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by赤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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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by赤卯-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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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不知。”
“你可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你守选在家时都做些什么?”
“读诸子,准备考博学宏词科 。”
文珑又问:“那不读书的时候呢?”
“吃饭、睡觉。”
文珑失笑,问道:“你做了主簿之后每日也只有读书吗?”
“是。”
文珑极有耐心,循循善诱,端起那碟椰汁糕说道:“就好比这碟椰汁糕,人生在世总有好恶,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像喜欢吃这椰汁糕一样?”
周沁极用力的想了一想,半晌才像做错了事情一样,极小声的说道:“也有一样。小时候有一阵喜欢看话本小说,不过,家里不让看,被发现了一遭,后来就不看了。”她省略了第一次看话本是听人说了随国公的故事这种细节。
文珑道:“既如此,今天咱们就不读那些文书了,我闲暇时也曾看过些话本小说,你陪我聊聊可好?”
当天文珑只与周沁聊些话本小说,野史外传。因谈到兴处,及至中午又留她吃了饭。过了午饭,文珑该歇午觉,便让人好生送她回去。上午没看完的文牍则留在文府,道是等明日看完了再让她拿回去。
醒了午觉也不过刚到未时,文珑让秋月拿来周沁留下的文书,自己翻看起来,又提笔写了批复。文珑批了两本就觉得精神不济,却不曾放下。秋月就见他看一阵歇一阵,间或还会咳一阵,便道:“公子还是歇着吧,先养好身子要紧。”
“我还想再看一会儿。”他停了停,还是说道,“其实这些东西我不看,子睿也去定期去御史台处理。只是总得有点事情做,不然一闭上眼睛……”
“公子……”秋月自然知道公子怀念长宁郡主,话一出口不觉带了悲。
文珑阖了阖眼,犹若叹息般的轻轻舒出一口气,“没事的,秋月。如日冉所说,现在不是顾念儿女私情的时候,即便我走不出这扇房门,我也知道,外面的风快变了。”他望向门口的方向,眼中有淡淡的愁情。
秋月眸子一转,说道:“奴婢可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只知道春天快到,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又该出来游春了,城里还是一样的热闹,什么都没有变啊。”
文珑摇了摇头,“陛下只是在等待时机。”
“奴婢不懂这些,奴婢只知道有周姑娘在,公子多少还能见点笑颜,这样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文珑笑了笑,“所以今天你就故意逗人家,是不是?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秋月笑说:“能得公子一笑,秋月就是被公子斥责了,心里也是高兴的。”
文珑轻轻的微笑,笑容虚浮,如一捧随时都会被吹散的细羽。
每每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那个娇俏的身影,或嗔怪,或巧笑,兀自唤着他的名字“珑、珑”,——也只有她从不叫他的表字,不管什么时候都只称他的名。周沁每日来到他面前,文珑会看着看着就不知道自己是在望着谁。可是,他不能沉溺于悲痛之中,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抛弃儿女私情。如果,他想为她报仇,如果他还想金陵城屹立不倒,他必须尽快好起来,必须忘掉那些过往才能一心谋算对手。他要忘掉一直刻在他心上的人,哪怕是以周沁作为替身也没有关系。
“公子?”秋月试探的叫了一声出神的文珑。
“哦。”文珑微笑温文,“中午我看那道鱼羹依水多吃了两口,明天再备下吧。”
“是。”
“还有,今天依水说的那本《清平山堂话本》 ,我记得书房里有,帮我找出来。”
“是,奴婢记下了。”
————————
次日周沁抱了文牍来时,正见一个窈窈窕窕的姑娘在文珑房里,周沁被唬了一跳,忙就想避开。还是秋月眼尖,先看到了她。
“周姑娘来了!”秋月这一招呼,周沁也不好就走,只得站住。
房内文珑道:“怎么不请依水进来?”
周沁入内,见那个姑娘坐在文珑床前,手中抱着一沓账册。她不知就里,正难为该如何称呼。
文珑道:“这是凝脂轩的秦掌柜,这是御史台的主簿周依水。”
周沁工工整整的对飞絮行了礼,飞絮也与她见礼,举手投足很是有些怯弱。
秋月道:“秦掌柜是来报账的,周姑娘略坐一会儿,昨天姑娘说起的那本《清平山堂话本》,公子已经找出来了,不如我先拿给姑娘看看?”
周沁又对文珑见了一礼就要跟秋月去,她怀里犹自抱着一叠文书,想着是该放在这里,可已经走出两步再放下又显别扭,她一时又不知该放在哪好。就听飞絮慌忙说道:“周大人来是有公务吧?我已经说完了,刚才是见大人病着便多问了两句。我这便走了,大人好好养病。”她作势告辞,走到房门口又禁不住回头望了文珑一眼,那双冷艳的双眸有意无意的扫过周沁。也只有那么一刹那,她便出了卧房。
秋月请过周沁坐下,周沁就坐在方才飞絮坐的地方,那椅子上还有余温。她也不知道多问,翻开一本文书就要开始念。
她一字一句的念,声音朗朗,字句清楚。文珑望着她那一弯柳眉,柳眉下的一双杏眸盯着文书上的字句,一丝不苟。周沁身段苗条,如秀美的柳枝立在碧波荡漾的湖边,若不是那呆呆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为她的芳华所感。
周沁一抬头,见文珑正在看她,便红了脸。
文珑道:“我看你读的好,平日说话便这样就好。”
周沁答:“是。”声音又低了下去。
“答着‘是’,怎么又没有声音了?”文珑笑说。
“是,”周沁提起声音,“下官明白。”
“接着念吧。”
窗外太阳正好,初春时节文珑畏寒不能开窗,阳光透过窗纱丝丝缕缕,照了窗外的桂树枝叶,疏落的影子映在房内的地上。
周沁朗声念诵,文珑不时温言回应,时光安静的流逝,只有间或的鸟鸣为背景增添了音律。
站在门口的冰壶看到公子面上浅而温暖的笑意,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什么事?”文珑的角度是看不见门口的,可他却说道,“冰壶,进来吧。”
冰壶进来回话:“言太尉来了。”
文珑点了点头,对秋月说道:“先带依水去书房看看那本《清平山堂话本》吧。”
太尉前来必是要议兵事,不是她这个小小主簿可以听的。周沁跟着秋月去了,冰壶得到吩咐请了言太尉进来。
许久不见,言节脸色尚好,只是周身弥漫着一股沉郁之气。
文珑靠在床头,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褙子。他道:“是要开始了吗?”
“嗯,”言节点头,“已经部署好了,我明日启程。”
“你……去柘城?”
“不,我领一支偏军,柘城有宛将军。”
“奇袭吗?”
“嗯。”
屋内静了,只听窗外树叶簌簌,啾啾鸟鸣。
文珑道:“不群,报了国仇,自然能解家恨。”
“我知道。”
文珑又说:“与巽结盟之时,巽国本可以就当时‘刺客’一事趁机提出条件,巽却没有。我揣测,此番离国来犯,巽国必有后招。”
言节道:“因而,此番于边境御敌,只能胜,不能败;只能打退离军使他不敢进犯,不能削弱他国实力,使巽有可乘之机。”
“对。”文珑说,“唯有如此,才能确保长治久安,进而他日图离。”
两人商议已定,言节准备告辞,却忽而有了犹豫。文珑能猜出他此时所想,也不出言打断他的思索。言节想了两番,终是说道:“听说,陛下新为你选了一个主簿。”
“是,名叫周沁,表字依水。”文珑道,“你要去见见吗?今日她刚好来了。”
“我只想,远远看一眼。”言节这句话说得很慢,仿佛被冰雪阻碍的溪流一般举步维艰。
文珑了然,唤进来冰壶,“带太尉去书房。”
文府的书房在木樨园的一隅,一年四季都可以闻到桂花幽香。书房内的那张大桌仍旧对着正门口,只是不再会有一个姑娘突然出现,来吓唬这里的主人了。
此时,书房的窗牖开了不大的缝隙,能窥见一个身着小吏官衣的女子正坐在面窗一侧的扶手椅上念书。她捧着一册蓝皮黑字的书凝神读着,柳眉杏眸,眉目安适。言菲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她从来只爱舞剑,她的剑舞灵动自在,每一个回旋转动都如有精灵附着一般。
只有一次,言节看到妹妹在书房翻阅。她边翻边说:“今天珑说的好几句诗我都没听过!”那天翻到后来她也没有找到,只留下言节独自对着被翻得七零八落的书房。她则一溜烟的又跑去找文珑了。自然,言菲回来时,没有逃过他的一顿“教育”。
言节站在窗口看了半刻,转身离开。
冰壶跟随在后,“大人这就走了吗?”
“嗯,告诉玙霖……”话到嘴边,言节却觉得没有必要说了,“算了,他都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1。博学宏词科:古时选拔精英人才的方式之一,古代科举后,往往要经过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守选才能为官,而考过博学宏词科的学子则可以更快得到官职,可以算是科举的加强版。主要考试内容,一在考察学识渊博精深,二在考察文辞优美恢宏。
2。《清平山堂话本》:小说家话本集﹐明代洪楩编印。原名《六十家小说》﹐分为《雨窗》﹑《长灯》﹑《随航》﹑《欹枕》﹑《解闲》﹑《醒梦》6集﹐每集10篇。

、凤凰于飞

黄昏似乎总也是一个样子。太阳自四季常青的竹叶边下去,倾斜的光线射在竹林间,湖石、绿竹都成了古铜色,青石地上一抹一抹阳光,湖水像金色的幕布一样摊在那里。
巽国与兑国的礼制相仿,婚嫁都是要在黄昏时分举行。尉迟晓静静的坐在望山楼内,外面已经闹翻了天,却还不到她这个新娘出场的时候。她穿着红黑相间的喜服,外面罩的那件褙子的长度早就超过了褙子的范畴,喜娘将拖尾叠了,稳妥的放在她的身后。
新郎迎亲是要一道一道门过进来的,中间每一道都有女眷阻拦,变着法子为难。新郎若不被折腾得满头大汗,使劲浑身解数,是不会被放进来的。王公贵族的婚事本不必如此,唐瑾却道要将她娶做妻子,而不仅仅是泉亭王的正妃,便不怕麻烦的安排下了与民间嫁娶相同的戏码,——尽管这戏要麻烦的是他本人。
尉迟晓坐在望山楼内不知外面的情景,只是听那语笑喧天,也知是极为热闹。
在那欢笑声中,暮霭渐渐弥漫上窗纱,夜正悄然降临。窗外早已点上了大红灯笼,灯笼挂在叠翠园的每处每地,照得整个园子犹如白昼。
屋外忽而一阵哄笑声,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来迎新妇子喽——!”
但这还不该她出去的时候,喜娘故意慢条斯理的为她重戴凤冠,又再一次细细的整理妆容,那已经理得一丝不苟的喜服也要一寸一寸重新检查褶皱。这样做没有旁的目的,只是成亲的规矩,——新妇是不能那样容易出门的。
阁楼外有人喊:“大家静一静!新郎该吟《催妆诗》了!”
热火朝天的声音稍低了一些,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吟诵道:“欢颜公主贵,出嫁武侯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
《催妆诗》自然不能只吟一首,新娘在阁中坐得越久,越为尊贵。那吟诗的人像要成全她一般,一首接一首的念道:“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自有夭桃花菡面,不须脂粉污容颜。 ”
“两心他自早心知,一过遮阑故作迟。更转只愁奔月兔,情来不要画娥眉。 ”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
“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
就听有低一声、高一声的称赞:“泉亭王出口成章,这诗做得好!”
“王爷文武双全,文采斐然!”
“王爷自幼陪伴圣驾,凤采鸾章,不愧为我大巽奇才!”
这些奉承话还没听到几句,就有百十号的壮汉齐声呐喊:“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喊声喧天,如金鼓雷鸣,直要将房顶掀起来一般!
连喜娘也经不住这般闹腾,这才扶着新妇施施然走出阁楼。
大队的侍婢簇拥着尉迟晓,她手握玉骨“鸿轩凤翥”团扇遮了面容,一步一步走下望山楼的石阶高台。身披的大袖褙子自然垂下,从门槛中拖曳而出,褙子的背上绣着“凤凰于飞”的图样,凤翼做了两只袖子,五色凤尾则顺着褙子铺展于石阶之上,春风袭来,凤尾招展,几欲腾空。
唐瑾上前从喜娘手中接过她的右手,他身上的喜服同样绣了“凤凰于飞”的图样,只是这只凤凰并非展翅,而是从他的前胸环到下摆。那细密的针脚将凤凰绣得活灵活现,一眼望去还以为它正绕着唐瑾起舞。
唐瑾牵着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徐步走出叠翠园。叠翠园外大红婚车早在等候,迎亲的队伍充满了整个坊间,接踵比肩。远远望去,叠翠园所在的翊善坊都成了大红的颜色。
唐瑾骑上墨麒麟,依照婚俗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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