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夙不明白了,“你有这样好的两个人教导才让人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长公主?”
“天下女子难道不是都想得一个像我父王那样的夫君吗?”
“你这话就没理了,纵然泉亭王是比常人英俊,也不是就该所有人都喜欢。”
唐谂大笑,躺倒在床上。
“你笑什么?”墨夙不解。
“你是第一个说我父王英俊的人。”唐谂笑说。
“泉亭王长得很好,难道旁人不觉得?”
唐谂大笑,“旁人都会说是长得‘漂亮’,颜色倾城!”
后几日,唐谂每天都会过来给她送饭,常常会向墨夙问一些尉迟晓的事情。
有一回墨夙问他:“你们只把我关在这儿,也没有人来审,也没有人来问,是什么意思?”
“这是父王的意思。虽然是两军交战,但日后难免要交换俘虏。”唐谂说。
“那你每日往这儿跑,就没有人说什么吗?”
“倒是有人说话,说我想要娶亲了。”唐谂爽朗笑说。
墨夙也是爽快人,又没有那样的歪心思,非但没脸红倒是和他一起笑。
唐谂道:“不过,我今天来,是父王传你去。”
“泉亭王传我?”
说着话,门外进来两个卫兵,将墨夙重新被绑了双手,又由卫兵押着,跟唐谂往泉亭王处去。路上唐谂对她说:“虽然我总往这儿跑,其实父王更有事情想问你,只是他不好问那些话。一会儿父王要是提起母妃,请你一定告诉他母妃近来都很好,让他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1。“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出自【三国·魏】曹植《洛神赋》。
2。一生一代一双人:出自【清】纳兰性德《画堂春》。
3。《商君书》:也称《商子》,现存24篇,战国时商鞅及其后学的着作汇编,是法家学派的代表作之一。
4。《管子》:是先秦时期各学派的言论汇编,包括法家、儒家、道家、阴阳家、名家、兵家和农家的观点。书中思想是中国先秦时期政治家治国、平天下的大经大法。“明法”一篇究论法理,韩非未敢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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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记得第八章末尾提到的夙夙吗?
、李代桃僵
“早敬不会有事的。”
“他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但子瑜不会对没有必要的人下手。”
尉迟晓亦是知道,轻声喟叹:“日冉只有这样一个妹妹。”
中军大帐中只坐了他们两个人,文珑从抬案后面走过来,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尉迟晓慨叹道:“我离开金陵时,早敬还那么小,那时她还对我说,她日后要像日冉一样铁面断案。怎么能想到,她会在军中做了中郎将。”
文珑道:“银汉过世的时候她哭了几天,发誓要为银汉报仇。他们自小一处,银汉对她来说何尝不如亲兄。”
“只希望派去的使者能将她带回来。”尉迟晓说。
使者回来的不慢,带回来的话是巽军不肯放人。
“为何?”文珑问。
使者说道:“对方说要是我们退军的话,就交还墨中郎。临去时,泉亭王还问墨中郎是不是墨廷尉的妹妹。”
“我知道了,你去吧。”文珑说。
使者退下,尉迟晓说道:“巽军打乱了我们想要水淹大明的计划,此番并不是真的要我们退军,只是示威罢了,尤其是在知道早敬的身份之后。”
“战,终究是要以战来止。巽军虽然几次破坏我等挖通河道,但终究是不熟水性,不能突出我等重围。”
“如果能拿下大明城,巽军想必也不会拿一个中郎将作为要挟,总能夺回早敬。”尉迟晓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瞬间惊觉,“大军攻城,用什么法子最为省力?”
“自然是策反和内应,”文珑道,“你是说子瑜留下早敬不仅是要示威?还待日后将早敬作为内应?”
“早敬是日冉之妹,听起来似乎是不大可能,但以他的手段……我并不能保证假以时日,早敬不会动心。”哀婉之色凝在尉迟晓的眉间,思及此处,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怨他,心下还是不能平静无波。她深吸了一口气,对文珑说道:“巽国的情况能说的我已经都对你说了,你都记得了吧?”
文珑立刻明白,“你要用自己去换早敬?你以为你的能力仅仅在那些情报上吗?”
“在不在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一旦他成了事找到机会把早敬送进来,你该怎么办?要不要顾及她是日冉之妹,要不要顾及从小看她长大的情分?女子为情能做出些什么,我身为女子亦是清楚,为情所迷,有时便是父母家国都可视作无物。”
“你并没有,早敬也不是那样的人。”
“你岂不知我这个‘并没有’背后是什么样的痛楚?你又可知,早敬虽不喜清俊公子,可是并非是对男子绝情。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逃得出泉亭王的股掌?当年我为何会倾心于他,我实在清楚,若他略使心计,早敬未必就不会。”尉迟晓道,“我若去了,他们未必会把我怎样,就是痛恨我背离巽国,也要顾念兑国长公主的身份,凡是有容之主,从未有诛杀他国长公主之事。再者,我有三分把握他们不会扣押我。即便扣押,待你得胜,我也总能回来。”
辩无可辩,文珑无可奈何的苦笑,“以长公主换中郎将,对方大概更要狐疑。”
尉迟晓沉静说道:“我总有办法叫他们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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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墨夙正在她那间民居改成的牢房里发呆。这几日她发现,泉亭王是个很好的人,虽然看上去风流不羁,但是既体察军心,又有情有义,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起先她也很是怀疑过,可是,不论怎样看泉亭王都不像作假,更没有必要特意做给她看。更何况泉亭王与她的兄长是旧识,墨夙还记得那天泉亭王对自己说的话:“女孩子坚强自然是好的,但是未免太辛苦了,可以哭的时候,哭一哭也好,这样过去的事才能放下。”这是最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在最莫名其妙的时候说出来,可是听到的那一刻,墨夙竟然真的想哭。
小时候卢江扶着她骑马的样子,她现在还记得清楚,当她听到银汉哥哥被毒杀的时候,她简直不能相信!可是,哥哥已经够伤心的了,她不能再表现出伤心的样子!她要为银汉哥哥报仇!但是,就在她满腔愁情、捋臂张拳要报仇雪恨的时候,离国竟然灭亡了!她的一腔怒火被憋在心中无处宣泄,她终归是没能亲手为卢江报仇。
但这些事,她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总归是文公已经手刃了呼延遵顼,呼延延宁——那个命人毒害银汉哥哥的人也被杀了。她一直以为她的那些心事放在心里就好,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人这样感同身受的说出来,而泉亭王说那番话时的神态是真的在为她忧心。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听声音是唐谂来了。墨夙看看天色倒还早,不知他为何这时候过来。
唐谂依旧端着她的午饭进来,“你坐那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墨夙又补充了一句,“没什么可干的。你来做什么?”
“来给你送午饭,”唐谂放下托盘,“你不饿吗?”
“你怎么端了三碗过来?”墨夙问。
“不光你吃,我也要吃饭啊。”
墨夙想他是一个人要吃两碗,正要端了自己拿碗,放下托盘里放着三双筷子。墨夙向唐谂问道:“怎么三双筷子?”
“那一双是我的。”倏尔打开的房门给阴暗的室内透进了正午明亮的阳光,站在光线之中的竟是泉亭王。
“泉亭王殿下?”墨夙不由站起身。
唐瑾笑道:“我过来和你们一起吃饭,不好吗?”
作为俘虏,被敌军主帅问出这样的问题,墨夙尚且还怔着,下意识的说道:“没什么不好。”
泉亭王像他们一样端起碗,拿起筷子。这么稀松平常的动作,却让墨夙移不开眼睛。军中吃饭和田间地头的大老粗也差不了多少,可是这粗糙的木碗在泉亭王手里却显得那样优雅,连他身旁的人都觉得是置身在宫城中的盛宴。
“看我做什么?”唐瑾笑说。
“没、没什么。”墨夙慌忙掩饰,“我在想殿下也和我们吃的一样?”
粗糙的漆木碗里是盖着杂蔬肉干的小米饭,小米里间或掺杂着几粒大米。这些大米原本是供将军们食用的,只是泉亭王历来的规矩,不论圣上赏来吃食还是酒水,都会与众将士共享。有泉亭王带头,其他将军自然也不能吃稻米,就一同让伙夫把大米混在小米中做给了将士。
然而这些,墨夙自然不能知道,唐瑾也不会解释。他只说道:“自然是吃一样的。”
墨夙倏然想起唐谂上次说泉亭王的伤还没有好,吃这个不是更不容易好了吗?但这绝对不是她这样一个俘虏该说的话,可是不说心里又不踏实。
墨夙犹豫的看着泉亭王手中的漆碗,未料唐瑾会突然抬起头。墨夙像个被识破的孩子,慌忙要避开目光的时候,却受到了对方含着谢意的微笑。
她忽然就愣在那里,这个男人为什么能这么明白她?
墨夙这一番心思还没想完,外面隔着房门就有人来禀报:“王爷,兑国使者求见。”
“知道了。”唐瑾把碗放下,对两个孩子说,“你们慢慢吃。”而后便举步出去,那只不知什么时候吃了大半碗饭的漆碗搁置在那里,由着墨夙看着它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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兑国第二次派来的使者让人感到尴尬,甚至有年轻的将领手已经按在剑上,随时准备刀剑相向了。唯有那名来使淡然端方,静默的立在帅座之前。她微微仰着头,眸如星子,神色温和,却让人莫名觉得她十分倨傲。软烟罗裙轻浮在地,她便以这样的姿态说道:“见过泉亭王,本宫此番是为墨中郎而来。”
按照一般的流程,此时唐瑾应当说“请建平长公主赐教”。但是面对尉迟晓,这句场面话他又如何说得出口?即便旁人看到的都是尉迟晓竭力撑起的倨傲,唐瑾也无法忽视她眼角瞬间掠过的凄哀。
纵然是说不出口也还是要说,就在唐瑾开口准备说话的时候,有按捺不住性子的人先就问道:“长公主以为凭不守妇道就能要回俘虏吗?”那人腰间挂着一把宽剑,剑鞘上有两行阴刻篆字铭文,写的是“以剑为铠,以战止战”。
这般刺心的话,尉迟晓听了也只是笑笑,说道:“本宫既要带回墨中郎,自然不能无所交换。不知巽国城防错漏所在,诸位有没有兴趣知道?”
巽国诸将面面相觑,韩达问道:“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尉迟晓道:“诸公身为巽国上将,却使城防疏漏,致使本宫一介女流都可出入如无人之境。”
“你!”
尉迟晓这番话多有倨傲之意,有按捺不住的年轻人就要向尉迟晓拔剑。
尉迟晓眼波轻扫,掷地有声的说道:“本宫愿用此换墨中郎,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唐瑾扫视过帐中诸将,对站在身旁的甘松打了个眼色。甘松说道:“请长公主别间少待。”
尉迟晓对唐瑾微微颔首,就像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王爷一般,而后跟甘松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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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松请尉迟晓出来,引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甘松没有多话,让人上了茶,而后就退了出去。大约也就一个时辰的样子,便来人请尉迟晓过去。
诸将仍旧分左右两边在坐,唐瑾端坐其上,他看向尉迟晓的眸子不见波澜,而于此时此地本也是一丝波澜都不可以有的。坐在左上手的韩达说道:“长公主有此美意,不吝相告,若愿以身相赎,我等自然可以放墨中郎回去。”
尉迟晓星眸一凛,“韩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本宫堂堂兑国长公主作为人质来交换一个中郎将吗?”
“那位并不是普通的中郎将,长公主不也是为此而来吗?”韩达说道。
尉迟晓冷笑,“韩将军的意思是贵国的九卿之妹可以尊贵过端木氏的公主?”
这话一出,任谁都不好再开口。
巽国城防的漏洞很有可能是子虚乌有,除了尉迟晓这等人物以外,还有谁能有来去无阻的本事?但是涉及到国家防务即便真的没有此事,众将亦不好说。此番尉迟晓又用皇家颜面相压,说到底都是脸面上的事,正因为是脸面上的事,华而不实又不好反驳。
尉迟晓适时说道:“不过,为表诚意,本宫愿在大明逗留数日,以解诸将军疑问。”
尉迟晓毕竟是兑君轩辕舒册封的长公主,她留在大明城一日,兑军就不敢攻城。待泉亭王伤愈,鹿死谁手就未可知了。如此双方各退一步,就此达成协议,泉亭王便下令带墨中郎出来。
“辰君姐姐!”
尉迟晓看向奔过来的姑娘,墨夙面容洁净,穿的虽然是粗布衣裳,但也是干净的,可见在此并没有收到苛待。
“没事就好。”尉迟晓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回去吧。”
“姐姐……”墨夙意识到此处还是巽国军营,改口道,“长公主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过几日就回去,你去吧。”尉迟晓说着招呼进从人,让他们陪着墨夙一道回去。
“将墨中郎的盔甲、宝剑拿来。”唐瑾说道。
原本注意力全在尉迟晓身上的墨夙听到这个声音便是不由自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