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以为水溶对当年的和熙公主用情甚深,这件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宇文祯。
水溶待和熙也不过尔尔,否则和熙也不会嫁给他不到三年,便抑郁而终。
之后水溶未再娶,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也并不是用情多专,而根本就不想再把婚事拿来当做权位争夺的筹码罢了。
这次,看来他是真的动心了。
而且,是那样一个女子。
宇文祯冷眸轻轻眯起,想起了那日为了一只白狐和唇枪舌剑的娉婷清影。
她很聪明,还有一张利嘴,想必容貌也是不俗。
心神不知不觉的摇动,有个念头倏然清晰,这个女子,他很想要,这是对待府中任何一位姬妾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宇文祯猛然敛住心头那一丝怦然而起的柔软。
他不是水溶,不会放纵自己的感情,在这个时候,他还有比这一点心动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等到大事既定,未必不能得到她。
想到这里,宇文祯勾唇一笑,凤眸中潋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狂傲。
这时,一个属下在身后:“主子,主子要找的人,还在这个府中,要不要……”
“不必,就让她在那里吧。”宇文祯冷然道:“有人肯护在前头,安全的很。”掉头隐入漆黑的巷道中。
水溶,多谢你,你让本殿省了很多麻烦。
幽离的月下,黛玉缓缓随着水溶而行。不远不近,那白衣在夜风中轻曳,将一丝清清淡淡的药香拂入鼻息,若有若无。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来,刚才听到有人提起,他受了伤。
“那里,以前是令尊的书房罢?”水溶忽然驻足,遥遥一指:“我记得,外面亦翠竹夹引两侧,倒是十分的清雅。”
黛玉再次一愕,疑惑的望着水溶。
水溶轻轻的笑:“是不是觉得奇怪,本王对你的宅子这么熟悉?”
黛玉点点头:“你来过?”
“你?”水溶挑眉,不无促狭的意思。
“哦,小女失仪,请王爷见谅。我是说,王爷曾经来过。”黛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退后一步,屈身一礼,话却说的不怎么利索。
“还是你我吧。”水溶轻笑一下:“林姑娘,这天气很热么?”
这一问,让黛玉又是一阵莫名其妙:“没,没有……”话一出口,就恨不能把舌头咬下来,这是怎么了,平日的口齿都哪去了。
水溶轻轻一笑,眉间眼底竟有几分惑人,微微一倾身在她耳畔道:“不热么……可你的脸怎么红了。”
微热的气息近在咫尺,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距离。黛玉连忙退了几步,将脸转开:“王爷自重。”
谁想,偏动作大了些,面纱在耳侧的环扣脱了结,倏然飘了下来,黛玉伸手要接,却落了个空,有人却比她更快,距离又近,那面纱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清丽的面容霎时红了个透。
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一时失措如受惊的小鹿儿一般,以及双颊泛起的深红浅晕,水溶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这个时候的她,真的很有趣。
“王爷,闺阁之物,还请王爷……”黛玉无奈,罥烟眉蹙起道。
水溶摊开手,微笑示意,目光有些狡黠。黛玉果见他手中空空,那方面纱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心中暗恼,却也无可奈何。
“当年林大人为东宫太傅,也并不是教太子一人,几个皇子并伴读都聆听教诲。本王那年还小,是三皇子的伴读。”水溶若无其事的转了话题,负手而立,白衣借风而起,愈发显得颀朗,说到这里却又转眸看着黛玉:“这么论起来,本王也勉强可做姑娘的师兄,是么?”
黛玉因刚才的事有些不快,开口便带了一份拒人千里的清冷道:“王爷是身份尊贵的人,黛玉一介民女,不敢高攀。”
“民女?”水溶摇头道:“辅国公后人,五代列侯的望族闺秀,二品大员巡盐御史的嫡女,民女二字不是太看低自己了。知道么,如今京中清贵名媛中,你已经压过南府的郡主了。”
黛玉冷然道:“浮名与我皆为虚妄,不值一提。我也不过就是我,无父无母的孤儿,草木之人罢了。”不等水溶再开口:“王爷刚才说有话要问,不知可以问了么?”
水溶静静的望着她,垂眸将失落隐去:“姑娘真是 ……清冷中人,闲话几句都不肯。本王就那么面目可憎,让你,这么厌倦?”
“如此深夜,王爷留在这里已经不当,在此闲话,更是逾礼。”黛玉冷冷道:“若王爷没有什么吩咐,小女……”
“送客?”水溶轻笑的趋了几步,深深的望着她,语气凝重:“我以为姑娘并非将陈规腐礼放在心上的人,否则也不会坚持不肯依附宁荣二府,以孤弱之身独自撑起林氏门庭。”
目光如流光璀璨的星空,能夺人心神,慑人魂魄,见人心底,让人避无可避。而这句话,无疑似一把刀,剖开黛玉藏匿最深,最痛彻肺腑的心事,鼻间不由的生起一股淡淡的酸楚,语声带了几丝轻颤和凄凉:“若不如此,我又能如何。”
修长匀净的手指轻轻的触及她白皙柔嫩的侧颊,将一滴泪轻轻拭去,深眸紧紧的凝着她,怜惜中糅杂了殷殷期盼:“如果,我说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你肯么。”
如轰雷初乍,震的黛玉脑海中一片空白。
静夜若闻花落,池中初绽的菡萏遥遥送来一缕清沁。
------题外话------
额,好吧。我家溶大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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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金创之痛
他的指尖触及她的面颊时有些微凉,抑或是因为她的双颊已经灼烫。
只是那温柔,却久久的不肯褪去,此刻的震动,亦是黛玉从不曾经过的。
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告诉她,你的孤独痛苦,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
曾经,她盼望宝玉能解她懂她,后来却是一腔痴念只换得病骨支离,含恨而终。
重活一世,她已然厌倦甚至是抗拒着那个情字,亦不再相信世上会有所谓的真心真意。
想到这里,黛玉轻轻叹了声道:“小女,不懂王爷的意思。”
“你懂。”水溶菱唇断然吐出两个字,目光仍是定定的望着她。
他并未紧紧逼迫,可那眸中的温柔怜惜,让人无处逃匿。
黛玉只得闭上眼睛,竭力的将心绪平复,微微叹了口气,再开眸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语调清冷:“是,我明白,可是,小女一人孤独惯了,不需要。”
本是预料之中的,可这一句不需要,仍如针刺到了心,胸口紧紧一缩,连带着肩胛上的伤都有痛意蔓延开来。
在她冷冷的神情里,水溶的眸中的柔情渐渐的褪去、冷却,唇角似有自嘲的一笑,似是自语:“就知是如此。”
黛玉淡淡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
水溶眉睫一垂,再望向她的时候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如水沉静:“今夜发生的事,姑娘难道不知因由么?”
黛玉听他提起此事,心头不觉一跳:“如此无妄之灾,我怎会知道。”
“是么?”水溶静静的望着她:“你不知道他们要的人是谁?把这个人交给我,便不会再有麻烦!”
“原来,王爷也是为此事来的。”黛玉心头忽而有些莫名的失落:“那和他们,也并无分别。”
“并无分别?”水溶重复着:“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黛玉心中有事,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冷冷的回道:“王爷是心中自有丘壑之人。我怎么说,要紧么。”
“要紧。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可是你……”水溶顿了顿,却忽而无力的废然一叹,声音更加冰冷:“可是有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京城的水深得很,你本来与此事无关,不要糊里糊涂的被卷进去,我能护的了你一时,不能护得了你时时刻刻。”
黛玉望着他,轻轻一笑,有些讥诮的道:“是么。那多谢王爷庇护,黛玉日后如何并不与王爷相干,也不敢奢求王爷时时庇护,若当真被卷入其中,也只能我命该如此,不敢怨尤。王爷的问题问过了,那该我来问了,今夜的事,王爷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王爷一直令人盯着我。”
思来想去,他能如此恰到好处的赶来,安排下这一局,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安排了眼线在附近。
虽然,她知道,也许这是一种保护,可是,她想到自己每日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眼皮底下,便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意来。
“派人盯着你?”水溶久久的看着她,眸中一丝难抑的痛痕掠过:“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先一步安排下人,今夜你原本会面对什么。”
“得失我命。”黛玉的神情始终清冷。
水溶的耐心终于到了极处,点了点头:“很好,好个得失我命。我竟不知你如此看的开,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他深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转过了身:“林姑娘放心,我会将人全部撤走,不会再打扰姑娘的清净。”
“多谢王爷成全。”
这句话,令水溶的身体僵了一下,一丝苦笑溢出嘴角,步履有些沉,却再没回头。
黛玉并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的抿了抿唇,将目光投向那一片萧萧疏疏的竹林。她做不到铁石心肠,他做的一切,她知道,感激甚至可以说是感动。
也许这些话太重,也许她是错的。
如此,只是不想你在我身上继续错费了心思。她轻轻的叹了声,将目光转回来,望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白衣杳然,夜,只剩下无尽无头的黑暗。
“姑娘。”紫鹃悄悄的走来,其实,她一直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水溶和黛玉的交谈,她虽然没有完全听着,却也偶尔得了一两句,此时看着水溶掉头而去,再看到黛玉的有些怅然失落的神情,便也明白了一些,张了张口,想要劝,黛玉却不给她机会,淡淡的道:“我在这边的亭子里坐着静一静心,紫鹃,你去帮我倒盏热茶来。”
紫鹃无奈,只好答应了一声走开。
黛玉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石阶一步一步走着,清凉如水的月色映着树色,在地下摇曳出迷离扑朔的影子。
风阵阵而来,忽然有点冷。
起风了么?
她轻轻的转过头,风声来的方向,树影摇曳,如同鬼魅。
水溶的贴身侍卫将宗越正在外头一脸焦急的等待。他本是得了祁寒的意思寸步不离的跟着水溶,可是方才水溶却令他们都退出,无法,只能在外等着,终于见水溶,却发现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目光却是阴沉,不觉急一步跨上前:“王爷……”
水溶不理,只是沉声道:“把人都撤走,听着,全部。”然后拽过坐骑,跃上马背时身体却突然剧烈的一晃,他身体微微一佝偻,不禁用手轻压伤口处。
宗越急喊王爷,水溶却摆了摆手,兜紧了马缰,一夹马腹,飞奔而去。
这里,宗越终于反应过来水溶说的全部是什么意思,只好做了个手势,自然有人去把话传给暗卫,他有些不解的望了眼那紧闭的铜环大门。
马奔的飞快,风将一袭胜雪白衣带的猎猎作响。
水溶深眸一如旧日沉静,菱唇紧紧的抿着,任伤口的疼痛至翻滚。
其实,从乍一出府,他就知道伤口处隐隐有复裂的征兆,可是对她的担心已经超过了对自己的,这颗心,到底还是失了控。
而,现在呢。
他不由的又狠甩了一鞭,马蹄声狂乱如飞,可是就在这时,忽然心头猛然着了一击似的,一种不安袭来,水溶忽然一兜马缰,马嘶鸣一声,高高的扬起前蹄,他轻轻一阖眸,旋即又睁开,眸色锐利,如破空而出的利剑。他几乎没能容马喘息,便调转了马头。
紧紧跟随的宗越有些差异,愣了一下,立刻令人掉头,赶紧跟上。
王爷,这是怎么了?
黛玉静静的立着,小小的身量有些颤抖。
她的面前,三步之外,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那是一双阴鸷冰冷透着血杀气的眼睛。
森然的剑气聚拢在他的剑尖,指向了她。
这人是要取她的性命,这个距离上,要躲也无处躲,只能认命的闭了眼睛。
剑带起的风声无限接近,咣啷一声,金属撞击如冰棱折断,在月夜风静里格外的清明。
黛玉猛然睁开眼眸,白衣男子,犹如神祇,挑去了这致命的一剑,目光没有任何交流,她只觉的眼前一片冷白的光闪耀,那纤尘不然的白衣在疾劲萧杀的剑风中顿然飞起,若雪若云,人与剑几容为一体。
他,还是他,他去而复返,在她说了那么重那么伤人的话之后,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她的前面。
这份情,一路欠至今,已经还不起了。
他的剑,他的身影,在她面前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形遮蔽,没有一丝一毫外溢的剑气能伤到她。
呼吸之间,已经过了十几招,两个人都冲的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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