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完全僵住,抢……居然叫她去抢!她这般美丽温柔的娘也会拍桌子打板凳地跟匪贼一个习气。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她娘在水泊山这些年,耳濡目染,沾染些匪气实在也是在所难免。
“被娘吓着了?”二夫人也觉自己先前的行为举止有些欠妥,稍稍收敛了下。
“没……我只是觉得有些累。”秀秀捂着嘴打个呵欠,不想让她娘太尴尬。
“那吃了粥便去睡一会。”
一说到累,秀秀还真觉得有些困,昨晚一晚上其实都没怎么睡,今日又连番受惊吓惊喜等等的轰炸,不累才怪?虽觉疲累,可到了床上,秀秀又怎么都睡不着,一时想着该如何跟她爹交代,一时又想着薛宝琉的鼻子怎样了?翻来覆去在床上这么滚那么翻,心烦意乱了无睡意。
这么翻腾了半柱香的功夫,二夫人忽然进来叫她。
原来是湖上起了风,眼瞅着要下暴雨,要下船回山寨里去。
秀秀随着去了二夫人的住所,那是个两进两出的四合院,院门上的门楣上挂着个匾额,上书“藕香榭”三个大字。一个山贼窝竟然取这么风雅个名字,着实让秀秀惊讶不已。院子里有许多屋子,分着西厢东厢。二夫人领着秀秀往东厢房去,到门口时却见燕凌云候在廊下。
“二娘回来了。”
“不守着你那心肝宝贝,到我这里来做甚么?”二夫人表面上爱答不理的,一转头进屋,还是叫人给他搬了把椅子。
“二娘身体不适,做儿子的理当前来服侍。”燕凌云却不立刻就座,而是给秀秀她娘斟了杯茶,恭恭敬敬递过去,见她伸手接了,方道:“五儿不懂事,还请二娘多担待。”
“她醒来没有?可有伤着?”
“醒了,身上还好,不打紧的,只是哭闹的厉害……哦,刚刚大夫来看过,说她有孕了。”
“这是真的?”二夫人惊道,“孩子可有事没有?她怎么不早说?阿弥托福,若弄坏了她肚里孩子,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还好没事。”燕凌云神色间微有倦意,叹气道,“她也才知道。”
“既如此,那你还不赶快回去守着她。”
“二娘不怪凌云了?”
“不怪不怪,我还要谢你呢!”二夫人笑了起来,将秀秀拉到跟前搂着道,“多亏你有心,若不然我们母女岂有相认之时?”
她说着便又红了眼圈,燕凌云见势不好忙作个揖告退出去,总算躲脱一场哭风泪雨。
二夫人悻悻地哼了声,骂道:“死小子有了媳妇便忘了娘,真不像话。”
燕凌渊在旁嘀咕道:“娘,你不是要把我姐姐配给大哥么?怎么又叫大哥去照顾那女人了?”
“啊?”二夫人吃了一惊,随即便拖出个不求人丢向燕凌渊,“臭小子你又偷听。”
燕凌渊抱头逃窜,跑到门口却道:“娘啊,我觉得你这注意不错,那女人早晚要跑,还不如把秀秀姐配给我大哥。”
“那女人肚子里有了你哥的孩子,跑不了了。再说你大哥眼里心上都只那一个人,就没把别人当回事,除了那个女人任是谁给了他,他都不会有好脸色,我干什么要委屈我自己的女儿?”
秀秀哭笑不得看着这娘俩,心里又是羡慕又是烦恼,静了片刻,却道:“娘,叫阿渊带我去外面转转认认路!我怕以后出门会迷路。”
燕凌渊还没出门,听见这话便道:“要去就快点,这就走。”
“那你们去吧!”二夫人拍拍秀秀手背,“别去远了。”
随后又对燕凌渊交代一番,方让两人出了门。
秀秀跟着燕凌渊出了院子,看四周无人,便要他带她去薛宝琉住的那个竹舍。
“你去那里做什么?”燕凌渊奇怪地看着她,语气变得不那么好,“难不成你还要回去伺候那个秦王?”
秀秀看他这样,就知他不会带自己过去,索性便问:“你们打算把他怎么样?”
“能怎么样?”燕凌渊做个砍头的手势,“当然是喀嚓嚓喽!”
秀秀被他吓了一跳,却是不信,道:“那你带我去见燕凌云。”
“见大哥?”燕凌渊扯起嘴角笑起来,“姐姐啊,你真看上大哥了?”
“胡说。”秀秀红了脸跺脚,“我有事情问他。”
“问也白问,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可别为个外人伤了和气。”燕凌渊说着话,那张黑炭脸便越发黑了去,忽然一转头又走回去,边走边打呵欠道,“我累了,哪里也不想去,姐姐要转的话就另外找人带路好了。”
、第三十四章
薛王爷在竹舍里等到天都黑了,也没见秀秀回来。
中午的时候燕凌云倒是来过,看到他鼻青脸肿的,神色间略微有些怪异,装模作样地问他是怎么回事?薛王爷自不会给他好脸色,捂着鼻子狠狠地把他讥讽了一番。
根本就是明知故问,他被打成这样明摆着就是燕凌云授意,居然还来虚情假意地问东问西。
好在燕凌云并没有反唇相讥,只是木这一张脸“哦哦”不停,还特地找了个大夫过来给薛宝琉看鼻子。
薛宝琉那鼻子果然是给财叔揍歪了,严重影响观瞻。
为了把鼻子正过来,大夫要给他做个特殊治疗,这治疗便是用一根小拇指那么粗的铁棍子裹上厚厚一层浸了酒跟油的面纱塞到他一边鼻孔里去,然后使劲撬,把歪了的鼻梁骨撬回原位。
滋味那叫一个**。
薛王爷做完这个治疗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损伤太大,薛王爷鼻血长淌。大夫赶忙就往他鼻孔里塞纱条,他那一边鼻孔本来就肿的不成样子,如此一来便更透不过气,只能张着嘴喘气。
什么治病?这分明就是燕凌云在故意整他!
“是不大好受,公子权且忍耐几日,这几日那纱条还是不能动的,不然您的鼻梁还可能歪回去。只有等断骨愈合,小人再来替您取鼻子里面的纱条。”大夫同情地道。
薛王爷瞪大眼,还要忍上几日!
干脆捅他一刀算了。
薛王爷这个恨啊!可为了他那风华绝代的容颜,也只得饮恨忍了。
燕凌云还在一旁假惺惺道:“燕某治下不严,还请王爷多担待!”
薛宝琉懒得听他这些不痛不痒的歉疚之词,干脆接都不接这茬,转而问起秀秀的去向。
“哦,家母身边少个伺候的人,刚好我看你那丫头挺机灵,就叫她去了。王爷放心,我水泊山虽说是你们眼中的贼寇,却远比王爷辖下那些贪官恶吏知礼义廉耻。秀秀在家母身边安全的很,王爷所顾虑担心的那些事,绝不会发生。”
薛宝琉还想说“你知道我顾虑是什么?担心又是什么?”奈何出气困难,便也就没说出来。
燕凌云又道:“我原以为王爷也同您辖下那些官吏一般无二,现而今看来,王爷其实也是铮铮铁骨的一条好汉,若非道不同,你我二人倒可成知交好友。哎,真可惜了!”
薛宝琉瞄他一眼,心道,这话说得还不错,我当然是铮铮铁骨的好汉,才不是秀秀说的那什么草包。人家燕凌云虽是山贼,到底见识不薄,比秀秀那有眼无珠的傻丫头强多了。
“多谢燕大当家青眼,知交好友便罢了……燕大当家打算什么时候送我们回去?”薛王爷捂着鼻子,虽姿态冷艳,话语却是含糊不清,一点气势也无。
“这个嘛!”燕凌云摸着鼻子想了片刻,“还真不好说。”
“妈的!”薛王爷气得踢了桌子腿一脚,而今仲明不在,也只有踢踢桌子腿出气了。不过燕凌云没看见,他在薛王爷骂娘之前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薛王爷遭受了从**到心灵的双重打击,情绪非常之低落。忍着鼻堵头痛度日如年般捱过下午,对着燕凌云叫人送来的丰盛晚餐也无心享用,只胡乱扒了几口便罢。
天黑下来,外面风很大,依稀夹杂有细细索索的雨声。
薛王爷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半开的窗口旁,平生第一次有了凄凉的感觉。
他原不是善感的人,伤春悲秋的事一向与他薛宝琉无关。
怎么会这样?薛王爷长叹一声,心想要是秀秀在该有多好,有她陪着他,至少不会感到孤单。
可是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她如今怎样了?有没有被人欺负?
薛王爷从未这么想念担心过一个人。
后来,他靠着椅子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耳旁忽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呼哧呼哧”的,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大喘气。
薛王爷蓦地就睁开了眼,入眼先是一团晕黄的烛火,而后便看到秀秀红扑扑湿漉漉的脸。她正手举蜡烛俯首看他,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怎么的,呼吸有些急促,喘吁吁的。额前乌发尽是湿的,一绺绺黏在脑门上往下滴着水珠串子,显然是冒雨来的。
“秀秀!”薛王爷又是激动又是感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紧紧抱住了秀秀一只胳膊。
秀秀给他这一抱,手上一晃,差点没把蜡烛晃地上去,连忙道:“快放开放开,我手里有蜡烛,小心蜡油烫着你。”
“就不放。”薛王爷将脸贴在秀秀胳膊上嘟哝,“烫着便烫着好了,反正我不放。”
真是够无赖的。
秀秀红着脸无可奈何地摇头,道:“你的鼻子没事吧?让我看看……”
“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薛王爷将整个脸都埋在了秀秀袖子里,一提鼻子他就丧气,他那英挺无双的鼻子现如今给燕凌云整治成了天下第一丑,给秀秀看到不笑死才怪?
“那让我看看。”秀秀锲而不舍地扒拉他的脑袋。
“不给看不给看。”薛宝琉嘴里虽然说着不给看,但给秀秀那软软的手指碰着头脸,便有些神魂颠倒,乖乖便抬起头来给秀秀看。
秀秀看到他那副惨模样,先是一呆,随后便露出一脸的不忍,拿手指在他青肿的鼻梁上轻轻摸了摸,又怕摸疼他似地连忙将手拿开,问他道:“疼么?”
“嗯。”薛宝琉点头,“不过,你一摸就不疼了。”
他咧开嘴对秀秀笑,雪白的牙齿在灯下有些晃眼。
秀秀白他一眼,这个人就是不正经,鼻子被打成这样了,还要占口舌上的便宜。
“那个燕凌云找了个大夫给我看了下,说是稳两日便没事了。”
“是那大夫在你鼻孔里塞这么多纱条?”
“嗯,也不知干什么塞那么多,害得我都不能出气,难受死了。”
秀秀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你还笑还笑……”薛王爷哀怨不已。
秀秀掩住嘴将笑忍回去,好奇地问:“塞这些纱条做什么用啊?”
“说是怕鼻梁骨歪,正形用的吧!”薛王爷对中午那受刑般的治疗过程犹有余悸。
“那就还是听大夫的话好了。”
不听也不行啊,薛宝琉闷闷地“嗯”了一声,心想,他总不能成个歪鼻子王爷吧!
“是不是很难看?”他十分在意这件事。
秀秀笑了笑,左看看右看看,摇头:“不难看,就是有点肿。”还别说,这个死色鬼王爷虽然鼻肿脸青的,但人家天生丽质,英俊着呢!怎么看都跟“难看”两个字扯不上关系。
薛王爷这才放了心,拉着秀秀上下左右的打量:“秀秀,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当然不会对她怎样。”秀秀正斟酌怎么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就有人先一步替她回答了。
答话的是燕凌渊,也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他二人顾着说话,竟没有留意到。
这小子本来就黑,看到薛王爷那爪子扣着秀秀的手,那脸就更黑的面目奇异。
“她是我姐姐,你想,我们能对她怎样?”燕凌渊板着脸,将秀秀一把从薛宝琉那里拉了过去。
“什……什么?姐姐……?”薛宝琉看看秀秀,又瞪一眼燕凌渊,一时竟有些糊涂了。
、第三十五章
“没听明白?”燕凌渊一脸鄙视地瞪着薛宝琉,“这么说吧!秀秀姐跟我是一个娘生的,你说她是不是我姐姐?”
薛宝琉呆了片刻,方回过味来,半信半疑地看住二人,吃吃道:“你说……秀秀是你姐姐?”
燕凌渊这时已懒得再回答他了,拉了秀秀便往外走,边走边道:“娘到处找你,你倒好,跑这里来。你是还没被他欺负够,还想着来伺候他?”
“谁说我欺负她来着?”薛王爷顾不上鼻痛,霍地站起怒声质问。
“你没欺负她?那是谁害得她爹到如意坊做苦力,又是谁逼得她有家归不得,最终只得在你秦王殿下的行馆为婢做牛做马伺候你?这不全都拜你秦王殿下所赐?还敢说你没欺负她?”燕凌渊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薛王爷在他这一连串的指责下哑口无言,只愣愣望住秀秀。
燕凌渊还不肯饶过他,继续又道:“说得难听点,你这根本就是欺男霸女的恶行,也亏你还是什么秦王,做出来的事真比下三滥的乡间恶霸还不如。”
“胡说什么啊你!”
秀秀拽着他往外拖,阻止他继续再说下去,这黑小子都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说得薛王爷脸色都发青了。
“我哪里胡说了?”燕凌渊不满地反驳,“这不都是你跟大哥说的?”
秀秀顿时傻眼:“啊?我说的?”当然,她好像是对燕凌云说过些什么,不过那时不都是为了博取燕凌云的同情心么?而且,她所说的也没有假呀!要不是薛宝琉暗地里使坏,她沈秀秀何至于落到在秦王行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