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挽着婆婆:“欧阳家可得意了,平白得个皇子,又有了皇上的封赏,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便宜的好事!”
王氏冷笑不语,似在嘲讽邢家,又似在讥讽欧阳氏。
王夫人来的可也巧,柳国公夫人也在,三个女人凑在一处,为共同的利益也不得不握手言和。
柳太太觑着卢氏的脸色:“我都替你们家觉得委屈!好容易养个儿子到七八岁,没沾光也就罢了,还要被对门嘲笑!也亏了妹妹好性子,换了我,我非将那请帖摔在他们家大门上!”
圣旨下的第二天,欧阳家的老太爷就进了京城,对二儿子在凤尾胡同置的这处宅院十分满意。更下了帖子,一定要邢忠带着全家去府上做客。明着是叫两家多多走动,其实是想借机讥讽邢家无能!
王夫人看了看帖子,一阵冷笑,难得站在卢氏这边说话:“这欧阳家摆明了没安好心,专门做戏给皇上看呢!若我是舅太太,我就去!大不了大家撕破脸,谁是什么底细,都叫皇上看个分明!”
卢氏忙笑:“二太太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们不去更叫他拿住了短处,所以我打发了邢丫头去瞧。”
柳太太颇为感慨:“邢太太就是好福气,满京城里打量,没几个能和你们家大姑娘相比的!既然说了,我倒也厚着脸皮来问问。。。。。。大姑娘可是订下了亲事?”
王夫人眼皮子一跳,没接话,却更加聚精会神。
“看了几家,都不中用,后来我们老爷也琢磨了,邢丫头还小,我们又舍不得,再略等几年也可。”
柳太太忙笑道:“我早先也是你这个想法。。。。。。只是你瞧,我们家大丫头这不就活生生耽误了?女孩儿呦,可不比那哥儿,依着我的意思,邢太太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我这里凑巧有个合适的人选,不如。。。。。。邢太太瞧瞧?”
卢氏没有立即回绝,只是笑着岔开了话题。
柳太太便以为此事不是完全没准,对待卢氏就更殷勤了几分。
王夫人将一切看在眼中,不断鄙夷柳国公夫人的谄媚和阿谀,但又不禁在自己心中暗暗忖度。
柳家明摆着是想和邢家一齐联手对付欧阳家,帮着柳充仪在后宫站稳脚跟。柳家有儿子,难道贾家就没有了?即便贾家没有,可还有个王家,薛家!
王夫人一心二用,一面敷衍另二人的交际,一面在心里过滤家门中适婚少年。
荣府除了宝玉再无旁人,王氏可不想如贾母的意,况且她还舍不得儿子配邢家这种粗人呢!可惜贾环叫了几岁,不过也并非全完没有可能。
东府荣哥已经娶了填房,另有个上得了台面的贾蔷,年岁相当,相貌也好,家事也还要得。
其实王夫人心里最属意的便是薛姨**侄儿薛蝌。相貌一流,气度不凡,除了这商贾的身份不能和宝玉匹敌,余下样样都不凡。
王氏才欲张口,可看着柳国公夫人口若悬河的夸赞着她夫家的侄儿,王氏心里便有了不忿,顺势就将薛蝌这人选收了回来,只在心底默默换上了贾环。
晚间欧阳家散了筵席,凤姐儿和岫烟联袂回到邢宅。
“原来欧阳家和大长公主家还有旧,今儿在他们府上,大长公主派了小儿媳亲自过去贺喜,言语间可多有维护的意思呢!”岫烟叹道:“这位大长公主在太上皇面前分量极重,如果她站在欧阳家这一边,我们想要翻局,就更是难上加难。”
凤姐儿迟疑了片刻,“我也不敢肯定,但是好像听说说过,这位大长公主在江南专门放印子钱,手底下几个分号,连官府都不敢管,可我也只是道听途书,究竟怎么样,竟不敢十分肯定。舅母多留心,怕欧阳家早巴结上了大长公主这条大腿。”
卢氏长叹一口气:“欧阳家把个好好的闺女活活逼死,反而成了有功之臣,我们却成了人皆喊打的过街老鼠,整日提心吊胆。”
岫烟抱着卢氏的手臂,往日的笑脸也换做了一幅哀婉的模样。邢家最近逢难,诸事不顺,除了卢氏有喜以外,竟再也找不出令全家人高兴的事儿。
那些等着看邢家笑话的人也不少,当初还颇有来往的龚太太,因为不知哪个小人的诟病,竟坚信是邢家的错儿才叫女儿死于非命,如果当初邢家肯用邢岫烟换了大女儿去戚府,后面也就不会发生那种可怕的事。
所以邢家看似落难之后,龚太太就带着小女儿频频往来于欧阳家和左家之间。
又或者袁可立家,他们家一看风向不对,从邢家门前经过的时候都要避到墙根下走,可却日日往对面欧阳府送瓜果,唯恐别人不知道两家亲近似的。
岫烟想到那些势利的嘴脸,便冷笑道:“我现在总算领教了什么是富贵人的无耻,什么叫捧高踩低。”
凤姐儿笑道:“大妹妹何必跟这种人怄气!我落魄的时候,见过的嘴脸比这下作百倍!头一个踩我的不是别人,竟是我房里人!那些婆子都以为我永无翻身之日了,就想着先作践我一番出往日受的闲气,哼,打量我是个好欺负的性儿呢!不是我当着舅母和大妹妹面前告状,你们可想不出来,合着伙儿要为难我的是哪个?竟是我们二爷的乳妈妈!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凤姐儿想到赵嬷嬷的那副嘴脸,便一阵阵作呕:“亏的我当初给她俩儿子四处谋差事,还险些把廊下的芸哥儿给耽误了!”
岫烟听她说贾琏乳娘的不是,忙趁机说了在大观园中贾迎春和婆子媳妇们的闹剧。
凤姐儿大皱眉头:“我就知道迟早要出事儿。二妹妹木头的性子,我嫁进来的时候可不想好好带着这小姑子?偏冷木头一个,我有心也没处使去!怎么?二姑娘那里闹的欢?”
卢氏便说了几句当时的场景,王熙凤气的脸蛋通红,要是换了她在,这些婆子焉敢放肆乱来?
荣国府果然就像丈夫贾琏说的那样,大树将倒猢狲散,早已经是暗流涌动,可惜王氏根本瞧不出门道。或许探春明白几分,但王氏绝不会信赖一个庶出的女儿。
一时三人借着贾迎春的话,只说荣国府情势堪危,倒也和邢家类似。
转眼便入了仲夏,白日里闷热的出奇,京城一连十几天不见半个雨点,钦天监的人算准了三日后会有一场大雨。谁知又等了三天,雨水还是迟迟不降。
田间劳作的百姓可等不得,那刚抽芽没多久的麦苗都蔫头耷脑的垂着,心疼的那些农夫们跪地求天。
朝野上下便渐渐有流言传出,这大约是老天爷不待见皇家新血统,是刻意为之,要是皇上执迷不悟,或许更大的灾祸还等着他们呢!
消息慢慢就传进了内廷,最后甚至惊动了太上皇。太上皇打发身边的人去召孝宗。
孝宗心中七上八下,隐约觉得和正德有关。
154、父子相斗谁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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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父子相斗谁高一筹
太上皇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心怀天下,待有一腔壮志抱负要施展的君王。一心想要效仿太宗皇帝,做不了开国明君,但也要立誓当个继业守成,开创治世的盛世明君。可惜,太上皇没能有个好爹,他虽然是皇后嫡子,但先皇喜爱的是贵妃所出的忠义亲王,好悬没把太上皇发配边疆。
太上皇身体不好,长期头痛和眼疾伴随着这位胸怀大志的君王,孝宗登基的前几年,太上皇的病越发严重,时常无法审阅卷宗,太后便是借着此时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太上皇,甚至准备插手朝政。
然而太上皇是眼疾,却不是心疾,这位一生做过无数正确判断的皇帝立即意识到,他的妻子心思不简单,若不有所改变,恐怕本朝江山就要落入女人的手中,重蹈前朝武帝的覆辙。
加上风旋症的恶化,太上皇便钦点了这个一直孝顺奉养在自己身边的孝宗为继承人。
退位后,老爷子每日烦心事也少许多,孝宗更是遍寻了天下名医来皇宫,其中一位擅长针灸之术的江湖野郎中最得太上皇器重,这二三年下来,太上皇更将对方视为心腹,连孝宗见了这野郎中都不敢小觑,每每要笑脸相迎,语气甚为客套。
近来天做异象,不降甘霖,老百姓是怨声载道,这野郎中便暗中与太上皇出主意,说他老家闽阳有个通灵神庙,里头住了位得道的仙长,若是请了这位仙长来,必定为孝宗皇帝排忧解难,化解皇家危局。
太上皇一听就动了心,立即打发太监去养心殿请孝宗。
孝宗哪里敢耽搁,急忙坐了御辇往云台来。
太上皇年近六旬,可看起来竟像是个七旬的老者。脸色尽管红润,但这种红润是野郎中用各种珍惜药材硬生生堆砌出来的。太上皇那双老辣犀利的眼睛几乎要从干瘪的面颊上凸胀出来,历经了徐太妃的亡故,太上皇的生命也如风中残烛,不知什么时候会熄灭。
孝宗抬头看了眼坐在上位的父亲,又默默将头垂了下来。
“按理说,你如今做了皇帝,许多事孤本不该再管。但朝中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更将此作为上天惩罚的一个借口,便由不得孤不说道说道。”
孝宗忙陪笑道:“父皇教训的是,不过儿臣想着,必定是有些人在其中作怪,以此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太上皇睨了孝宗一眼,似笑非笑:“这些孤也不愿理会,姜大师已经把那孩子的生辰八字交给了仙长,孤舍了这张老脸,好歹让仙长给占卜了一卦。”太上皇一摆手,云台总管大太监汪德海赶忙将金盘呈递上来,内中放了一份手书。
太上皇笑道:“那孩子是乙未年火月所生,可惜不知道时辰,不过就这几样,仙长也掐算出不少暗门。这‘未’字之中满是变数,正官为禄马,可见是等闲人家养不住的,非大富大贵才可,若拘在小门小户,反而害了孩子一生。那日子又是火月,草木旺盛,最宜生长。”
孝宗听了欣喜:“儿臣已经着人去苏州打听,务必把当年接生之人寻到。”
太上皇点点头:“这件事且不急,当下要紧的是仙长所说之话。你执意将人接进宫廷,殊不知那孩子的命格稍有一处欠妥当。既然是火月生人,又要成就大富贵,两相冲撞,这滔天的富贵撑不住,可不就酿成了大祸?如今只有先改了名字,叫他命中多水,唯有此道,方可解了命数中的一劫。来日孤带着他亲自去泰山祭祖,甘霖自然普降。”
孝宗听完此话,反而陷入两难境地。
太上皇心中不喜,只哼道:“怎么,孤费尽心力替你筹谋,你反而觉得碍事?”
“儿子岂敢!只是。。。。。。儿臣是担心父皇的身体,那泰山之行还是叫儿臣去的好。”
太上皇心中冷笑,孝宗并不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但偏偏是心眼最多的一个。孝宗哪里是不舍自己千里奔波?而是担心由自己扶植一个小皇子,将来也逼着他让贤。
不过,太上皇心中恰恰是这么想的。
孝宗的子嗣都不尽人意,与其叫祖宗的江山毁在他们手里,不如就由他这个太上皇来亲自教养一个继承人,也算全了对祖宗的交代。
老皇帝随意一挥手,算是驳斥回了孝宗的“好意”,孝宗满脸绯红,只能尴尬的出了云台。
钦天监选了二十三这个好日子,孝宗率领百官,亲自来云台迎接太上皇,太后、娴太妃随行,老皇帝带着名不见经传的小正德开拔前往泰山。欧阳家的老太爷和两个儿子也充斥在皇家仪队之中,顿时引来无数羡慕之色。
这次跟着太上皇出京的都是皇亲国戚,根本没什么外人,欧阳家一下子被推到了众人眼前,反观从小养育着五殿下长大的邢家。。。。。。太上皇一道旨意,邢忠就落魄的从刑部迁往去了军械所。
一个整天和刀枪打交道的地方,出来的人多半都是傻子,一年也没什么油水,打仗的时候还好,日夜赶工,倒也有个事儿干,赶上天下太平年代,这军械所在多数人眼中就是个摆设。
五皇子真正的养父母一家不知触了皇上哪个晦气!
王夫人一听这消息,赶紧往贾母的上房来。彼时,贾母正带着宝玉和黛玉、史湘云三个说笑,见她来便招手道:“咱们宝玉可了不得,北静王才打发小太监来送消息,说三皇子身边空出来个侍读的位置,问宝玉可愿意去试试,若肯,王爷就去和礼部的人说,将那席位留给咱们宝玉!”
王夫人听了大喜,不敢置信的看着贾宝玉:“可告诉了老爷?”
贾宝玉笑道:“是父亲亲自接待了王爷府中的来客,我赶去的时候,父亲已经替我应下了王爷的好意。如今打发我来老太太这儿,商议用什么酬谢王爷的厚情。我就想着四妹妹善画,我便自提两首小诗,想必王爷见了也是欢喜的。可老太太却觉得太过简薄,辜负了王爷对我的一片抬爱。”
王夫人这次二话不说就站在贾母这边,她看了看婆婆,才恳切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外面多少人拿着银子也未必能有这机会,王爷是看在你聪明伶俐,又进退有度,才肯主动帮这个忙。我们家可不能学那小家子气,冷了王爷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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