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连叹息都没有了,他敛着眼眸兀自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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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我见他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超然表情,更加心灰意冷,哐当一声,手指一松,菜刀直直摔下。
其实他猜得对,我的确不忍伤他分毫,反而还会为了他被欺负而跟别人打起来,只为给他出一口气。
我还记得有一回,一个长得壮壮的小男孩跟裴祯琰夺木马,那时裴祯琰骑在木马上,我骑在他身后,两人只当是驰骋在广阔无际的田野,岂料骑着骑着,裴祯琰身子一歪,摔了下去。我本来是抓着他的衣服,也差点跟着倒下去。等裴祯琰爬起来,白嫩嫩的手掌被磨下了一层皮,隐隐约约的泛着红血丝。
我当时就气急了,小妹妹向来只有我欺负的份,哪轮得到别人!于是看准了小胖子一个大耳光就扇过去,把小胖子圆滚滚的肉脸扇出一道红红的的巴掌印,立马就鼓起来了。
裴祯琰眼泡里蓄满了泪,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拽着我,“阿宝别打,我流血了也不疼,真的,他推得一点也不疼!”
我听了更气,就差一耳瓜子扇他脸上,这傻子别人打了还不知道还手!当下与那小胖子扭打在一起,等我把小胖子打哭了就领着裴祯琰回去,一边走还一边轻轻地给他吹手心。
等我回了家,我爹爹看我满身土气狼烟的,脸上五花六道的,大掌一挥,将手边的木桌生生拍掉了一个腿,问我被哪家孩子欺负了。
我以为爹爹是要替我去报仇,一五一十地说了,谁知爹爹从身后拽出那根与我相依为命的小条子棍,骂道,傻!
我那天极是委屈,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自己哪傻了。
第二天的时候,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领着一个圆不隆冬的彩球,又抱着好几大盒的礼品来我家了,说是要赔礼道歉。后来我才知道,爹爹还是给我报仇了,第二天参了那小胖子他爹一本,我听了,心里很是汗颜,不成想小孩子之间的打架竟上升到了国家和平稳定的政治高度,可见我的影响力是有多大!
从这以后,我在一众小伙伴中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现在想来爹爹的话说的没错,我就是傻,从前傻的被他当枪使,想在竟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帮我救爹爹,你说谁会像我这么傻,傻到自己罔顾性命以身试险。
都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话果真是一点不假。
我这回终于是看透了,扬起唇,对着他笑道:“呵呵,是我说着玩呢,你别当真啊。”
裴祯琰忽的仰起头,左手握拳猛地在桌子上一锤,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看看了桌子腿,没断啊,他是想展示一下自己其实不是那么废柴么?
我见他肩膀动了动,觉着可能是这一下砸的不轻,又不好在我面前吹着手嗞哇乱叫,于是只得憋着,关于裴祯琰怕疼这一点我是无比的清楚,每回哪摔疼了总是要在我面前哼哼几声,然后还得让我吹上几下才算好,以至于我一度觉得自己可能是神仙下凡,能吹上几口仙气替人消灾止痛。
等我回过了神,自己已经把他的手捧在手心里细细的吹着,暗骂自己没出息。
习惯什么的最是害人,尤其是这等不计前嫌,自作多情的习惯!
我欲放手不管,反被他反手一握,他温厚的大掌包裹着我的手,紧紧地,好像这一刻不抓住我我就会消失一般。
头顶上的那道目光太过强烈,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抬起眼睛。
幽深凤眸似靡靡明月,流光溢彩,将一旁的星星烛火照的暗淡,也是,烛火之光怎可与日月争辉,可这样清辉如炼的霁月之光总叫人误以为深情如许,其实月影清辉在哪里看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只是心境不同,时遇不同罢了。
我使劲的想把手抽出来,怎料拽了半天也没拽出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力气了!莫不是让我刚才给吹的?
如今我识破他,再也信不了他眸光中的深情,遂低着头,盯着脚尖,暗想待会该踩他哪只脚才好。
可裴祯琰却像是吃错了药一般,或许他从前才是吃错了药,现在这样绝情无义才是本性,他伸出手,拇指在我脸颊一下一下的划过,薄唇半弯着,轻声道:“阿宝,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又像是自我安慰一般重复,“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我不知他又从哪生出来这般充满希望的感慨,至于我会知道什么,我觉得再没有比知道自己爹爹即将死去更令人撕心裂肺的了,所以我还真是不想再知道什么了。
他们都说我爹爹通敌叛国,是个卖主求荣的奸臣,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爹爹他一定是被冤枉了,一定是有些真正的奸臣看爹爹不顺眼了才栽赃嫁祸的,我的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保家卫国,向来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又怎么会贪慕荣华富贵而叛离自己的家园,要是真这样,当初才不会拒绝了皇家公主的亲事,所以,爹爹一定是冤枉的,只可惜只有我一个人相信,与我从小长到大的裴祯琰也不信,可他是知道爹爹的啊,怎么就不能为爹爹说句好话呢?
我这次真的没有掐大腿,可眼泪就像雨水一般止不住的滑下来,手背抹都抹不干净。
一双温和的手拂过我脸颊,将那些湿意一下又一下的拂干净,肿涩的眼眶上覆盖住一片温润的唇,带着小心翼翼的柔和在我眼睛上辗转,而后贴在我耳边,声音清雅而又坚定,“相信我,阿宝。”
我想我再也不能受他蛊惑了,小时候总是什么都听他的,他最有主意,于是伸出手将他推开。
我想我们就这样吧,互不相欠,互不相连,我也不再想用他当人质威胁护卫逃出去,而他也不能再困住我。
身后只余下一声浅浅的叹息,随着他走了的还有那些围墙般的护卫。
约莫到了子时,我换好随时带着的男装,在浓浓黑夜的掩映下向着天牢的地方溜去。
我估计着夜深人静的那些看守牢房的侍卫也都困得哈欠连天了,再加上临近换岗也都没有多大精神了,我正好可以偷偷溜进去。
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大街到这时空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风卷残叶的沙沙声,倒是尤为清晰,颇有些肃杀的味道。
我是有些做贼心虚,总不自觉的贴着墙根走,等想到哪有人看着我啊才有光明正大的匆匆往牢房跑去。
前方传来越行越近的辘辘车鸣,我下意识的往墙角一躲,看着马车从身边行过。
心里去不禁纳闷,那驾车的小厮不正是裴祯琰的贴身侍从么?
他这么晚出来莫非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瞟了眼走远的马车,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破脑袋瓜子怎么就不长记性!
他爱干什么干什么,跟我有半块糖的关系!
行远的马车上,驾车的少年回头望着身后,不解的道:“公子,刚才夫人躲在墙角——”
马车内淡淡传来一道清声,听不出半分情绪,只打断了驾车的少年,“走吧。”
驾车少年哦了声,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话,又忍不住道:“公子怎么不跟夫人说实话,也好过自己受委屈!”
车内再无半分声响传来,驾车少年装作老城的摇了摇头,驾着车走远了。
我在牢门边上观察了一会,见把守的侍卫全都睡得东倒西歪的,心里哈哈一笑,果真是天助我也。
我学着猫叫了一声,那些睡得死沉的侍卫决然也没醒,这下就放心了,大摇大摆的往门口走去,又忍不住感叹,就这水平也算得上天牢?我当初还以为天牢是个连蚊子都飞不进的严密地方,去不成想连裴祯琰的别院守卫还不如,真真是丢国丢到家了。
由此看来当今天子果真如传说中的软弱无能,不仅朝政被摄政王架空,连禁军侍卫都不讲皇帝放在眼里,竟然当值之时玩忽职守!
不过我此刻却反分感谢小皇帝的无能,要不我哪能如此顺利地进得天牢。
不仅外面的侍卫睡的像死猪一样,就连里头的牢头也留着一连串的哈喇子去梦周公了,我喜从中来,渐渐放大了胆子,脚底生风般的一间一间牢房的挨着看,却没看见爹爹的影子,直到走到最里头,通道尽头单独空出来的一间牢房里,一个我日思夜想就连做梦都会铺满我整个梦境的身影正躺在一个光板床上呼呼大睡。
终于是寻到了,可我脚下却像踩着刀子一般,走一步疼一下,眼前昏黄的光晕慢慢散开,渐渐地一切景象都隔在朦朦水雾之外。
我吸着鼻子,喉咙像跟爹爹抢吃的时噎到一样,堵在那难受得紧,把我一肚子想说的话也都堵在那,最后竟只叫了一句爹爹出来。
爹爹向来闻声即醒,这会听见我叫,一个打挺从床上跃下,见了扒在栅栏外的我,似惊又喜,眼眸中多了层水光,嘴角动了动,最后大喝一声:“死小子你来干什么!”
说罢还习惯性地去身后抽那根小条子棍。
我这么多年能酝酿上来的为数不多的伤感之情一下子便被爹爹吼得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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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爹爹在身后摸了个空,又不甘心,在地上寻了个稻草棍,威风凛凛的朝我走来,一边走一边吼着:“死小子!翅膀硬了哪都敢来!”
我扒着栏杆,恨不得将整个身子憋成一条线挤进去,却只有两臂勉强符合线的形状,我看着爹爹炸毛一样的吼我,心里像化开了一滩水,再也说不出平日里跟他顶嘴的话,我知道,爹爹是怕我看见他受苦心里难受,想赶我走呢。
最终爹爹手中的草棍只是扬了扬后掉在地上,重重叹息着,隔着栅栏给我擦眼泪,可那口气却依旧还是粗暴,“死小子,哭什么哭!你爹我还没死呢!”
提到死,我心里一惊,又呜呜的哭起来,或许此刻还在给我擦眼泪的那双手说不定明日便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
爹爹的手掌覆着一层厚厚的茧,那是手持长枪,杀敌浴血磨练出来的,都只为了保家卫国,我吸了吸鼻子,问爹爹:“爹爹真的通敌了吗?”
爹爹闪了闪眼睛,轻轻擦着我脸上未干的眼泪,“小子听好了,别想着给你爹报仇,好好地活着,该吃吃该喝喝,听裴家小子的话,这事跟他没关系,别跟他吵架,赶紧生个大胖小子,你爹我也算有后了,死小子你要是敢不听爹爹的,你爹我在地底下也得蹦出来揍你,”又猛的往我脑袋上一打,吼道:“死小子听清楚没有!”
我揉揉脑袋,也不管脸上是不是又淌过眼泪,张口就顶撞爹爹:“别的我都答应,爹就别想我能听姓裴的那家伙的话,爹你不知道,他敢把我关在一小黑屋里,外头百八十个人守着,要不我早来了!”
脑袋又一疼,爹爹居然又打我!好吧,我承认自己是有点夸张了,可裴祯琰他关我那是绝对的事实!
“傻!他要是不关着你你早就下大狱了!哪有你现在来回蹦跶的份!”
我被爹爹吼得蔫蔫的,也不敢再说什么顶撞他的话,反正我做什么爹爹也不知道了。
爹爹又叮嘱我几句,无非也就是要好好听裴祯琰的话,我也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了。
正被爹爹喝着赶我走,忽听得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好像人还不少,我估计是巡逻的,当下急得团团转,无奈大牢我又钻不进去,走廊里又没地方躲,我爹说没事,打点点钱就好了。
我紧紧地贴着栏杆,正准备贿赂贿赂侍卫大哥,却见那队侍卫整齐地排成一排,目不斜视的从我身边走过去,走到头又目不斜视的从我身边走回去。
我吓得哇的就叫出来,“爹!有鬼!”
我可是听说过这类故事的,据说向皇宫里的冷宫,大牢之类的死的人最多,阴气最重,有些冤死的怨气不散就变成了鬼魂,譬如我刚才看见的,估计就是不知道怎么冤死了的侍卫,死了也还在巡逻呢。
我爹又伸出手朝我脑袋一拍,“他娘的哪来的鬼!那是侍卫巡逻呢!死小子越来越没胆了!”
我爹又问我怎么出来的,我当然不敢说自己逃跑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事,只说是裴祯琰让我来看看。
爹爹摸着下巴上长出来的胡子茬,恩了一声,说这事准是裴祯琰一早给侍卫交代了,要不就凭我这花拳绣腿的功夫也进不来。
虽说爹爹这样说着,可我还是不信,他既然能指使动由皇帝直接管辖的天牢侍卫,怎么一早不让我来看看爹爹,或者为爹爹进言呢。
但既然是侍卫大哥们都当没看见我,那我也就安心的陪爹爹,陪爹爹走完最后一程。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坐在栅栏边还跟爹爹说话呢,拍了拍脑袋,浑身蜷缩的极是酸疼,正伸了个懒腰,从身上滑下一件衣衫,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爹爹,光着上身,双臂为被抱在身子上,顿时心里又是一酸,使劲憋着眼泪才没流下来。
我爹爹向来教导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打破牙齿和血吞也得憋着劲咽下去,可我只要是睁着眼睛眼眶里蓄上几滴眼泪,爹爹就像是没了脾气一样,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