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老杜饮下一杯酒摇头道。
“嗯?”
“来吃鱼,这个糖醋鲫鱼可是二夫人亲自做的拿手好菜,两位尝尝。”老杜避开话题说道。
看老杜的反应,难道真如传言所说这赤火寨大当家的真是不举之人!白慕不由抬头看了看洪戈。
感觉到有目光而来,正与吴言说话的洪戈抬头看向白慕这边,举杯相视一笑。
“白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洪戈再敬姑娘一杯。”
白慕也不推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白慕在这边谈笑风生,吃菜喝酒。身旁的朱练却对着珍馐美酒食不知味,毫无胃口。难怪就连给他们斟酒的小厮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原来今天吴言派人回来通报的时候说孟三、刘古二人看上了他的美色想要霸王硬上弓,还好他妻子身手了得,几招之下就将孟三打趴在地。后刘古在逃跑途中遇上吴言本想趁机救回孟三,那知后来却被吴言知道了真相将他押回了山寨。
可这哪里真相了,朱练每次想要试图为此做出解释就会被白慕用其他话题岔开,摆明了是想让他来背这黑锅,成为焦点人物。
吃完饭后,同洪戈道过谢就回了之前的小院。夜色朦胧,树荫婆娑,大概是酒喝多了白慕白皙的双颊上染上了一抹酡红冲着朱练傻傻笑道:“这脸还真是生得俊,难怪会被他们误会了去。”
“既然是误会,主人为何不为我解释。”朱练有些负气地说道。
“那是他们亲眼所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难道要向人家解释说赤火寨二当家的雌雄不辨,是非不分,连受害对象都搞错了吗。”
他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慕没解释也是有道理的,朱练这么一想瞬间胸中的闷气尽除,人也舒服多了。
不过转瞬他又开始犯起愁来,“主人,今晚我要睡哪里?”
朱练有这么一问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将他们安置在单独的一个院子里,可卧室只有一间,床也只有一张,床当然是要让给白慕的,那他是要往哪里睡呢。
“你睡床。”
“主人。”朱练感动得看着白慕说道,“那主人睡哪里?”
“我也睡床。”
“主人……”朱练分明只是在洪戈敬酒时喝了一杯酒,可现在脸上俨然是一片绯红。“主人你是不是醉了?”鉴于白慕如此不理智的回答,朱练轻声问道。
“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你看这里的风景真好。岁月如梭,月如钩。良辰美景,人生几何。”白慕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朱练看她醉得迷迷糊糊的本想替她倒杯水来,那想却被她一把拉到了床上。
“主……”白慕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被白慕压在身下,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细长的睫毛如蝴蝶般轻轻颤抖,唇瓣鲜红欲滴,再加上因为喝醉酒脸上泛起的胭脂红,此时的白慕妩媚至极。
一股燥热自朱练体内升起,直到听到屋外没了动静,白慕才放开了捂住朱练嘴唇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就睡这里。”似乎知道朱练要问什么,白慕又说“我睡外榻上。”
“应该主人来睡床,我睡榻上才是。”朱练起身下了床,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水喝。
“那好吧。”大概是醉了,也能是累了,白慕也不再与朱练多说,和衣睡在了床上。
一个时辰过去了,朱练依旧没睡,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银白如练的月光洒在朱练脸上,映出他那绝美的面容,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之色。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背景身世,他真的失忆了吗,为什么这样一个身世成谜,误坠崖底的人她会如此放心的带在身边呢。隐在黑暗之中白慕望着窗边的男人,思索着。
“你过来。”白慕开口低声说道。
想事情出神的朱练,突然听到白慕的声音,先是一怔,后又转身走到床前。
只见白慕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像似对空气说话一般,淡淡说道:“躺下睡觉。”
黑夜间,朱练嘴角浅浅一笑,倾□子,躺在了外榻上。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均匀起伏的呼吸声自白慕身旁响起。
“朱练,朱练”白慕轻声的叫了两声,回应她的依旧是起伏均匀的呼吸声。
夜幕中守卫森严的赤火寨,四处都有站岗巡逻的土匪,但他们却没发现月光下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吧。”屋内灯还没灭,洪戈一人坐在桌前,突然开口说道。
一白衣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清丽脱俗,芳华绝代。
“白姑娘请。”洪戈为白慕倒了杯茶放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说道。
白慕也不意外为什么洪戈知道她会来,淡然地坐在了洪戈对面说道:“师父要我为你办一件事。”
洪戈看也不看白慕,专心吹着杯中的茶沫说道:“让她还俗。”
白慕不动声色的坐在对面,他又抿了口茶缓缓说道:“她本名叫顾秀,现在是静云庵带发修行的尼姑慧明。我跟她是青梅竹马,都出生在普通人家。我原以为只要两情相悦,我们就能如同普通人家一样,成亲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更,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讲到此处,洪戈像似在嘲笑自己又像似在嘲笑命运般地轻笑了一声。“后来,她被一纨绔子弟看上,为了富贵荣华,她竟然背弃了我们当初的誓言,说要嫁给那人。我一气之下,当晚就潜到那人家中将他给杀了。我以为秀娘会因此回心转意,可没想到她竟然说什么杀人偿命,为了替我赎罪甘愿堕入空门,也不愿和我在一起。”
看来果然传言不可尽信,这样魁梧健壮的山寨头子怎会是不举之人,白慕不由在心中腹诽道。
“如果你能让她还俗,约定的东西我定会奉上。”,洪戈抬头眼中一片清明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恍然间白慕还以为他刚才讲的是别人的故事,不带任何伤情。
杀人医人她会,叫一个尼姑还俗,要她怎么做,这是要逆天吗……难怪师父要将这种事情推给她,可那东西又不能不要。
“那我尽力试试吧。”白慕想了想,皱眉说道。
☆、静云庵 慧明
待白慕回到院中,丑时刚过,大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天上的皓月已隐进了云头。“看来明天天气不错啊,正宜出门。”,白慕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夜空转身进了屋。
淅沥雨声中朱练自梦中醒来,摸摸了身边没有温度的被褥。
“朱公子,你在里面吗?”
一身淡青儒衫,面若桃花,俊逸秀雅的男子执一纸扇立于雨中。
“二当家,这么早来可是有事?”朱练将他请进了屋内,又为他到了杯水问道。
“大当家吩咐我过来问问朱公子在这里还住得可还习惯?若是缺什么朱公子尽管说,我赤火寨向来不会亏待客人。”
不是在这里借宿一宿的吗,怎么听吴言的口气,像是他们要在这里长住,还有白慕昨夜出去做了什么,今早她又去哪里了。
“二当家太客气了。这里住来一切甚好。”
朱练顿了顿又问:“不知二当家今早可曾见过在下娘子?”
“你说白姑娘啊,她今天一大早就下山去了。”
“下山了?”
“恩,白姑娘走前让我带话给朱公子,说让你不用要担心,她过几日就回来。”
过几日……“二当家,我娘子可还留下别的话?”朱练担心地问道。
自家娘子一天做什么都不知道,撇下他说要独自出去几日也不生气,反而还为此担忧不已,真是妻管严啊。吴言尴尬地笑道:“其他的白姑娘倒是没说。”
白慕做什么定有她的打算,朱练随即笑道:“我那娘子,就喜欢爱管闲事,没事到处跑,这一跑就是几天见不着人影,让二当家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白姑娘侠骨柔情,实乃女中豪杰。吴言钦佩还来不及怎会笑话。”
寒暄了几句,吴言称是寨中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朱练站在窗前望着烟雾缭绕的青山若有所思。
“白姑娘,我就送你到这里,前面就是静云庵了,”赤火寨军师老杜指着前方的静云庵说道。
看着雨幕中清冷寂寥的静云庵白慕朝他点了点头。
沉重的敲门声划破了山间的宁静,开门的女尼诧异地看着雨中的女子,面容憔悴,疲惫的仰着头,雨水顺着发丝滑入脖颈间,雪白的襦裙沾了不少污泥。“姑娘这是……外面雨大,先进来再说。”
进了静云庵,白慕告诉女尼说自己是来寻夫的,谁知丈夫是找到了可他却不认自己,硬是将她赶下了山,祸不单行刚走到山脚就突然下起雨来,还好看到不远处的静云庵,这才跑了过来。
女尼将白慕带到了大殿,“施主请在留步,等我先去将你的情况告诉师父。”女尼走到大殿前对着一位老得脸上皱纹都能夹死苍蝇的老尼姑恭敬地说着话。
大殿之上,木鱼声绵绵不绝,静云庵的尼姑不多,一眼看去,不足十人。白慕将视线锁定在了一位背影清瘦的女尼身上。
“白姑娘,我已经将你的情况告知了师父,师父说白姑娘可暂住在庵中,我这就带你去后面厢房休息。”,见白慕一直盯着慧明,女尼连忙解释道:“她叫慧明,现在庵中带发修行。”
“带发修行?”
女尼笑了笑说:“姑娘这边请。”
虽然没见慧明的容貌,不过已经可以断定那个有着清瘦背影的女子就是赤火寨寨主朝思暮想的秀娘。
淅沥沥的黄梅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青草香气,吃饱饭后白慕在静云内四处闲逛。
“哎,这位姑娘。”看来运气不错嘛,白慕嘴角微弯冲着前方清瘦的背影喊道。
慧明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身后的女子是在叫她,她转过身来对女子说道:“姑娘,贫尼法号慧明。”
白慕这才看清不施粉黛,眉清目秀的慧明,她没有碧月的妩媚亦没有碧影的冷艳,有的是淡然恬静,与世无争。
这样淡泊的女子真如洪戈所说是贪慕虚荣的人吗,还是说人不可貌相,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是尼姑?”白慕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慧明,明知故问道。
“贫尼在此修行已有六年。”,慧明面上不带任何表情的说。
“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六年了啊。”白慕又问:“那你为何没有剃度呢?”
像似没有料到白慕回这么直接地问出来,慧明顿了顿看着一脸茫然的白慕淡淡说道:“师父说我六根未尽,尘缘未了,修行不足,实难落发,只能带发修行。”
“原来是这样啊,那慧明心中可有未曾放下的事?”
“慧明潜心修行,心无旁骛,早已四大皆空,断却了凡尘俗事。”
“那既然如此,主持师太就该为你剃度才是啊。”白慕不解的说道。
为何不能剃度,师父告诉她缘起缘灭缘未尽,看着面色憔悴的白慕,她淡淡问道:“姑娘,可是今日来庵中避雨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听慧明提起这事,白慕眉头一皱,双目一垂便嘤嘤地开始哭起来。
“姑娘你这是……”
“嘤嘤……我叫白慕,是锦城人士。爹娘去世得早,是姑母将我抚养长大的,待我二八之年姑母告诉我,原来我有一位指腹为婚的夫君只是不知现在夫君身在何处,于是我便开始四处打听他的消息,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找到了他,可是……可是……嘤嘤……”白慕坐在假山旁的石阶上泣不成声。
“种如是因,得如是果,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姑娘莫要太伤心才是。”
“怎么能叫我不伤心。”白慕有些失控得冲慧明嚷道,“为了寻我夫君,姑母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给我做盘缠,我虽然从小没有爹娘,可我姑母待我却是极好,临走的时候姑母还嘱咐我一定将夫君带回来给她看看。现在可好,夫君是找到了,可他却不肯认我,更不会跟我回去,我要拿什么向姑母交代,要是传了出去,我还怎么见人啊。”白慕抹了抹眼角的泪,继续说道:“若我夫君是嫌弃我面生得丑或是家穷如洗那我也就认了,可他偏说这辈子是他负了我,他生是赤火寨的人,死是赤火寨的鬼,一生追随什么洪戈左右,不谈儿女私情。这可让我怎么办才好。嘤嘤……”说道赤火寨和洪戈名字的时候,白慕清楚的感觉慧明瞬间的失神,不过迅速被平静淡然取而代之。
“白姑娘,凡事勿强求,一切随缘。”慧明安慰地扶起哭坐在石阶上的白慕问道:“刚才白姑娘叫我何事?”
“啊——那个呀。”刚才还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白慕一时也忘了伤心,望着慧明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是庵中的斋菜太好吃的,还是今天没吃饭的关系,我晚上一下子吃太多,腹中涨得不行,想到四处走走消消食,没想到这一走却迷了路,凑巧看到你经过,本来是想问路的,结果……”
“原来如此,那我现在带你回去吧。”慧明亲切地对白慕笑道。
“姐姐……”白慕眼睛酸涩,轻轻喊道。
“白姑娘?”
白慕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慧明轻声笑道:“慧明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才是。”
“快走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