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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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经-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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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位理着运动发型的中年妇女马老师的叙述,语速时缓时骤,从二痒进校后平时的表现、学习成绩到生活情况,均有涉及,详略得当,情节生动,甚至引人入胜。如果不是关于我的同胞妹妹的事,我会为马老师的叙述喝彩的。
  我已经不可能如实再现马老师的叙述,但根据马老师提供的事实素材,参考马老师的叙述风格,加上我的合理想象,以及后来二痒向我的倾诉,综合起来,关于二痒在校的情况,我作大致叙述。
  二痒考进省立大学国贸系之后,第一学期在全校就很有名,二痒就是二痒,到哪里都能形成势头。二痒的第一次出名是在入学的军训的时候。
  二痒在参加军训之初,充满好奇,训练也很投入,到军训即将结束时,二痒突然说肚子痛不愿意参加军训验收演习。众所周知,那时候的军训是非常严格的,因为二痒个子高在女生队列里站在第一位,如果她缺席,将会给全校军训验收的队列演习带来麻烦,当时,他们班的辅导员是个刚留校的男老师,找二痒谈话,让二痒去校医那里查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坚持一下,为了集体的荣誉作一些小牺牲对一个大学生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二痒拒绝到校医那里去看,一头扎在宿舍里睡觉。辅导员急了,不知道二痒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病轻还是病重,就把校医带到宿舍里来给二痒检查。
  说来也巧,那天来的校医也是男的,问二痒是哪里不舒服,二痒说是肚子,校医问二痒是上腹部还是小腹,二痒说小腹,校医就让二痒把被子掀开把衣服撩起来,让他按一按她的小腹。二痒皮肤很白,小腹部的皮肤终日不见阳光,一定更白,不管是不是查病,能摸一摸还是比较舒服的。但是,二痒没有让男校医得逞,用被子蒙着头就是不让看。校医明白了二痒的可能害羞不好意思,把伸向二痒小腹的手改变了方向,摸摸二痒的头,二痒不发烧,于是排除二痒患上阑尾炎的可能。
  校医说,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累的,休息一下应该没问题。
  辅导员说,那好,秦二痒,下午休息,明天按时参加军训验收。
  辅导员板着铁青的脸抛下这个命令就跟校医一起出了二痒的宿舍,扔下二痒一个人。这时候,如果二痒跟辅导员和校医如实地说明情况,我想辅导员是会通融的,学生军训又不是去打仗。但是二痒没有说,二痒当时是不是犯了犟脾气故意不说,还是作为女孩子不好意思面对两个男人说自己痛经,不得而知。反正,二痒没有跟辅导员和校医说,第二天,她按时来到了操场,参加军训验收演习。
  省立大学89级国贸系同学秦二痒走在宽阔的操场上明显地有气无力,因为她的小腹部的确在痛,一阵阵的,一种滞涩的痛感,折磨得她面色焦黄,眉头苦苦地拧着,像一朵似放未放的秋菊。但是,她还是为了集体的荣誉,踏着铿锵有力的口令,走在检阅的队列中,她的压在军帽下的齐肩的秀发在有力的节奏中,均匀地抖动。可以想像,如果二痒不是因为痛经,正常情况下,二痒一身戎装,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地队列中,该是何等的英姿飒爽!
  但是,二痒身上的痛却越来越厉害。连日来的风吹日晒跌打滚爬,加上刚到一个新的生活环境,情绪紧张,造成了二痒第一次遭遇痛经,让她无所适从。二痒在队列中走着,一个人再优秀,一但融入一个大的阵容,往往不容易被注意。所以,当一阵像山洪一样的阵痛和热流突然袭来的时候,二痒一阵眩晕,接着,二痒本能地停下来。她这一停不要紧,后面的队伍一下乱了方寸,教官的口令还在响亮地喊着,后面的方阵却乱成了一锅粥。看台上部队和学校的领导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站起来看,教官也跑步过来看个究竟。
  这些情况二痒当然不知道,二痒痛得趴在地上起直不起身来,还有一个原因,折磨她的经血在威武雄壮的口令声中突然来了,二痒的裆里湿了,粘了。
  有人喊,有人晕倒了。二痒就觉得有两个人来抬她。抬她的人是谁,她一路上也没敢睁眼看,她怕得要命,羞耻感也应运而生。到了校医那以后,二痒才睁睛看看,一个是同宿舍的女同学,一个是她不认识的男同学,个子高高的,瘦瘦的,眼睛大大的,走路一弹一弹的。
  二痒听到那个男生紧张地跟校医介绍她晕倒的情况,介绍得有条有理,一位女校医问那位男生,是那个系的。那男生说是国贸系88级,孙东东,校学生会通联部长。
  二痒由女同学扶着往里面的观察室走,孙东东想上前帮忙,被女校医拦住。孙东东说,那好那好,我在外面等。
  二痒对女医生说了实话,女医生批评二痒,都是大学生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的私事。女医生很和善,批评归批评,指导归指导。女医生打发那位女同学回宿舍给二痒取替换的内衣裤,但是,一时在她的柜子里找不到卫生巾。
  女校医对门外的孙东东说,那位男同学,你去帮这位女同学去买点东西,行吧?
  孙东东说,行,买什么?
  女校医说,卫生巾。
  孙东东一时无话,二痒想孙东东不会不知道卫生巾是干什么用的,他的脸一定红了,因为在女校医说让孙东东去给自己买卫生巾时,二痒的脸已经率先红了,红到了耳根处。
  女校医说,快去快回,骑我的自行车去。
  孙东东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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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痒在孙东东给自己买卫生巾的过程中,把孙东东的形象回味了一番,不禁心里暖融融的。
  孙东东回来了,礼貌地敲敲门。女校医开门一看,吓了一跳,孙东东抱着一大抱卫生巾进来了。
  女校医问,买这么多搞什么,贩卖呀?
  孙东东憨憨地笑笑说,不多,十包,慢慢用吧。
  二痒心里也一震,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孙东东放下卫生巾,问女校医,还有什么事吗?女校医说,没有了,你可以走了。
  孙东东冲二痒笑一笑,转身出门。二痒说,孙东东,我把钱给你。
  孙东东说,不客气,又不贵。再见。
  说完,转身就跑出去了。
  女校医望着那一堆卫生巾,自言自语地说,这愣小伙子,买这么多,你以为这东西能吃啊!
  因为痛经晕倒在训练场上,使二痒的形象有了英雄的色彩,但是因为晕倒导致方阵混乱,直接影响了军训验收,又使二痒的身上添了一层不光彩的调子。这两方面的原因,造成的直接后果是,二痒在省立大学出名了。秦二痒,这个名字,连同一个妇科术语——痛经一起,在省立大学迅速流行开来。这种流行导致的第二个结果是,二痒和孙东东联系加强了。在一个时期里,二痒在每个月使用卫生巾的日子里,都会深情地、不好意思地想到孙东东。也就是说,二痒对孙东东的情意就像卫生巾里面的丝棉一样,细密而绵长。
  现在我想起来了,我也能理解了,为什么那一次我用了二痒一片什么乐牌的卫生巾,二痒会大发雷霆,会不惜牺牲我们同胞姐妹的关系来捍卫那一片卫生巾,因为那是孙东东的关心,是一个男孩子对一个女孩子的纯洁的情意。如果我们不知道这段故事,谁能想到,专门用来藏污纳垢的卫生巾,还有那么一种纯洁的象征意义!
  至少,我这个地区专属医院的妇产科护士不会想到,也不可能想到。
  二痒和孙东东的关系,在第二年草长莺飞的春夏之交得到长足的发展,这一点我们家人都不知道,包括我妈和我姥娘也都被蒙在鼓里。二痒就是二痒,二痒首先是个性的二痒,是自我意思比较强的二痒。二痒给家里的所有信息都附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不像我,整天就在家里人的眼皮低下,除非不动,一动就被捉。二痒这方面也比我高明,因为她比我条件好。
  据说,二痒和孙东东的确恋爱了。不过,和那个时候所有恋爱的大学生一样,因慑于校方禁止恋爱的有关规定,他们的关系在明处处理得比较低调,在暗处是什么情况,我们是可以想像的。但是,因为年轻,因为不懂感情,因为仅靠卫生巾情结是不足以维系爱情的。二痒和孙东东的关系一度出现危机,危机的根源在二痒的身上。
  二痒强烈的出国愿望是孙东东撩拨的,二痒考托福也是孙东东一手策划的。孙东东家在省外贸公司,又有海外关系,所以想出国是非常正常的。但是,孙东东想的是和二痒一起出国,二痒的第一次托福没有考过去,孙东东很着急。孙东东把二痒带回家,让他的父母给出出主意,同意二痒将来陪读出国。孙东东本来以为漂漂亮亮的二痒往他父母面前一站,一定会博得父母的欢心,然而,孙东东的父母和二痒一起吃过一顿饭之后,坚决反对儿子与二痒继续交往,至少不许谈婚论嫁,谈婚论嫁的事到国外再说。骄傲的二痒第一次遭遇打击,并且这个打击还不算小。
  我说过二痒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孙东东父母对她的打击让她不但没有心灰意冷,反倒更加坚定出国的信心,并且一定不沾孙东东的光,自己出国。
  不久,二痒就开始有意疏远孙东东,我妈那一次到学校看二痒时见到孙东东,正是二痒和孙东东疏远的关键的时刻。
  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二痒当时并不是对孙东东有什么不满,而是对自己不满,对自己不争气不满。孙东东在二痒的心里应该是重要,也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因为和孙东东的恋爱,是二痒的初恋。我所知道的二痒的初恋。
  二痒在和孙东东的交往中,同时也认识了一位老外,就是那个美国小伙子汤姆。二痒是在星期天勤工俭学,给一家旅行社的外国旅游团做翻译时认识汤姆的。那时候,汤姆刚到中国来工作,想找一个中国学生学习中文,正好,二痒也想学习英语。应该说,二痒的英语水平的提高,尤其是英语口语,跟汤姆有直接的关系,至于没有把托福考好,那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和孙东东疏远以后,二痒马上和汤姆密切联系。和处理与孙东东的关系相反,二痒采取了高调的方式,经常把汤姆带到学校来,甚至带到宿舍里去。二痒和汤姆之间的关系很有意思,既像师生,又像兄妹,又像恋人,不知道二痒哪来那么大的本事,能处理得如此恰到好处。不过,依我的判断,二痒之所以和汤姆如此发展关系,极有可能是想让孙东东把消息传到他父母那里去,让他们看看她的海外关系。
  这种事二痒能做出来,也能做好。
  不知道,人一生的运气是不是一定量的,有的人早来早用,有的人迟来迟用。二痒就是早来早用了,用完了。从小学到考大学,二痒没有一样不顺当的,在家里又是宝贝,样样都占先。所以,现在用完了,就不那么顺了。
  二痒第二次托福考试又没有通过,且比第一次差得更多。这个无情的事实一定严重挫伤了她的自信心,一定给二痒骄傲的小鼻子上抹了一层灰。二痒开始不往家里打电话了,因为她没有什么喜讯往家里报。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汤姆在省城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又调回美国去了,因为走得急,只在电话里和二痒简单地作了道别。紧接着,孙东东毕业,虽没有去成美国,但是定下了澳大利亚堪培拉的一所大学。
  孙东东倒是和二痒专程来道别,并且请二痒吃饭,二痒心里的反差一时调整不过来,不愿意去。在孙东东百般请求下,二痒才陪孙东东吃了一顿饭。孙东东那天还喝了啤酒,孙东东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和二痒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回忆得二痒心里堵得难受。二痒一气之下也和孙东东一起喝,二痒不能喝酒,喝了一杯,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哭起来,哭得感天恸地,哭得眼泪比喝下去的啤酒还要多,让饭店里的食客不知道以生了什么事。
  孙东东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阿痒,对不起,阿痒……
  阿痒是孙东东对二痒的昵称,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他酒后表达出来就显得有点滑稽,好像说他身上什么地方痒,求别人替他挠挠似的。
  二痒清醒之后,见孙东东还在那“阿痒,阿痒”地哭喊,引得旁人看戏一样,起身拉孙东东回去,但是孙东东不走,还是在那里哭。二痒只好自己走到门外,避开旁人的观赏似的目光,等孙东东醒来。二痒在品味孙东东反复所说的“对不起”的含义,对不起在这个时候不就是分手再见的意思吗?不就是无奈地分离吗?
  等了一会儿,孙东东不叫哭喊,好像睡着了。街上人慢慢少了,灯却显得更亮了。
  这个夜晚,二痒的心里一定很凉,我想。


二痒的故事之三
  二痒在省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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