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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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的晴与雨-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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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闷热,空气丝毫不流动,连月光都是静止的。她在月光里静默了几秒钟,然后说:“我和你说过我有个哥哥。”
“嗯,说过。”他饶有兴味地等她的下文。
不料她说:“他是……是个很不讲理的人。他特别不希望我太早结婚。”
他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坦白,忍俊不禁:“你……想得挺远。”
她的脸“腾”地红得象火烧,忙不迭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连我交男朋友都反对,会千方百计地破坏,你是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我不想他误会,给你找不必要的麻烦。”
“很好很好,”他沉吟,“是好人卡那种很好?”
“啊?”她一脸这不是重点的样子,“当然不是,我是说……”
他打断她:“那就行了,我欢迎他来误会。”
她扶额:“你不了解他。”
他说:“我了解,不就是挑剔,有洁癖,忽冷忽热,睚眦必报,占有欲强,美其名曰神秘疏离,说白了就是性格阴暗。”
她抬头满眼的担忧:“他不择手段,你甚至可能会丢工作,你就不怕?”
他笑:“我怕他?我喜欢谁他无权干涉,即使他是你哥哥。”他想了一想才正色说:“你在劝我别喜欢你,是怕你哥反对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静静坐在那里,象是沉思,长久地不说话。他试图在她目光里寻找答案,但看见她在清澈的月光下还微微红着脸,月光是银色,她是透明的,皮肤是透明的,眼睛也是透明的,只有双颊两片温润的微红,让他想到池塘深处微风扶柳下独自开放的睡莲,暗夜里万籁俱静中的一点嫣红,心里忽然象被什么猛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一下子觉得她的回答也不重要,情不自禁地已经伸手拂过她的脸庞,在她微红的面颊上印了一个吻。
嘴唇触及的暖暖温度叫他沉迷,很想就这样静止不动,不用离开。
这时候黑暗中有人冷冰冰地说:“齐颂阳。”

留在左边的伤口

仿佛什么都发生得太快,子熙完全没反应过来,脸上还有热辣辣的温度,抬头正看到子墨冰冷的目光。
以前他看人也冷冰冰的,但从来不是这样。以前他冷冷看人,或是鄙视,或是嘲讽,或是根本就不在乎,但不是这样。
她第一个反应是挣脱颂阳的手,征询地看他。颂阳只是微微地苦笑:“这是我正准备跟你坦白的事。”
原来他和子墨是认识的,所以他才可以那么胸有成竹地说:“我怕他?”
她回头看子墨。她以为他会对颂阳说些什么,但没有,他只用黑暗冰冷的眼光看他们两个,然后转身,疾步朝楼上走。楼梯在他的脚下发出空洞的震荡声,她看到他的肩膀微微地抖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她觉得她看到他整个背影都象在微微颤抖。
她想跟上去,背后的颂阳拉住她。她回头匆匆说:“我去和跟子墨解释。”
颂阳涩然说:“你得先听我解释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她只觉得心烦意乱:“我们的事明天再说行不行?明天你不是休息?我明天给你打电话,一定。”
颂阳在她几近恳求的语气下略一迟疑,还是放开了手。她朝楼上奔去,进门正看到子墨站在沙发前,他的大箱子敞开着,他把自己的衬衫西装一件件放进箱子里。
“你要走了?”她问。
他头也不抬:“家里的厨房装修完了。”
“这么晚了,明天再走?”
他总算抬头飞快地掠了她一眼:“要不是等你一晚上,早就走了。”
老虎蹿过来,纵身一跃,不客气地跳进箱子中央坐下。他皱眉,一把捞起老虎,走过来把老虎塞进她怀里,然后去洗手。
只要碰过老虎,他一概要去洗手,这些天来洗手间里的洗手液都换了多次。
等他从洗手间回来,她终于想好怎么开口:“我和颂阳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别为难他。”
他抬眼冷冷地勾起嘴角:“我为难他干什么?要不是爸爸死前嘱咐我照顾你,我也不至于在这儿受罪。现在好了,有医生上门服务,我总算可以问心无愧地让你自生自灭。”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朝她冷冷一哼:“原来你看上的就是齐颂阳?齐颂阳不错,温柔体贴,还是医生,正好合了你的心愿。”
他的手臂带到茶几上的啤酒瓶,哗啦一声,啤酒泼在沙发的扶手上,还有他的箱子里。子熙跑去拿纸巾,跑回来要帮忙擦一擦,他已经把箱子里的衣服统统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她:“不用了,替我都扔了。”
他那样冷冷地看她,看得她冒汗。即使是小时候,他坐在大橡树的枝杈上居高临下地冷冷看她,也不是这样。那时候他眼里是恨和鄙夷,现在不是。她忽然心里没底,慌不择路地说:“我早想跟你说,我没想过要秦家一分钱,我的股票你可以永远代理,我即使结婚也不会要求继承。或者我可以写放弃继承的声明。”
他忽然笑:“看来你还挺迫切。”他把剩下的东西胡乱塞进箱子。“要做齐家少奶奶心情激动,怕我碍事?放心,我何苦。你们两个一个医生一个病人……”
他突然停下,抬眼怔怔地看她:“萧子熙,你没病,是不是?”
“什么病?”她声音微弱。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逼近一步:“那天你不是要去取化验单?”他冷笑,“后来取到了吗?”
她才想起那天说的谎,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那天确实没什么化验单,只是颂阳打电话来。”
她又后退一步,无奈他步步进逼,屋子又没有多少大,几步就退到了墙壁,他的阴影直接笼罩在她头上。他语带嘲讽:“萧子熙,我又小看你了。不错,很不错,这招暗渡陈仓不错,这样即使你们来往我也未必发现。不就是怕我拆散你们吗?竟然编出什么生病的谎话,我还以为……”
他突然停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们之间不过五厘米的距离,子熙记忆中他们从来没这么接近过,至少她清醒的时候没有,他的呼吸火辣辣地拂过她的前额,带着他身上须后水的味道,她听到他的心跳声,急促而真实。她想要说的是“什么谎话?除了那一句,没有任何一句谎话。”但在他冰冷的注视下,根本一句也说不出。
所以她仓促地低头,他不让。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好叫她在他□裸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她不得已看他,那眼里的火焰,完全是黑色的,漆黑一片,铺天盖地卷过来。她的心开始狂野地跳,好象一千头野牛,各自想去不同的方向。她试图推开他,但力气小得如蝼蚁撼树,她以为她快要哭了,他忽然在她耳边喃喃说:“就那么想和他在一起?”
那些黑色的火焰一点一点熄灭下去,最终归于死灰一样的冷寂。
只听到他在头顶一字一句地说:“我祝你们幸福。你,还有齐颂阳,你们都会非常非常地后悔。”
他松开她。她听到大门砰然关上的声音,震耳欲聋,她甚至可以想象墙灰簌簌飘落的样子。
房间里突然死寂,她突然想到母亲。
那次她打碎了母亲最心爱的瓷花瓶,一地的碎片。她以为会挨骂,但母亲什么也没说,亲手把碎片全部扫进垃圾桶里。她记得母亲最后看垃圾桶的眼神,冷冷的,没什么表情。
母亲从来都是冷冷的,但那次不一样,那次看得子熙恨不得粉身碎骨在垃圾桶里的不是花瓶而是她自己。
最心爱的东西,碎了,她眼底是一片死灰一样的冷寂,仿佛一缕生命随之灰飞烟灭。子墨从来没有那么看人,今天他的眼神是那样可怕。
第二天她没有失信于颂阳,掐着早上九点半给他打电话,约在午饭时间见面。上午的时间过浑浑噩噩,错把客户青灰色的Logo画成了黑色,重新再画,又调成了紫色。一到十一点半她就往楼下跑,不顾白晓琪在后面问她去哪里。
离公司最近的是肯德基,中午时间人声鼎沸,点餐的人恨不能排到大门口。她在人群里进退两难,一眼看见颂阳已经来了。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坐在角落比较僻静的位置,面前已经有食物。她坐下来,他说:“我看人太多,就先点了吃的。”
眼前放的是牛肉饭和猪排套餐,还好不是炸鸡。他说:“油炸的东西不健康。如果你喜欢鸡肉,我们可以点烤鸡肉汉堡。”
她连忙说:“这样挺好。”
她也不喜欢油炸的气味,让人想起炎热夏天拥挤的街头,世俗而充满诱惑。她坐在那个角落,被油炸鸡肉的香味和匆匆忙忙的人群所包围,听颂阳讲事情的原委。不断有人从身边擦身而过,一张张陌生而相似的脸,沉浸在炸鸡的氤氲香气里。
她想到西红柿。曾经有一度她一想到吃饭就想到西红柿,现在总算知道了西红柿的来龙去脉。
人太多,许多人没有座位,几度有人站在他们身边四处张望,人声交织成“嗡嗡”的噪音,颂阳的声音听起来也象是罩了一层棉花。他说:“是我不好,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让你为难了,我会和子墨解释。”
她只觉得头疼:“还是我去找他。怎么能怪你,与你无关,是我和子墨之间的问题。”
他正把她面前没动了几口的牛肉饭换成蔬菜汤,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碗上,停许久,最后说:“你决定吧。”
已经有人站在他们的桌边,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手里握着咬了一口的汉堡,瞪大了眼睛朝她和颂阳来回看,然后朝身后招手:“妈妈,这里,这个阿姨好象快吃完了。”
她朝小姑娘微笑,站起来说:“我也该回去上班了。”
外面阳光眩目,一副暑气蒸腾的样子。颂阳把她送到公司楼下,他们站在楼前的阴影里分手。他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迟疑:“对不起,颂阳,今天不行。”
他顿了一顿,说:“没关系。”说罢忽然灿然微笑,笑得喜不自禁。她奇怪地问:“你笑什么?”他说:“你刚才叫我颂阳。”
送走颂阳,她在一楼的大厅里站了一会儿。巨大的电子钟无声地走向下午一点,很多人从她身边匆匆而过,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她想了又想,想给子墨打一个电话,想想还是先发个短信,写了一半又停下来,转而给白晓琪发短信,告诉她突然有事,下午会晚一点回来。
她打了一辆车直奔万盛大楼,在楼下服务台打电话上去,说有急事要见秦总。亏得子墨那个瘦高个穿黑色职业装的助理还记得她,客客气气地把她带到总裁办公室隔壁的休息室说:“秦总出去开会还没回来,如果您有急事的话,可以先等一等,我打电话和他联系一下。”
她说:“我等。”
总裁办公室这一楼人烟稀少,四处静谧无声,连助理的高跟鞋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也只有细微的“沙沙”声。助理放下一杯绿茶,回身轻轻带上门,房间里就只剩了子熙,还有通风口嘶嘶的风声。
冷气足得让她微微发抖,她蜷身在大沙发的一角静静地等待,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在窗帘后面的阴影里沉沉睡去。象无数次半梦半醒之间一样,她梦到慌乱的机舱,后座婴儿的哭声,机身剧烈地震荡,子墨轻轻握住她的手说:“子熙,我们也许会死,你害怕吗?”
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晚,百叶窗后面灰沉沉的一片天空。大概是门虚掩着,门口有风轻轻行走。她身上盖着一条深灰色的薄毯,有人轻轻拍她的肩。
她抬头看,是子墨的助理,还是一样礼貌疏离:“萧小姐,下班了,您请回吧。”
她惺忪地抬眼:“子墨呢?”
难得助理小姐没表情的脸上略有难色:“秦总……让我转告您,您的家具他会叫人给您搬回去,这个月的房租水电会直接打到您帐上。”
子熙恍然出神,对面助理小姐肃穆冷静的眼里略带歉意:“萧小姐,秦总已经走了,您还是请回吧。”
刚才她说“秦总在外面开会。”现在她说“秦总已经走了。”好象他根本一直都在。
子熙不禁恍然想到十八岁那年秋风骤起的一天,那个叫依凡的女孩子坐在她家门口哭,风吹乱了头发,澄黄的树叶落在她的肩膀上。那时候她想,秦子墨你不是个好人,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那些女孩子都傻,挨完了巴掌等着甜枣,直到哪一天响亮的巴掌下去,再等不到甜枣。哭有什么用,秦子墨对过弃的女人从来不拖泥带水。不知那天她看着依凡的目光是不是也和这位助理小姐一样,肃穆中略带歉意。
仲夏的街头有粘粘的风吹过。她站在行人如织的十字路口,看手机上那条没写完的短信,短短的三个字,“对不起”。她自己也搞不清对不起什么,她又没做错什么,况且她爱上谁,她结婚生子,关秦子墨什么事?他分明和她半毛钱关系没有。
她呆站在风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那条短信删掉,举头望头顶的星空,忽然想到十八岁那年左脚底留下的疤痕,还有那些留在左边的疼痛,一低头,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昨日之日

一年一度的梅雨季就这样在七月份嘎然而止。
一个人的日子恢复平静。子熙应该感谢大Boss陈振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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