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尴尬一笑，躬身道：“太太，这尊观音少说有七尺高。”
“什么！”牛氏当即出了门，瞧着院里头端正放着比她还高大的玉观音，扶额。“去腾个屋子出来，专门放置。”
……
回去的路上，黛玉和顾凌并排着走，两人的胳膊若有似无的互相擦碰着。黛玉怕顾凌得尴尬，欲抬起手，却突然被顾凌牵住了手。
顾凌仍旧冷着脸不说话，但从他掌心传来的温热让黛玉觉得身边的人十分安全可靠，心里也随着暖暖的，像是一直飘荡的小船终于靠了岸。
俩人安静了一路，黛玉觉得不能这样尴尬下去，搜肠刮肚的寻找话题。也就奇怪了，若换成往常她早找着话了，这时也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总想不出来。
黛玉突然想起之前牛氏的话，她心里有疑惑的。
“问你个问题，你弟弟落水，你为什么不去救？是没听见么？”
顾凌侧首，深邃的凤目紧盯着黛玉的眼。“听见了，不想救。”
黛玉惊讶的张大眼，反握住他的手。
“为什么？”
“那年春旱，池塘水深不足一尺。”
顾凌扭头平时前方，扬起下巴，嘴角微微翘起。
黛玉一愣，眼睛随即弯成了月牙儿形，她几乎可以想象顽皮的顾冷跌坐在池塘里，奋力挣扎之后，却发现水不深的情形。不过，弟弟落水，大哥明知情况见状不说，还是有点……
“早告诉过他，不准在水边玩。”顾凌的补充道。
这下黛玉明白顾凌的用意了。原来他是在故意教训弟弟顾冷，当初耳提面命不听，所以故意让顾冷真正吃亏一次，以此教育他以后再不敢了。
二人回房，天色已经渐晚，用过饭，黛玉便张罗起明日归宁的事儿。顾凌则一直安安静的躲在里屋里头看书，待黛玉收拾完了，他拿着一本书塞给黛玉。
“顺道带给你父亲。”
黛玉看一眼，似乎是兰亭序的原本。这上面的字儿可是书法大家王羲之亲笔留下的，流传至今珍贵至极。对于所有读书来说，是高不可攀的至宝。把这东西送给林如海，他父亲自然喜欢。
“这太贵重了。”
顾凌定睛看她：“和你比起来，一文不值。”岳父大人把最珍贵的送到他身边，他自然要表心意补偿他。
黛玉犹豫。
顾凌为叫她安心，解释道：“这是四皇子拿来收买我的，来之容易，不必挂怀。”
收买？黛玉一怔，当朝的局势她也明白点，皇帝的三个儿子争夺的激烈，作为中立派的顾一泰一直是三派皇子党拉拢的对象。四皇子拿这个贿赂顾凌的举动不言而喻，估摸是老的动摇不动，便想从顾家小的去攻破。
可顾凌并不是好糊弄的人物，他既然敢收下四皇子的重礼，是不是说明顾凌已经站队了？
黛玉想问清楚，又觉得朝堂之事她并没有亲自参与，不明真相的乱掺和，不过是给人添乱罢了。所幸闭上嘴，不多说。
顾凌似乎看出黛玉的担心，搂住她的肩膀，轻笑道：“玉儿安心，我自有分寸。”
玉儿？黛玉恍然，惊讶的看着顾凌，他竟然如此顺口的叫出来，毫无预兆的。
顾凌被黛玉呆愣的模样逗笑了，低头轻吻她的唇，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们安歇吧。”
纱幔被放下，两个人影渐渐重合在一起……
一夜过去，黛玉最大的收获便是十分顺口的叫顾凌远之了。想起昨夜自己的几度失控，大声呼喊着‘远之’，黛玉的脸绯红起来。
这日归宁，黛玉和顾凌二人早早的拜过顾家老太太华氏等人，便乘车至林府。
林如海早迫不及待的等着他们，一听说人来，手牵着亲自林甸亲自赢他们。收了顾凌精心准备的回门礼，林如海笑得合不拢嘴，手捧着兰亭序的书甚至有些发抖。当即命周浦派人去请京都城最好的木匠，用最上好的红木打造一支书匣来装它。
按照惯例，归宁之日，岳父岳母会嘱咐教育女婿几句，请他日后尊重善待妻子。林如海一时欣喜，光顾着欣赏兰亭序，忘了走这些套路；再说他对女婿的各方面都很满意，说不说倒没什么要紧的。
林甸确是不服气，觉得顾凌故意贿赂父亲，心思重，城府深。
“大姐夫，你该好好对待大姐才是，而不是把时间花在这些无聊的东西上。”
顾凌冷冷的看林甸一眼。
林甸吓得一哆嗦，躲在黛玉身后，冒个头，冲顾凌做鬼脸。
“区区几包桂花糕贿赂不了我。”
顾凌侧目，扬眉问：“你想要什么？”
林甸一喜，心想顾凌并没有因他的话生气，有几分高看顾凌。他估摸顾凌本来就是带冷气场的人，也不害怕了，走到顾凌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顾凌微微勾起嘴角，点头。
林甸欢喜的蹦高，拍手，大喊：“太好了！大姐夫，我太喜欢你了！”
顾凌抖了抖眉毛，冷言道：“勿需喜欢，少在你大姐面前说我坏话便是。”
“嗯嗯，绝不说！我们来个君子协定。”林甸说到这，欢喜的伸出手，与顾凌击掌为誓。
林甸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黛玉摸不着头脑。黛玉问他们，这二人竟然不约而同的都不说。
后来黛玉发现顾凌每隔七天便会派人去清平县买桂花糕送到林府，才知道那日两人协议什么。原来她的乖弟弟林甸到底是被桂花糕成功的贿赂了，准确的说是大量的桂花糕。
三口人其乐融融的吃完午饭，才净了手，便有小厮进门来禀报，荣国府来人了。
林如海一听是他们，脸色沉了下来，问：“何事？”
“像是送礼的，抬了两大箱子东西。”
黛玉奇怪：“无缘无故，为何突然送礼？”
顾凌神色未动，冷言道：“恐是前日咱们大婚，荣府没来人的缘故。”
黛玉大婚这等大事儿，按照礼节必然会知会荣府的，尚且不说林家和荣府有渊源，即便是这京都城和顾家或林家有过点头之交的官员们，皆要去凑热闹的；即便人不到，也会送几匹布聊表一下心意。荣府既没有去人也没有送贺礼，倒很稀奇。
林如海仔细回忆当日的情形，倒真没见着贾家的人。这倒也不奇怪，贾赦整日不务正业，纨绔不管事儿，贾政被派到京外任职。家里没了正经拿事儿的男人，不去也在情理之中。林如海一直以为荣府来了女眷的，今儿听女婿的意思，才知荣府根本没去。
林如海到不介怀，左右他有疏远荣府的意思，因他这边是小辈，不好做太过，本想着不冷不热的处着便是。这回荣府失了礼节，倒给他机会了。他们林家可是连荣府一个庶女的大婚都不从落下的，黛玉堂堂嫡女，和顾家长子大婚的消息几乎撼动整个京都城，她们荣府竟然可以怠慢？
林如海必要说道一番的。
黛玉也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用眼神儿争得林如海的同意，便打发小厮：“不收，你且去回绝他们，至于怎么说，你看着办吧。”
小厮应声，一出门心就悬起来。他怎么就趟上这么个活儿，这荣府那是他能得罪起的。左右思量，想了个自认尚可的理由，对送礼的荣府总管赖大道：“今儿正是大姑娘归宁的时候，老爷不得空，托我转告您，且把东西拿回去吧，他在你家老太太那儿是小辈，哪有收长辈礼的道理，本该孝敬她老人家的。”
赖大本欲在争取一下，见小厮一脸为难的神色看着他，又见他满头冷汗，心知这小厮也是受了主子的死令。既是这样他多说无益，便将东西带回，按照小厮之言回了贾母。至于这理由是真是假便由得主子们去想了。。。。
、第62章
贾母得了赖大的信儿；又气又恨。她万万没有想到黛玉大婚这样大的事儿竟然被耽搁了。贾母早早的嘱咐这事儿给王熙凤打理，前两日因胃口不好；总不大精神，贪睡了些；便也没去过问。岂料王熙凤呢突然病倒了；管家的事儿落在了王夫人那边，王夫人因贾母身体不好也没去回报，直接叫探春和宝钗协理荣府。有些奸猾的婆子一见是小姐们管事儿；越加的怠慢不得力；探春和宝钗早把心思放在惩治这些奴仆上面，也没计较别的事儿，再说黛玉大婚的事儿也是由不得她们两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操心的。俩人以为往这事儿王熙凤、王夫人和贾母那边早安排好的；王夫人以为王熙凤早安排妥当的；加之她本就不太想关心林家的事儿，也就没过问。王熙凤病的头发热，意识糊涂，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会管那些事儿，以为贾母自然会督促王夫人去做。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都以为有别人再操心自己不必再管，结果谁都没有去管这事儿，彻底耽搁了。
等黛玉大婚第二日，贾母才想起询问起这事儿来才发现。王熙凤的病贾母是见过的，确实严重，贾母也不觉得探春和宝钗俩丫头们有错，便埋怨王夫人不懂事，连着她日日念得的经书一遭儿埋怨上了。
王夫人更气，管家的事儿她早早的就撒手了，如今出了纰漏婆婆就往她身上赖，好不讲道理！王夫人便埋怨王熙凤，这事儿素来是她管的，病不病的也该交代清楚，何至于如此。因王熙凤病着，她自然不好怎么教训王熙凤，便拿着平儿出气。
“你家主子病了，你也病了？这等大事儿也不好好交代我们。”王夫人看眼贾母，作势训斥平儿。
平儿觉得委屈，这事儿她早先和王夫人说过的，王夫人当时在和周瑞家的说笑，回答她的时候确实心不在焉，可她口上分明是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就成她的错？
谁叫她是丫鬟，是不是她的错，如今也是她的错了。
平儿低头默不作声，任由王夫人训斥。
贾母看不过眼，骂道：“不过是个丫鬟，说他做甚。她若有你那份周全心思，早成主子了。”贾母故意加重‘周全’二子，以此来讽刺王夫人办事不周到。
王夫人憨憨的低头，连连称是，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宝玉、宝钗等人见状，赶忙帮衬着劝贾母。
宝玉道：“当是什么大事儿，咱们什么心思林妹妹自然晓得，改日派人与她解释一遭，哪有她不懂我们的道理。当时候许是她不好意思呢，才知道是我们多想的，如今闹成这样多不值得。”
贾母回道：“你知道什么，今儿我趁着你林妹妹回门的时候，叫人将贺礼送给你林姑父府上，竟被退了回来。若不是嫌弃咱们不懂礼，是什么？”进来荣府和林府的关系本就日渐疏远了，贾母本想想办法缓和关系的，结果有了这一出别指望什么缓和关系，只怕不如从前。
“怎么会这样？林姑父不是这样的人，必是那送东西的小厮没将话说清楚。老祖宗，你叫他来再细问清楚，当时是如何说的。”宝玉缠着贾母道。
王夫人轻哼一声，嗔怒宝玉道：“你年纪小，懂什么。这其中的道理还用讲？稍明事理的人都会明白，你林姑父官拜二品大员，处事会差么？他将贺礼退了回来，分明是有别的意思。”王夫人别具意味的看贾母，正和她对上眼，立马读懂贾母眼里的怀疑，心里舒畅了一把。
“正经亲戚朋友，断不会因咱们一时的疏忽怠慢而耽搁了关系的。”王夫人嘴角微微翘起，继续道：“碰见白眼狼，咱们对她再好也养不熟。”
众人闻言，默不作声，王夫人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明白她话里说的是谁。
贾母叹气，她虽有心替林家说到几句，可今儿林家退礼的事儿确实叫她寒心。心里有几分默认王夫人的说法，也便不多做言语。
邢夫人早先因迎春出嫁的事儿得了不少的好处，也算是领过林家的恩情，再有她本来就看不上王夫人。开口辩驳了几句：“许是咱们多想了，林妹夫待咱们不薄，连二丫头那样的事儿也是多亏了他的，若不然不晓得她嫁给那个中山狼会受多少苦楚去。我虽不是她的生母，可人心肉长的，哪里会不心疼。”邢夫人到底是自私，替别人说话的时候不忘顺带夸自己一下，这样反而让她的话没什么公信力。
王夫人嘴上嗤笑一声，懒得理会她。
贾母皱眉，嫌她烦。可细细琢磨着，林女婿确实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儿和他们计较。又想起刚才赖大的回话，林女婿说是因感谢她养育黛玉才不收礼的，当时只觉得是个借口，现在想想或许却是真的也未可知。
宝玉见贾母不高兴，生怕林妹妹在祖母心里的形象受破坏，意欲再说话劝，却被身边的宝钗拉了一把。宝玉不高兴，瞪她一眼。
宝钗本怕宝玉多事儿又被王夫人骂，结果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生气的扭头，不再理宝玉。
等众人散了，宝玉觉得无趣去找宝钗，却见宝钗冷着脸不理他。宝玉焦急，一时想不开了。心想：原来这些姊妹在一起极好地的，如今嫁的嫁走的走，都散了。只剩下这几个，关系还处不好，当真叫人寒心。
想着，宝玉抹起眼泪来。
宝钗见状，不敢和她闹了，一把抽出帕子给宝玉抹眼泪，一边笑话他道：“你气我，我还没哭，你倒先掉起眼泪了。”
宝玉破涕为笑，拉住宝钗的手，滑滑嫩嫩的还带着馨香，像牡丹花瓣似的，宝玉喜欢的不肯撒手。宝钗脸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