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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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的晴与雨-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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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怎么可能?我哪儿有收集过其他女人的东西?你确定不是你的?”
她沉吟片刻:“应该是那个童颜女神的吧?”
“那个……”他可疑地干咳了一声,“我和那个女的可是很纯洁的友谊。那十几天我一直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现在想起来背还疼。她只在我房间里喝了杯茶,我就让她走了。别人在我床上坐一下我都不自在,怎么可能带人回家?”
她撇嘴:“一晚上只干坐着喝茶?你?和女神?难道就是请她回来看看?”
他挑眉说:“那是,你不觉得整容整得那么夸张,很具观赏性吗?和大家去动物园一样,就图看个新鲜。”
她说:“那你们在门口亲热呢?”他不说话,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不会是故意让我看见的吧?”
他烦恼地说:“咱们能不能别提过去的事?”
她想了想:“如果不是童颜女神的,难道是许美人的?不象啊,时间对不上。”
他无奈:“唯女子与大象为难养也。”
“大象?”
“动物世界没看过吗?大象是世界上最记仇的动物。”
她“哼”了一声:“但凡正常人,如果喜欢的人领个女人回家,怎么可能……”
她及时止住,可是他已经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什么?刚才你说什么?”
她慌忙眼望东方:“几点了?看那边,太阳好象快要出来了。”
他危险地眯起眼:“别打岔,你刚才说什么?”
她只好装傻:“我说了什么吗?”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你刚才说,如果喜欢的人领个女人回家,怎么可能不在乎。”
“啊!”她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所幸你和我半毛钱关系没有,你再怎么折腾我也不会怎样,让我在家门口枯坐半夜我也没生气多久。你阴谋算计我多少次?看看,我全都云淡风清了。所以,我怎么能和大象相提并论,请你不要随便侮辱大象。”
他冷着脸看着她,不知是失望还是不能置信,阴沉了很久才低声说:“还真是选择性记忆。我说过的话,你不会都选择不记得吧?”
她假装没听见,笑着指向天边:“太阳出来了。”
这回太阳真的出来了,橙色的一轮日光,冲破树顶的雾霭磅礴而出,霎那间红霞满天,无与伦比的美丽。
如果有人两星期前告诉她,时间尽头的这一刻她会跨过半个地球坐在这里,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更不能相信坐在她身旁的会是子墨。
世界末日你想和谁共同渡过?这是一个无聊的命题。生命的尽头你想和谁一起渡过?这是一个复杂的命题。她始终记得那一日,飞机即将出事,在两万米的高空,他们以为快要死了,子墨拉着她的手说:“子熙,如果我们死了,不要忘了我。”她那时候想,如果这样死了,也不错。
可是如果记忆有选择,她会选择忘记那一天。许多时光的碎片却不能忘,走过千山万水为了忘记,却原来这一千座山一万条河的每一步只为了证明一件事,爱情是种怪异又强悍的动物,不能召之即来,也不会挥之即去。明白这一点,不知是不是这趟旅行的意义。

行走在时间和世界的边缘

从蒂卡尔出发已经是下午,来不及回危地马拉城,他们在佩滕省的省会弗洛雷斯停留了一晚。
弗洛雷斯说是省会,其实看起来和国内的县城差不多,泥土马路尘土飞扬,集市就摆在天主大教堂的门口,满地堆的都是蔬菜瓜果,稻米和咖啡豆。
晚饭吃的是当地的食物。子墨想去酒店的美式餐厅,却被子熙拉去路边的小餐馆,结果上了五六个包着豆子的玉米饼,还有一大盆红红绿绿的辣椒。那辣椒里面不知放了什么野味,有股怪异的骚味,再看看旁边桌上狼吞虎咽的当地人和厨娘兼服务员大娘的一对黑手,子墨觉得一口也吃不下。
中美洲的十二月干燥热烈。子熙吃得一头细汗,看见对面紧皱双眉一脸嫌弃的子墨,才笑说:“我给你讲笑话。”
她放下手里的玉米饼:“话说有个西班牙探险者进入亚马逊森林,忽然发现自己被大群画着脸拿着枪的玛雅人包围。那人举头望天问,上帝啊,我是不是死定了?上帝在他头顶发话:‘还没有。’他大喜,问:‘那我该怎么办?’上帝说:‘捡一块石头,朝对面那个玛雅人头领扔过去。’他照办……”
子熙神神秘秘地停了停。他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还是问:“怎么了?”子熙这才舒展了眉头大笑:“上帝说:‘现在你才死定了。’”
子墨勉强扯了扯嘴角。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子熙笑起来明眸皓齿,样子很好看。
燥热的风吹在脸上象对着熊熊燃烧的炉火。他们在街上闲逛,让他想到烤箱里旋转的明炉烤鸭。街上不知为什么闹腾得很,大摊小摊吆三喝四,还有光着脚的一群人在马路中央跳舞。子熙似乎兴致高得很,拉着他钻进人群。可是他哪受得了这阵仗?汗津津的土著汉子和拖着两只巨无霸的胖女人和他摩肩接踵,他左右躲闪了几回,子熙的影子已经消失在人堆中。
他停下来大喊:“子熙!”
街上人声嘈杂,哪里有人应。不断有人从他身边挤过,他踮起脚尖,除了人头却什么也看不见。想给她打电话,才想起她的电话没电池,顿时心里慌了,只好再次大叫:“萧子……”
嘴巴还没来得及闭起来,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冲出一个人,“噗”的一声朝他脸上喷了一口什么。他在一头雾水中定睛一看,才看到是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老头子,举着一瓶不知什么水,咧着嘴朝他笑得沟壑纵横。他摸一把脸……
“噗!”又是一口。
他这才听到背后熟悉的轻笑声。睁开眼朝子熙怒目而视,她却一摊手:“今天世界末日啊,这样才能保佑你活到明天早上。快付钱,你欠大爷五美元。”
原来因为是世界末日,怪不得街上都乱了套。他无奈地想,花钱被人喷了一脸口水,他竟然还没脾气,世界果然乱了套。
他钻进临街的一家小店,想买瓶矿泉水什么的擦擦脸。不巧这是个卖旅游纪念品的小店,狭小的店堂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手工艺品。店主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握了一把钥匙链朝他嘟噜嘟噜说了一长串他听不懂的西班牙语。
本想掉头走开的,不过那把钥匙链里的一个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把那一个小饰物挑出来给子熙看:“这不是你脚踝上纹的那个头上顶牛粪的太阳神他老婆?”
子熙白他一眼:“不是牛粪!那是一条蛇!也不是什么太阳神他老婆,这个是月亮女神。”
他问店主:“多少钱?”
店主精明地打量他,眼珠子骨碌一转,用打嘟噜的英文说:“Twenty dollars。”随即又从钥匙链里挑出另一个,嘟噜着说:“Kinich Ahau,sun god; lovers!”
子熙用英文和他讨价还价:“老板,你骗人吧?太阳神和月亮女神明明日夜相隔永不相见的嘛。就那一个吧,两美元怎么样?”
“No; no; no!”老板把头摇成了波浪鼓。“Sun god; moon god; lovers。”老板两个巴掌一拍,“End of the world; boom!”
子墨低头问子熙:“他什么意思?”子熙也摇头。老板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两个钥匙链一人一个塞进他们手里,一边说:“Sun god;you! Moon god;you!”他把两只手形象地在空中扭成一团:“Lovers。 Tonight。 Very good!”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
“呃……”子熙低头扔下手里的钥匙链,“我去那边看看。”
老板世故地嘿嘿笑,两只手按在面颊上:“Your lover; very pretty!”
子墨也笑,学着他嘟噜着舌头说:“My lover; very shy。”
两件钥匙链当然都买下。他扔下一张百元大钞追出来,子熙已经在路边摊上买了一瓶黄澄澄的东西。她朝他得意洋洋地一挥瓶子:“看我买到了什么。玛雅人的蜂蜜酒,当地人自家釀的,原汁原味。”看见他的脸,她才瞪眼:“你那么贼忒兮兮地笑是什么意思?”
他摸自己的脸:“哪儿有?”随即岔开话题:“又要喝酒?不怕半夜我把你卖了?”
她一脸大无畏:“反正世界末日了,卖就卖吧。再不喝就没机会了。”
她看见他手里的钥匙链,才嘀咕:“你还真好骗。”他义正词严地反驳:“反正世界末日了,钱留着有什么用。”
回到酒店已经十一点多。按照秦子墨的逻辑,自然是哪里贵住哪里。他们住的酒店在Petén Itzá湖边,两间卧室的套房,有宽大的阳台,广阔的湖景,和嗡嗡叫得很欢快的冰箱,坐在阳台上,还依稀可见对面岸上的点点灯火。
子熙坐下来倒了一杯蜂蜜酒,入口甜腻腻的,没有一般酒精的涩味。
还要再喝,半路被子墨截走了杯子。他喝了一口,又喝一口,边喝边说:“太甜。”
她想了一想,帮他添满酒:“你知道玛雅人怎么釀酒吗?野蜂蜜加水,发酵还需要细菌不是吗?所以釀酒的大妈就会喝满满一口蜂蜜水,咕噜咕噜在嘴里打几个转,然后吐回酒缸里……”
“噗!”他一口酒全部喷出来,吐得满身都是,只好站起来去洗手间换衣服。子熙在背后幸灾乐祸地笑:“我是说古代啦,现在当然不会了。”他回头冷冷横她一眼,结果她笑得更高兴,幽暗夜色里看不清她的眉眼,只看见眼里的两个光点,和对岸的灯火一样,依稀闪烁。
也许她自己不知道,她小人得志的样子向来很可爱。
等子墨从洗手间回到阳台,那瓶蜂蜜酒已经只剩一个瓶底。
湖上的夜色稠得化不开,象一片黑色丝绒,一眼望不到边的黑丝绒,橙色的月亮象颗宝石,是唯一的点缀。湖上有风,微微带着几分凉意。子熙趴在阳台边上,在沉沉的夜色里回头,红着脸,眸若星辰。
他说:“又喝多了吧?回去睡觉。”
她昂头说:“才不,今天世界最后一天,我得熬到最后看看世界怎么灭亡。”她伸手去够桌上那最后一点点蜂蜜酒,果然,摇摇晃晃,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还好他伸手扶住了她。
她朝他笑一笑,眉梢眼角春色无边。咳咳,他说:“在这儿吹风该感冒了。”她忽然悄悄踢掉脚上的拖鞋,踮起脚尖站在他脚背上。
他一怔,她已经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动动脑袋找一个舒服的位置,最后把脸靠在他胸口上,才舒坦地轻轻叹一口气说:“你替我挡着风,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她慵懒地把头埋在他怀里说:“今晚别睡了,咱们聊天吧。”
黑发如丝,倾泻在他胸前。她脸上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服印烫在他胸口上,那曲线优美的玉颈和肩窝只要他低一低头就能触碰到……他在心里苦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喝了酒是什么样子?只好无奈地说:“这个姿势要我陪你聊天,你太不人道了。”
她却浑然不觉,仰起脸一本正经地问:“秦子墨,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我害怕,你每次对我好,不是转头翻脸,就是有阴谋。”
他讪笑:“有阴谋,我正算计你的财产呢。”
她显然不相信,抬头想了想,又问:“老实说,是不是我得了什么绝症快死了?”
他说:“你要是敢得绝症,我第一个先灭了你。”她抬头好奇地看他,他说:“呃……得绝症贵着呢。”
她轻声笑着,吐气如兰:“那我们为什么来这儿?”
他说:“这不是你最想来的地方?”
她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最想来的地方?”
他忽然觉得自己象偷吃被抓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低声说:“你的事我都知道。”
他情不自禁地想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她看什么书,见了什么人,毕业舞会有什么人陪,坐在大橡树下抓了一把蒲公英,许了一个愿又一个愿都是些什么,后来去哪家公司面试,朝夕相处的同事是谁,有没有人献殷勤,会不会也有不顺心。他故意结识了陈振宇,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查她的电话记录,因为想知道谁和她通话,在她手机上偷偷装了监视软件,因为想知道和她通话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事他都忍不住横插一脚。种种“阴谋占有”,说起来令人不齿,可是他又忍不住。
她却眯着眼醉态可掬地歪着头:“可是你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什么我也猜不透。”她抬头想一想:“比如为什么谁都不能和你共用杯子,我用过的杯子你又不介意?”
他烦恼地苦笑:“你问我我问谁?反正不是因为你是我妹。”
她笑起来:“老虎在你报纸上吐毛你也能忍受?”
他说:“是你的猫,不得不忍。”
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凑得那样近,每吐一个字都能感到属于她的气流拂过耳边。她问:“还有我坐你床上呢?这也能忍?”
他想象她长发散乱躺在他床上的样子,咬牙说:“得忍。”
“那么这样呢?”她忽然在他脚背上踮起脚尖来,把嘴唇轻轻按在他嘴唇上。
她的唇象水一样的柔软腻滑。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夹杂着蜂蜜酒微醺的甜香,朝他迎面奔涌而来,他只觉得脑袋里“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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