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哲理小品(中国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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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哲理小品(中国卷)-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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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其变衰是延长为十年二十年而一步一步地“渐渐”地达到的,在本人不感到什么强烈的刺激。故虽到了饥寒病苦刑笞交迫的地步,仍是熙熙然贪恋着目前的生的欢喜。假如一位千金之子忽然变了乞丐或偷儿,这人一定愤不欲生了。
这真是大自然的神秘的原则,造物主的微妙的工夫!阴阳潜移,春秋代序,以及物类的衰荣生杀,无不暗合于这法则。由萌芽的春“渐渐”变成绿阴的夏,由凋零的秋“渐渐”变成枯寂的冬。我们虽已经历数十寒暑,但在围炉拥衾的冬夜仍是难于想象饮冰挥扇的夏日的心情;反之亦然。然而由冬一天一天地、一时一时地、一分一分地、一秒一秒地移向冬,其间实在没有显著的痕迹可寻。
昼夜也是如此:傍晚坐在窗下看书,书页上“渐渐”地黑起来,倘不断地看下去(目力能因了光的渐弱而渐渐加强),几乎永远可以认识书页上的字迹,即不觉昼之已变为夜。黎明凭窗,不瞬目地注视东天,也不辨自夜向昼的推移的痕迹。儿女渐渐长大起来,在朝夕相见的父母全不觉得,难得见面的远亲就相见不相识了。往年除夕,我们曾在红蜡烛底下守候水仙花的开放,真是痴态!倘水仙花果真当面开放给我们看,便是大自然的原则的破坏,宇宙的根本的摇动,世界人类的末日临到了!
“渐”的作用,就是用每步相差极微极缓的方法来隐蔽时间的过去与事物的变迁的痕迹,使人误认其为恒久不变。这真是造物主骗人的一大诡计!这是一件比喻的故事:某农夫每天早晨抱了犊而跳过一沟,到田里去工作,夕暮又抱了它跳过沟回家。每日如此,未曾间断。过了一年,犊已渐大,渐重,差不多变成大牛,但农夫全不觉得,仍是抱了它跳沟。有一天他因事停止工作,次日再就不能抱了这牛而跳沟了。造物的骗人,使人留连于某每日每时的生的欢喜而不觉其变迁与辛苦,就是用这个方法的。人们每日在抱了日重一日的牛而跳沟,不准停止。自己误以为是不变的,其实每日在增加其苦劳!
我觉得时辰钟是人生的最好象征了。时辰钟的针,平常一看总觉得是“不动”的;其实人造物中最常动的无过于时辰钟的针了。
日常生活中的人生也如此,刻刻觉得我是我,似乎这“我”永远不 变,实则与时辰钟的针一样的无常!一息尚存,总觉得我仍是我,我没有变,还是留连着我的生,可怜受尽“渐”的欺骗!
“渐”的本质是“时间”。时间我觉得比空间更为不可思议,犹之时间艺术的音乐比空间艺术的绘画更为神秘。因为空间姑且不追究它如何广大或无限,我们总可以把握其一端,认定某一点。时间则全然无从把握,不可挽留,只有过去与未来在渺茫中不绝地相追膛而已。性质上既已渺茫不可思议,分量上在人生也似乎太多。

渐(2)

因为一般人对于时间的悟性,似乎只够支配搭船乘车的短时间;对 于百年的长期间的寿命,他们不能胜任,往往迷于局部而不能顾及全体。试着乘火车的旅客中,常有明达的人,有的宁牺牲暂时的安乐而让其座位于老弱者,以求心的太平(或博暂时的美誉);有的见众人争先下车,而退在后面,或高呼“勿要轧,总有得下去的!”“大家都要下去的!”然而在乘“社会”或“世界”的大火车的“人生”的长期的旅客中,就少有这样的明达之人。所以我觉得百年的寿命,定得太长。像现在的世界上的人,倘定他们搭船乘车的期间的寿命,也许在人类社会上可减少许多凶险残惨的争斗,而与火车中一样的谦让,和平,也未可知。
然人类中也有几个能胜任百年的或千古的寿命的人,那是“大人格”,“大人生”。他们能不为“渐”所迷,不为造物所欺,而收缩无限的时间并空间于方寸的心中。故佛家能纳须弥于芥子。中国古诗人(白居易)说:“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英国诗人(B1ake)也说:“一粒沙里见世界,一朵花里见天国;手掌里盛住无限,一刹那便是永劫。”

你与我

○蒋 芸
黎巴嫩诗人,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先知》的作者纪伯伦,某次与他的助手兼女友聊天,他要她举出七个自己认为最深刻,最值得牢记的词来,她想了半天,只说出了五个词:上帝、生命、爱、美、大地。
而纪伯伦的补充是:一定再要加上两个词,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如果没有你和我,其他的一切皆成虚幻,我不妨这样加上去:你、我、上帝、生命、爱、美、大地。
不要以为这只是情人之间的卿卿我我,有你有我之类的梦呓。看人的一生,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在不断地追求,从你,从我,从自己出发,享受着生命中赋予我们的一切。
而我们的一生将过得如何,是好是歹也从自己一心的决定,一心的决定也等于决定了我们的命运。
生命向我们展示的是真、善、美,是智慧的结晶,是无穷无尽的宝藏,在我们有生之年的每时每刻,都可以自由地享受着——除非,除非你失去了自由,失去了生命。
上天给了我们太多的礼物,贪心的人却不满足,只因一念之差,放弃了原来可以享受的一切,金钱也买不到的一切。贪念如毒瘤,衍生出无数只罪恶的手,每一只手都可以推自己跌入万丈深渊。你与我这两个词为什么这样重要,只因为生命的决定权在你,也在我。你可以决定此生清清白白做人,自由自在地在阳光下享受你的人生,我也可以决定做不道德、不义的事,在黑暗中交易,见不得光。你的回报是充满星光、月色、满目耀眼生命的健康人生;而我的回报是以黑暗换黑暗,此生永远在黑暗中忏悔,让良心啃啮着自己的余生——那是指在曝光以前的罪恶,一旦曝了光,那更是无穷无尽身败名裂之后的囹圄生涯。
你与我,你怎么选择?这短暂的一生!
你与我,我怎么选择?这短暂的一生!

唱一首简单的歌

○'台湾'罗 兰
我好闷!我想唱个歌给你听听。
我要唱一首简单的歌、快乐的歌、自然的歌、天真的歌,像清溪的水或山上的泉;像一只麻雀随意的啁啾,或一只燕子无忧的呢喃。
哦!不,它应该什么也不像,它只是一首简单的歌。
我从前常常唱歌,但后来就很少唱。好像起先是我发现没有人要听我的歌,后来我就没有心情再去唱,到现在,我觉得好像自己早已哑了。
我从前一直很不喜欢那些只念书而不唱歌的人。他们那么郑重其事地、勇往直前地求学问,他们从来不觉得唱歌有什么意思,而我只是喜欢歌唱。我不得已的时候才念书,而我一天到晚都在唱歌,所以我常常都很快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很少唱歌了。我想,那大概是因为我最想唱歌给他听的人,不喜欢听我唱;而且他笑我不会唱他所喜欢听的歌。我想,一定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没有心情唱歌的。
不唱歌,我的生活就只剩下了呆板冷硬的工作。我看了好几本书,每本书都充满着道貌岸然、自命不凡,打算一手遮天的这思想、那思想,这哲学、那哲学。每本书中都充满着看似意义严格,实际上是含混不清、毫无意义的抽象字句。那些写书的人把自己提出生活之外,提出常识之外,在那里说着一些他自己发明的话。因为他是疯子,所以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变成疯子;因为他是被亏待者,所以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感到自己被亏待;因为他狂妄,所以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做他的臣民。他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思想是全世界人们的先知——知道宇宙的奥秘,生死的真义。却没有一个人开颜笑笑,来唱一首歌;没有一个人开颜笑笑,来画一幅画;也没有一个人颂赞他们所置身的这个大地与头上的天空,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身边有一朵娇羞的小花,或一只活泼的小鸟。他们都拼命地把自己逼出这世界,都愚不可及地在那里问:“我们为什么生?”“我们从何而来?” “我们往何处去?”他们相信“吃穿生育、勤劳奋斗都是荒谬”而又不肯自杀,只是瞪着痴愚的白眼,怀疑阳光和空气,割裂小鸟与花朵。他们有人说“这都是毫无意义的元素的组合”,有人说“这都是人类被欺骗的幻觉”,有人说要“反抗”,反抗生命,也反抗死亡,而他却从未逃出生命和死亡。
他们找出一些最冷僻的词句来试图解释或剖析这个世界,其实,他们不知道,假使世界无意义,那字句也就根本不会有意义。假使世界需待解释,他的那些字句就更需待解释。他们不想到自己只是宇宙中一个小小的微粒,微粒不可能控制宇宙或扭转宇宙。
我多希望那些人们把他们自命不凡的僵直的头颈转动一下,把他们高傲不屑的眼光低垂一下,醒悟到自己是活在这个地球上。我们由土地喂养,被大气包含,我们何不把分析解剖否定这世界的心情,用来爱和建设并肯定这世界?
我们生而为这世界的一个微粒,一切我们对这世界的反应皆是自然而且必然。我们由这片大地滋生,我们必然适合而且适应这片大地。个体的生命既由大地赋予,个体的死亡也只不过是归返本真。
人生是真实,理论才是最荒谬!
所以,我要用这首简单的歌来赞颂我的世界。它是这样欢跃而又静默,这样丰富而又单纯,这样从不夸大,而却真正辽阔无边、亘古长存。
我快乐,我这样唱。
我愁苦,我也这样唱。
我爱这世界,但我不必反抗死亡。因我知道,我死后,我的世界还活着,我只是回到那滋生喂养我的可亲的泥土。
要慎防那些把世界切片放在显微镜下端给你看的人,要了解他们是何居心!
要了解,当他用郑重夸大而冷酷的办法,冰冻了你的爱心,吓退了你的胆气之后,他自己却正好可以跨大一步,去享受他脚下的世界——吃美味、饮佳酿、穿华服、享盛誉,并且恋爱,并且结婚,然后志得意满地庆贺自己因狂妄浮夸而将会史册留名。

边缘人

○刘锡诚
人有不同的活法。对个人而言,各有各的追求;对社会而言,各有各的贡献。
进入权力中心,是一种生活追求,也是一种人生欲望。但仅从人生欲望这一精神层面来阐释,似乎还嫌不够,起码忽略了物质层面的因素。进入了权力中心的人,自有许多政治的、物质的、名誉的利益和乐趣。唯其有利益、有诱惑、有乐趣,才滋生出形形色色的手段,供那些千方百计想往权力中心部位钻的人玩弄。进入权力中心的人,也许能够比普通人有更多的机会左右一个城市、一个乡镇、一个单位的历史,但也伴随着许多的烦恼和风险,曾在历史上和现实中演出过多少令人扼腕的悲喜剧。
也还有另一种活法。那就是甘愿做个边缘人。历史上,有才华、有思想、有学识、有能力而称自己无能,甘居边缘者,多有人在。相传东汉严光少年时与光武帝刘秀一同游学,刘秀即位后,严光隐居不见。刘秀数次遣使请他,并拜为谏议大夫,而严光坚辞不就,一生耕钓于桐江之滨。严光拒绝到东汉王朝的权力中心去做官,而甘愿在桐江之滨躬耕垂钓,做一个边缘人,其高风亮节倒也受到后人景仰。在现代作家中,也有许多有做官甚至做大官机会而拒绝做官,甘愿做个无权无势、穷困清淡的文人。
真正的文人多自谦,戒浮躁,胸怀平常之心,甘为边缘人。
粗茶淡饭,布衣裘褐,倒可以冷眼洞察社会,静观人生百态,写出多少能够传世的作品来。

战士和苍蝇

○鲁 迅
Schopenhauer说过这样的话:要估定人的伟大,则精神上的大和体格上的大,那法则完全相反。后者距离愈远即愈小,前者却见得愈大。
正因为近则愈小,而且愈看见缺点和创伤,所以他就和我们一样,不是神道,不是妖怪,不是异兽。他仍然是人,不过如此。但也唯其如此,所以他是伟大的人。
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现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的确的,谁也没有发现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
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究不过是苍蝇。
去吧,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
你们这些虫豸们!

人生如茶

○余玉奇
现在的茶具可算得上是五花八门,陶质的、瓷质的、不锈钢的什么都有,但我还是喜欢用玻璃的。
一只玻璃杯,晶莹剔透,一把茶叶,清香盈鼻。开水冲下,顿时上下翻腾,浮起的一片片沉下,沉下的又努力地浮起。茶叶,有的急急地展示,匆匆地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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