了一顿好的伙食,她们仅仅就是吃饭而已,并不拿工钱。顾秀凯叫来顾秀林老爹,一起喝酒聊天。

酒过几巡,两人都有点醉意,顾秀凯说道:“照这个速度,咱两家的皮棉明年三月就用完了,到九月收获下一批棉花还有六个月呢,我想着能不能到别处收一些棉花过来,大叔你看行不行?”

老人咪了口酒,说道:“收不收棉花并不决定于我们,得问问典史的货栈收多少棉布!”

顾秀凯呵呵笑道:“我问过滕总管了,他说啊,有多少收多少,只要我们有货,就收!”

老人突然站起来,指着顾秀凯说道:“那你还犹豫什么?赶紧去买呢,现在百里洲也收不到了,只好到对岸看看了。”

“大叔,我算过了,四台织布机,至少得十台纺纱机供应纱,咱们还得再买六台纺纱机啊。搅车一台就够了,我和两个小子辛苦点就够用了。”

“买吧,就是还得雇六个纺纱的女子,但咱现在手头没多少银子,这可如何是好?咱们两家买这些机器都已经是砸锅卖铁了。”

两人一时找不到解决办法,只好不停的喝酒吃菜,不一会,脆生生的猪耳朵便被消灭。老人望着空荡荡的碟子,突然说道:“咱家老二已经是副总管了,看能不能通过他找典史借点钱,照这个势头,年底咱们就能还上。”

顾秀凯一听大喜,不停的说道:“还是顾老二有本事,呵呵,我以前咋就没看出来呢,嘿嘿!”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憧憬着未来,就如jian商盘算着利润一般,谁又能想到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是农民而已。

第四十七章心向大海

老人和顾绣凯在商量购买织机,小心地谋划着发财大计。林纯鸿也不例外,整ri盯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寻思着发财大计。这不,他的目光盯在了长江三峡上,试图开凿纤道。

在富饶的四川盆地和江汉平原间,高耸着巴东山脉。千万年来,滚滚东流的长江硬是在崇山峻岭间侵蚀出一条河道。于是,在夷陵以西,长江便穿行在茫茫山崖间。

自古以来,出川容易进川难,所以李白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进川满打满算就四条路,一条是从陕西穿秦岭入川;一条就是自襄阳经汉中入川;还有一条就是从云贵入川;当然,还有一条就是逆长江而上,进入川东。这几条路没有一条好走的,沿途都是翻山越岭,尤其是还有那从峻岭间架设的栈道,更是危险异常。相比较而言,从长江逆流而上还算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但是,长江在三峡内水流喘急,河道狭窄,根本不可能利用风力或者划桨逆流而上。所有的逆流行舟必须靠纤夫。

所以,在川东的崇山峻岭间,总是能听到低沉、有力的号子:“嘿哟……嘿哟……嘿哟……”喊一句号子,纤夫便前行一步,发出一声低吼。如果仅仅是体力活,倒也没什么。穷苦人家能谋生,不介意多费点体力,但是拉纤也是危险活,在石头上一步没有踩稳,便滑落山崖,轻者致残,重者伤命。自古以来,滚滚的长江里不知道带走了多少纤夫的躯体和血泪。

但是现在,西陵峡里响起了叮当叮当的凿石声。一行人用绳子吊在高高的山崖上,不停的用锤子和铁钎凿着石头,希望能从近水的山崖上开辟出一条纤道。不远处,更是响起了轰隆隆的巨响,那是工人们把火药埋进了千辛万苦开凿出来的洞了,炸开巨岩。这帮人便是林纯鸿的工匠。现在,林纯鸿从大田堡得到了一批火药,方才如此奢侈,用来开山。

一个月以前,林纯鸿接到了张兆的一份报告。报告里称,麾下的船工在进入容美土司时,由于下船拉纤,已经折损了将近六十名船工。这个数据让林纯鸿触目惊心,为了方便与容美土司联系,更为了打通通往川东的水路,林纯鸿毅然决定投入巨资开凿纤道,更是将纤道的规格提升到能并排行走两头牛。林纯鸿希望以后的拉纤就让牛马驴来完成,将人从繁重的体力中解脱出来。

纤道的开凿由王两全负责,林纯鸿竭尽全力支持这个工程。要钱,没问题,什么?需要四万两?可以,没有问题。要人?行,所有的石匠都派给工程队,还另外招募了三百人。要火药?好,手里所有的火药都分配给工程队!只是有一点,所有的纤道必须用石板铺就,确保质量!

此外,张兆还给林纯鸿算了一笔账,以后纤道建成后,成立专门的纤夫队,每个纤夫队专门负责一段水路,船工就不用再下船拉纤了。这样不仅节省了船工,还可以给别家的船队拉纤,赚取不薄的利润。巨大的前景更是让林纯鸿高兴不已,这样的长江才是黄金水道嘛,没有金子挣,叫什么黄金水道?

暂时的计划就是先把纤道修到三斗坪,再往上目前还没有什么生意,以后再说。按照林纯鸿的计划,就是纤夫队挣得的利润再拿来修筑纤道,直到纤道延伸到chongqing为止。

但张兆的报告里还汇报了一次罢工事件,让林纯鸿非常头痛。

事情发生在崇祯四年四月的隔河岩。

现在的隔河岩基本上成了几大长官司的商品集散地,来来往往的客商特别多。土司里的西兰卡普织锦和容美绿茶一经推出,受到了热烈欢迎,很多商人不远万里,慕名而来,让隔河岩货栈的交易量与ri俱增,郭铭彦甚至提议隔河岩的收费方式比照夷陵货栈,但考虑到土人零散的交易也需要集市,林纯鸿否决了这个提议。

交易市场的扩大,直接导致船队规模急剧扩大,以前的江匪除了一些被周望留住外,几乎全投到了船工队。赵和海和李蒙申也分管了一块,依旧在张兆的指挥下干活。赵和海就负责清江沿线的船队。

隔河岩的码头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一些工人正在那里分理货物。一个工人吆喝道:“蜂蜜二十罐,荆州,五天!”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喊道:“二类货物,乙丑类货船!”

于是,马上有几个工人过来,将货物搬运到指定的乙类船只。原来张兆感到货物运输出了问题后,林纯鸿便把李崇德派过来协助他分理货物。李崇德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琢磨出一个法子,就是将货物按照出发地、目的地、紧急程度进行分类,分为一类、二类……,以后随着目的地和出发地的增加,还要增加。并且将货船按速度快慢、出发地和目的地也进行了分类,用天干地支来表示。这样,货物便和货船对应起来,很快的进行装卸,节省了大量的人力。这个方法简单易行,很适合林纯鸿目前的货栈和船工队。

但是这个法子不用赵和海去管,他的任务就是管好船队,保证船队的安全和按时抵达。当船队在装卸货时,他们便无事可干,该喝酒的就喝酒,该piaoji的去piaoji,没有人去管他们。现在隔河岩就有人开设了ji院,生意相当不错。据说是秦邦定的产业,还有人专门向林纯鸿汇报了此事,林纯鸿听闻后,一笑置之,手下的人有了商业头脑,他高兴还来不及,更别谈去阻止了。

但赵和海这几天不仅对喝酒没有兴趣,连对隔河岩的头牌都失去了兴趣,他和一个原来的水匪坐在码头的高处,看着码头上忙忙碌碌的工人。赵和海的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盯着某一处出神。

“牛大,你说咱这一辈子就这样过算了?”

牛大嘿嘿的笑了笑,说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还没有娶媳妇呢,过了这个年,我手里就有三十多两银子了,准备在百里洲找个媳妇。”

赵和海白了白牛大,骂道:“德行!跟猪似的!”

原来赵和海一直在想着曾经的大海,自从加入登州水师后,他便爱上了那广阔无垠的大海,更爱上了那种摇摇晃晃的生活,他觉得现在自己活得很憋屈,每天忙着同样的事情,每天都波澜不兴的活着,这种生活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习惯于刺激、习惯于冒险。但牛大又没见过大海,怎么能理解赵和海的想法?话不投机半句多,赵和海又沉默的盯着清江里的小船。

良久,赵和海又说道:“听说二哥那里的兄弟又折损了三个,拉纤时从山道上摔下来,掉到长江里,连尸骨都没有捞着。唉,照这样下去,以前的兄弟们都快要死光了!”

这话终于引起了牛大的共鸣,牛大悲愤的说道:“林典史是不是想让我们这帮投过来的江匪都死光?以前的皇帝可不是这么对付梁山好汉的?”

赵和海对牛大的思维有点不理解,这都哪跟哪啊?难道林纯鸿还怕他们这帮人造反?但赵和海无意为林纯鸿解释,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弟兄们从猛虎变成了水牛,真是可怜!”

正当赵和海和牛大长吁短叹的时候,师爷过来叫道:“赵副总管,去荆州的乙丑类船已经装货完毕了,可以出发了!”

赵和海正在气头上,便回道:“老子没心情,今天不出发了!”

师爷一听,感觉赵和海中了邪,忍不住劝道:“赵副总管,这类船今天不出发,就不能按规定时间到荆州了,这可是大事故,处罚很严厉的。”

赵和海一听到处罚,马上从地上跳跃而起,骂道:“处罚,处罚你个头啊,你要林纯鸿来处罚我啊!兄弟们都死光了,多死老子一个也不算什么。老子早就不想干了,娘的,跟林纯鸿的一条狗似的!”说完,便和牛大扬长而去。

师爷气得发抖,但苦于自己是新来的,也不和赵和海争吵,便把这个情况向郭铭彦汇报。郭铭彦不敢大意,马上行文给张兆,要张兆来处理这个事情。

刚好张兆在鸭子口,听闻此事后,连夜赶到隔河岩。见到赵和海二话不说,命人将赵和海捆绑起来,交由李崇德处理。

李崇德的职务还包括裁定处罚事务,相当于林氏集团的大*法官。李崇德也没有容情,按照玩忽职守和辱骂队友的罪名,判定赵和海鞭刑十鞭和服苦役五天。

赵和海扬长而去之后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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