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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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尺-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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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怜,声音低而暗哑,“别走。”他拉住她,就像揪住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头很疼,过去一直没有发作的病痛,在这样一个凌冽而冷酷的夜晚重蹈覆辙,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仿佛有针扎进他的脑子里,来回挑拨戳刺,很痛很痛,犹如刻骨铭心。他紧紧咬着牙,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而冯执甚至没有犹豫,她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连回首都是吝啬。章尺麟的力气并不大,她轻巧地便挣脱了。没有道别,甚至没有眷恋,拉开的门重重关上,她把他关在身后,关在永远都不能再回头的过去里,悄无声息滚落的泪滴,是对此唯一的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写关系破裂这章的时候很顺畅如今回头看,尚算满意,但无关内容(我是有后妈潜质吗?NONONO)虽然两人关系即将进入冰河期但是,分道扬镳都是为了破镜重圆(再次跪地呼吁,各位小主,请记得收藏,记得收藏,得收藏,收藏,藏,ang ng g……)


、贰陆

海上起了大雾,所有的轮渡都停航了。
码头上,扩音喇叭正在播放停航通知,滞留旅客把轮渡大厅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从凌晨开始下起的大雾,到早晨能见度降到了五十米内。苍茫的大海平稳得仿佛一方地,只有浪在风里时时涌动。浓得化不开的雾,把人裹进迷惘里,看不到前方有什么,前方是什么。就好像捉摸不定的未来,模糊了前进的方向。
冯执坐在轮渡大厅,她的斜前方便是一个老年旅游团,花白的头发笼在暗红的帽子里,就近坐着的一对是上了年纪的老夫妇。老太太让老伴拍照,两个人头挤头地凑在一起,看拍照效果,老先生是个高要求的人,总是觉着照得不好看,小声议论了一会儿,老太太便笑眯眯地把数码相机捧到冯执面前。
“姑娘,替我们照张像吧。”
老夫妇就这么相依坐着,年纪大了,不会有太多亲昵的举动,两人俱是恬淡而温和的神情。,老先生的胳膊被老伴轻轻地挽着,目色如水地看着镜头这边。小小的方框里,就只是两个人的世界,而彼此就是对方的全部。
冯执看着镜头这边,动作忽然就变得滞涩了。
回忆总是带着触景伤情的功效,像一剂毒药,跟血液混合,涌到全身。她和章尺麟唯一一次合影还是新婚蜜月那会儿。岳麟堂生意很忙,章尺麟难得抽出空闲,坐了私人飞机去了趟科隆。走到大教堂的时候,自然不能免俗。那时候是章尺麟自作主张,把相机往人堆里一个小姑娘手里一丢,便硬是搂着冯执的肩膀要在教堂门口拍照片。她还记得那是冬天,碰巧又是旅游淡季,大教堂外头的人并不多。冯执被章尺麟硬生生搂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天很冷,两个人鼻子都冻得通红。那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天空很蓝很高,尖尖的塔顶高耸着仿佛要戳进天里。教堂里有人唱着圣歌,风从头顶掠过,像是嘈嘈切切的私语。镜头就这样定格,世界都陷入一片沉寂。后来无意间上网瞥见旅游指南,才知道科隆竟然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聆听上帝的福音。冯执那会儿只觉得矫情,可回过头来想那一天的场景,紧紧贴着他胸膛的冯执,没有听到上帝的福音,耳边,身侧,都只是他心跳的声音。
回忆遮人眼目,冯执出神的厉害,于是连现实都看不清。要不是老先生好心提醒,她甚至连手机铃声都没有察觉。
一个陌生的号码孜孜不倦地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她的手机。冯执盯着亮闪的屏幕很久,最后还是按了挂断键。
“跟男朋友吵架了?”好事的老太太接回她手里的相机,面带笑意。
“人啊年轻的时候,就爱争一口气。心气高,谁都不愿意低头。觉得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好好过下去?不过啊,老了回头再看,离开一个人,相当于一种损伤。虽不至于要了人命,却也留了疤,就算是死,都印在你身上,无法装作视而不见。”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小姑娘,想开一点。是一个人跨道坎儿容易,还是有个伴儿更好呢?”
冯执回味着老人的话,品出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
雾到快接近中午时分才悉数散去,渡口又开始通航了。游客跟着旅行团三三两两都走得差不多了。冯执混迹在人群最后,隔着有一段距离,她手边行李不多,跟着队伍缓慢地前行。就在她将手里的票送给验票员的时候,忽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她。
出人意料的,拦住她去路的人竟然是王漾。冯执有些不明就里,她望着他,一时连话都想不到要说什么。
“冯小姐……能不能先不走。”他明显是赶过来的,话里还带着喘,难得狼狈地乞求。
冯执挑眉,从验票员里接过船票,“我做了该做的。你们不能要求我再做妥协。何况,我决意已定,你拦不了我。”她冷漠地回看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要往甲板上走。
王漾自知回天乏术,如果冯执就这样从他眼前消失,那么他会因为自己的过失而饱受一辈子的良心谴责。
“少爷……少爷他病又犯了。”
一听到他的话,冯执的脚步停顿了半秒,接着却走得更加疾。
“他不愿吃药,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愿意见,他发脾气弄伤自己可连医院都不愿意去。他只要见你,冯小姐,求求你。少爷要死了,只有你能救他。”王漾冲着快要消失在人群里的冯执大声地喊。
“求求你,救他吧。”他心情激动,干脆跪在地上。有保安跑过来揪他的衣服,轮渡发出一声冗长的轰鸣。船工已经开始松锁链,恰在此时,一个娇弱的身影奋力扒开人墙,一路小跑着跃下了轮渡。
“他在哪?”她跑到他跟前,弯着腰艰难地问。
冯执不会想到,章尺麟在墨兆也有房产。那是一栋华侨别墅,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欧式风格,有一些老旧,爬山虎笼了大半个房子,给这个老旧的宅子平添了几分落寞萧索的味道。别墅离静慧寺很近,是在岛中,四周都是低矮的平房,中午时分,有饭菜的香气裹着琐碎的方言从巷子里透出来,使得这座别墅显得又不是那么落寞。
“这栋房子,少爷是背着家里人买的。谁都不知道,他也是不常住。”
王漾领着冯执往二楼上走,房子是木质楼梯,踩上去还有咯吱咯吱的响声。刚上二楼,便有做事的端着碎玻璃渣子从屋里出来。一问才知,章尺麟头疼时候给摔了。话音还未落,屋子里又是一阵响。王漾连忙取了钥匙去开门。冯执是跟着他后头进去的,屋子里暗极了,虽然是中午时分,可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的光。地上都是些被他摔得零零碎碎的东西。章尺麟就坐在地板上,靠坐着床沿,背对门口,看不到一丁点他此刻的神情。
“冯小姐回来了。”王漾低沉地告诉了这么一句,便知趣地推门离开。
空荡而黑漆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章尺麟一听到是冯执回来了,连忙回过头来看她,可光线太暗了,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脸。就好像他那次在ICU的时候,她就近在咫尺,一只手的距离,抬手就能触及的脸颊,可是任凭他怎么用力睁眼,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冯执捡起脚边的相框,动作却不禁一滞。相框里的照片,是他们在科隆的合影。唯一一张合影。当初刚洗出来,送到冯执手里没多久,两人便又吵架。冯执气恼,三五下便把照片撕得粉碎。可想不到,他尽然还再印了出来,并且出人意料的妥帖保存着。
照片里的女人冷着一张脸,淡漠地看着镜头,仿佛开在云里的一朵花,看不上这低到尘埃里的沙。而身旁的男人,却是难得地笑了,虽然有一点痞气,却是目色温和而包容地,就仿佛他搂上肩头的手。
相框从男人的脸上开始裂开来,仿佛一朵花,毁了他的容颜。冯执拿着相框,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边。这个过程里,章尺麟像个乞待糖果的孩子,带着满心地希望,一眼不离地死死盯着她。
“你回来了。”他终于艰涩地开口,因为很久没有喝水,嗓子干哑,连声音都带着滞涩。
“你是不是不走了?不离开我了对不对?”他继续问道,语气变得热烈而急切,那干涸的眼里,忽然有些炽热的情感,仿佛一下子就被点亮了,带着灼痛人的光。
冯执没有回答,她甚至连回应他眼神的勇气都没有。章尺麟不能死的,不能因为她冯执而死。他欠了她那么多,简简单单一个死怎么能抵消他这么多年来给她的伤害啊?如果她不能守在他身边,那么就狠狠地伤害他吧,赐他一身的伤痛,给他一道至死都不能忽视的疤,让他痛一辈子,怨她一辈子,记她一辈子。
冯执把照片从相框里抽出来,慢条斯理地举到他面前,接着慢慢把它一撕为二。章尺麟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神情,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眼里希冀的光如同照片一样,零碎了一地。那种破灭之后的绝望,像匕首,快准地扎进她心脏里。
“你是在做梦吗?章尺麟。该醒醒了。”她把粉粉碎的照片丢到他脸上。
“还巴望着我回到你身边,你幼稚不幼稚啊?怎么,还想寻死腻活?”她抓过他被刀割得血淋的手,嫌弃而鄙夷的神情,像是真的一样。接着,又狠狠地甩到地上,“想死就彻底一点啊,拖累别人干什么?”
“像你这样的,多死几次都不为过。”冯执语气讥讽,隔了好久,章尺麟才问,“那你为什么还回来?”
“嗤,我就是为了看你现在的狼狈样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快吗?冯粤要是在,可真该看看。你那么多好妹妹看了,该多高兴啊。”
“冯执,别演了,你不像。”章尺麟还在坚持,他不相信一个和他生活了四年的女人,会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样子。冯执不是这样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是。
冯执沉默了半晌,语气终于淡漠下来,她长长叹了口气,“章尺麟,放手吧。你什么都给不了我了。王漾都告诉我了。”
章尺麟默默注视着她,语气里有难掩的痛楚,“过去四年,再难你都没说过走。为什么”
“因为我图安逸”冯执很快打断他,“过去二十多年,我穷日子过怕了,因为遇到你,因为你给过我安逸的生活,所以我觉得做个替身也没什么不好。”她宿命而哀怨地看向他,“可是,现在你什么都给不了了。对,我就是这么势利的女人,你都一无所有了,所以,让我走吧。”她站起身来,那番话,是用了最最温柔的语调。可每一句话,都足足要了章尺麟的命。
“好好待自己,为了我你不值得。”她抚了抚他的头发,接着下定决心般要离开。
然而,章尺麟却妄图做最后的挣扎,他一把抓起一柄尖刀一般的碎玻璃片,对准自己的心脏,“冯执,告诉我,你爱过我没有。”他的眼神里有决绝,冷酷地与她对视。
冯执淡漠地看着他,很久很久,最后终于忍住了差一点点就要留下的泪水,扑哧一下笑出来“我怎么可能爱过你。”她轻蔑的神情,残酷的话终于成功的伤透了他、
就在她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一瞬,他绝望而决绝地把玻璃片扎进了心窝里。
血脉割裂的疼痛,痛彻心扉。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世界微尘里》,四个字自愧不如于是,虐虐章老板吧,我跟你现在其实是一样的感受一如既往,留言收藏什么的,不要矜持羞射了,也别嫌我啰嗦真的,天冷动动手指好的下次更新,周五,12:34


、贰柒

冯执这是第二次在医院的长椅上过夜。
几个月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焦躁,担心,痛苦,恐惧如此庞杂的情感像一根粗糙的麻绳,把她紧紧地捆起来。冯执觉得累了,她靠坐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盯着惨然的白炽灯出神。那时候,她有一种害怕失去他的冲动和恐惧。死亡这样近,带着残酷而冰冷的气息,让她不寒而栗。然而,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她又坐在同样的地方,死亡依然如影随形,可她却失去了那样生动的情感。这一次,她是彻底地要失去他了。所以,仿佛早早判下极刑,再也没有回头的希望。
章豫刚和主治医生交涉过,章尺麟的枪伤并没有彻底痊愈,这次旧伤复发,才发现脑内又出现了淤血,必须再次进行开颅手术。由于出血部位比较敏感,医生也表示,手术后遗症的可能性很大。务必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从诊疗室出来的章豫面色灰败,这一阵子,他没怎么睡过安稳觉。公司每况愈下,不给他一刻安宁。和傅家联姻的事情,因为章尺麟的执意反对而不得不被搁置。他想破脑袋,始终都捉摸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章豫是恼极了的,在这样的当口,章尺麟竟会丢下公司,带着冯执跑到那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刚刚好起来的身体,又受了那样的伤。
一出走廊,便看见冯执,有些呆若木鸡地坐在长椅上。不再是几个月前,没有了哭泣,没有了生动的感情,好像抽掉引线的木偶,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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