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多问，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绕着青石板路七拐八拐，菁华终于把锦嫣拉到了尚衣局，轻轻叩了叩门门便开了一条小缝，一个青衣小太监探出半个头来，瞅了菁华几眼小声说道：“小姐快进去吧，奴才给您把风。”
屋子里黑漆漆的，菁华紧紧抓着锦嫣的手让锦嫣跟着她，摸索着点了一盏灯屋子里立刻亮起来，“菁华，点着灯不怕把守夜的宫人领来吗？”
“不怕，我给了好多银子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黑灯瞎火的进来呢？
屋内摆设简单，屏风后的一件衣裳却吸引了锦嫣的注意力。站在锦嫣的位置只能看到地上一段火红的裙后摆，金丝滚边熠熠闪光，绮罗锦缎上金凤朝阳、牡丹簇簇。再走近些，才看得见那件衣裳的全貌，做工精致无可挑剔，绣上的凤凰如活物一样欲展翅高飞。通体大红锦缎，在袖口和衣襟边沿裹了暗纹金边。
“好看么？”
“好看。”手指触上光滑的锦缎竟有些不真实。“嫁衣？”
“是啊，尚衣局刚做好送来的。”菁华一脸兴奋，脸颊如醉酒般酡红。“嫣儿，我穿给你看看吧，你若说好看了我才会真的放心。”
朝关着的门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脱下外衫，菁华略有迟疑的盯着嫁衣看了些片刻才仔细的取下衣服，细细抚摸，将细微的褶皱展平，万般小心地穿在身上。
“好看么？”菁华小心翼翼的问，锦嫣还是第一次见他有如此神色。
“好看，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了。”怎一个美字了得呢，锦嫣一直都知菁华其实很美，却不知会美到如此惊艳。如一朵凌姿绽放的牡丹，更透出三分的魅惑。“妖娆妩媚、倾国倾城。”不自觉地将评价说出来。
把她推到铜镜前，镜子里的美人笑靥如花，手指抚过肩上的青丝，火红的嫁衣如花朵盛开旋转，衣摆上的凤凰也跟着展翅飞翔，银铃般娇脆的声音回荡耳边。一笑倾国艳群芳，原来如此。
“嫣儿，你也试试好不好，你穿上，定然会美得不似人。”
“吓，不似人？那似什么啊？”这丫头总是语出惊人。
“哎呀，你知我不像你那样一肚子之乎者也、满腹才学，我的意思是，嫣儿穿上这件嫁衣一定跟九天仙女下凡一样。来吧，快试试。”
菁华脱下嫁衣，锦嫣欲拒绝，她索性上前想要扯下锦嫣的衣裳。抵不住心里的*，锦嫣终究乖顺地脱下衣衫，细细摩挲着那件火红嫁衣。
“磨蹭什么呢嫣儿，快穿上呀。”菁华在一旁急急地催促着。
“哦。”
“怎么样菁华？好看么？”心忐忑着，锦嫣竟有点不敢看镜中的自己。
菁华站在一旁呆愣，许久，吐出一句话：“不好看。”
“砰。”锦嫣仿佛听到什么碎地的声音，心里无比沮丧。哪个女孩子不期望别人的赞美呢？
第30章：红颜韶华
“嫣儿，你等我一下哦。”菁华俯身小声在锦嫣耳边说道，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了，不多时，便带着一个女子回来了，锦嫣认得那女子，是菁华的贴身丫鬟，名唤姜湖，菁华亲自取的，因和江湖同音，也会些拳脚功夫。
菁华对她耳语了片刻，姜湖不时点头，最后主仆二人走到锦嫣身边。“奴婢姜湖见过公主。”锦嫣对于主仆二人刚刚的嘀咕万分疑惑，摆手让她起身，一旁的菁华低低笑着，锦嫣便知她心内又有计谋了。
姜湖搬来一把凳子让锦嫣坐下，“嫣儿，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哦。”菁华笑的神秘兮兮，锦嫣心内便更加忐忑，可又猜不出她到底想做什么，只好端坐在凳子上任人摆布。
姜湖从左边的梳妆台上拿了玉梳为锦嫣挽发，锦嫣坐立不敢动，又任她拿了胭脂盒和黛石在脸上涂抹描摹，闭上眼睛握着手指一动也不敢动。感受着胭脂的香味的鼻翼间萦绕，还有一双手游走在脸上描摹。
“回魂儿啦美人儿。”手突然被人拉起，睁开眼就看到一脸兴奋的菁华。“小美人儿，来转个圈给大爷瞧瞧。”菁华一脸痞笑，逗得锦嫣和姜湖哈哈笑起来。
“哈哈哈……嫣儿，有没有把你吓着，来来来，你自个看看，果真美得不像人一样。”
锦嫣被菁华推到镜子前，突然踌躇着不敢抬眼。
“哎呦美人儿，害什么羞啊？”菁华不知哪儿来的扇子，扇端勾上锦嫣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以而抬起头。
“呦，瞧瞧，这唇红齿白，明眸……明眸什么来着姜湖？”菁华抚额。
“明眸皓齿，小姐。”姜湖笑着回道。
“对对，明眸皓齿，千娇百媚的小娘子。早知今日，本小姐当年也不会总在学堂上打瞌睡了，现在连个赞美的词儿都想不出。”菁华一脸懊悔，但锦嫣知此话是万万当不得真的。
镜中女子果真靡颜腻理、螓首蛾眉，芙蓉面上悬珠潋滟皓齿朱唇。云鬓高挽、步摇轻颤，细碎的璎珞珠子在额上晃动。锦嫣伸手抚上脸颊，那镜中女子亦素手托腮，她勾唇浅笑，那女子立刻不胜娇羞，陌生却又熟悉。
“菁华，她是谁呢？”锦嫣问菁华，又像是在问自己。
身后传来主仆二人的轻笑声，镜子前面的人却不知。
“公主姿仪艳绝千秋，却不认得自己了。”姜湖也跟着笑起来，“它日公主出嫁，自然又要比现下美上三分了，绝世独立必然一笑倾国。”
菁华的羡慕的看了姜湖一眼开口道：“姜湖，本小姐真是埋没你了，夸人的本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嫣儿确实如姜湖所说，美的跟天仙儿一样，哎呦，真是想要知道你未来的夫君是谁呢？”主仆二人一起打趣，倒让锦嫣脸颊红了一大片。
锦嫣猜自己脸上一定是通红一片的，手指却不自觉的摸上腰间，有冰凉的触感，心也变得踏实起来。回过神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日自己一身火红嫁衣，又会把手放到谁的掌心里？
夏至刚过天气渐渐热起来，躺在榻上实在是不想起来，人也变得懒散，青衣多方催促，锦嫣才恋恋不舍得离开床。
“红袖，留下银耳汤，其它的就端出去吧。”天一热胃口就淡，玉瓷勺子在碗里漫无目的的搅拌，青衣拿着团扇慢悠悠的扇着，倒也好不惬意。
赋菊站在窗边把窗子都打开让风吹进来，剪了些新鲜的花枝插在花瓶里，风一吹便有淡淡缭绕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
那日晚上被菁华拉去尚衣局看嫁衣的事情锦嫣并未向红袖和青衣说，离婚期越来越近，菁华也越来越忙，原本还能偶尔进宫来，然而这次已是将近一月都未见她了。可这日，紫鹜轩偏偏来了个最意想不到的人：古云章。
古云章来紫鹜轩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瞅了瞅宫门口一大会儿，依旧不见刑元启的影子，锦嫣便走回殿里招呼那个所谓的客人。
指骨分明的食指在梨花桌面上轻轻叩着，那截手指的主人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新鲜的敬亭绿雪，古大人不尝尝么？”早上度明派人刚送来的，说是今天的贡茶刚进的宫，刑弋便拨了三分之一到紫鹜轩。
“太子大婚将近，菁华虽比公主长了两岁却不晓世情，在宫里多得公主维护才得周全，在下和家父甚为感谢。”古云章低着头客气的说到。
原来是来道谢的，锦嫣不禁笑起来，不过再看时古云章面上怪怪的，那如神祗的面容也会出现偶然的窘迫实属不易。“菁华和我情同姐妹，如今做了太子妃情分自然更不同寻常，倒是古大人，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么？”锦嫣是最不喜和人拐弯抹角的。
这个节气敬亭绿雪很是难得，杯盏已经空了，对面青瓷绿盅旁的手指依旧在轻轻叩击，一下一下，旋律清晰。
“臣是来求婚的。”
抬起的手指突然在半空中停住了。
“什么？”瞬感惊愕，求婚？锦嫣想，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臣是来求婚的，求公主准允。”
……
“臣这些年一直跟着太子在外带兵，未有功夫谈及婚嫁，臣及冠数年有余，如今连家妹菁华都要嫁做人妇了，家父逼得紧不敢懈怠，更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亦不愿做不孝之人。”
这话听着是越来越令人气恼，锦嫣忍不住打住他，“古大人这是什么话？求婚？便是这个求法吗？这世间女子在古大人眼里就真的如此轻贱，需则娶，厌则弃？古大人当真是兖国数一数二的大丈夫，若嫁到将军府生下孩子，这夫妻情分是不是也到头了，还是古大人分明就是在做一桩买卖？”
锦嫣怒气难耐，直说的对面的人面颊绯红，尴尬万分。
“公主误会了，臣并非有心诋毁公主，是臣笨拙没法说清楚。只是……臣对红袖姑娘一见倾心，必以夫妻之礼待之，还望公主成全，臣绝对不是那薄幸之人。”
第31章：古云章的求婚
“红袖？”
升腾的火气一下子烟消云散，这下换锦嫣窘迫了，幸亏古云章垂首抱拳不能瞧见她发红的面庞，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锦嫣虽对他无意，可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失落，唤他坐下，让赋菊重新沏上一壶茶。
“臣愿娶红袖姑娘为正室，且有生之年绝不纳小。”
那个男人信誓旦旦的说道，锦嫣知道他说的出便一定做得到，看着那双坚毅的眸子，锦嫣竟然想要看穿他，又想透过那双眼睛看别的什么，终于，放下手里的茶盏，开口道：“古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嫣儿明白的，只是这事，容我问问红袖吧，或者古大人可以亲自去问。”
“那便劳烦公主了，太子约了臣，臣先告辞了。”说完就风急火燎的跑了，能看见古云章如此慌张是头一回，袍角带起的风将桌子上的一片落叶忽的扫下，抬起头人已不见了踪影。
“公主，红袖姐姐。”身旁的赋菊开口道。转过身，果然见红袖拿着一件绣品站在树下，定然是听到了锦嫣他们的对话。
“红袖，你自个儿拿主意吧，我只听你的意愿。”
“奴婢身份卑微，实在配不上水大人。”
“你不用这么着急着回答，古云章真心愿意娶你，古将军又不反对，只要你点一下头，便没有人敢说什么，先前你说的宫女不得嫁人更是做不得数，本公主既然是你们的主子，自然也能做主让你们嫁人，你且不要有任何顾虑。”锦嫣没想到这件事会来的这么快，或许是真的，菁华、红袖，下一个又是谁呢？深深的失落划上心头。
红袖低着头不说话，锦嫣端着碟子里的梅子回屋了，她并不想勉强什么，只是还是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第二日，红袖请求见古云章一面，锦嫣应允，便让殳戬在朝堂外面等古云章然后把他带到紫鹜轩，锦嫣则拉着青衣和赋菊到曳池泛舟赏荷，顺便采了新鲜的莲蓬回来。
整个曳池一片绿色，探出点点的娇粉，竹桥边有小舟，三人就上了去，又叫了一个青衣小太监划船，往湖中心的莲叶堆里钻，莲蓬不多，而那不多的几支莲蓬青青翠翠，折了一枝拿在手里像玉雕的一样，那小太监划船的技术也好，不多时脚边便散落了一地的莲蓬，小舟漾着水波返回，兴奋过后的三人才发觉鼻翼上已经蓄了细细的汗珠，额上也是。青衣最是高兴，抱了莲蓬不撒手，一副兴奋满足的样子，倒让赋菊和锦嫣也乐得清闲，就跟在她后面回紫鹜轩。
到紫鹜轩时已近午时，抖了抖沾了泥土的衣袖，青衣揽了剥莲子的活计，赋菊把采摘的荷花仔细打理了一番。
“姐姐，古大人走了？”青衣看见从殿内走出来的红袖，欢欢喜喜的迎上去打听。
“自然是走了。公主中午要吃些什么？奴婢吩咐人去做。”红袖脸色如旧，淡淡的，鲜少微笑，却有着官宦女子都少有的大气端庄。
锦嫣指了指青衣手上的莲蓬掩嘴笑起来，红袖便明白了。天气热胃口便不好，猫儿一样的食量，唯独嘴馋的青衣依旧是对吃的乐此不疲，引来锦嫣的一番嫉妒。
红袖和赋菊借了御膳房一席之地做菜，一旁的厨子拿出了冰库里藏的莲藕也过去帮忙，糖醋藕片、绿豆填藕、糯藕酥片、百合莲子瘦肉粥、银耳莲子粥、莲子糕，看的青衣口水直流，可怜兮兮的盯着锦嫣。
午饭用罢，青衣摸着滚圆的肚子差点直不起腰来，红袖吩咐她去收拾，遣了赋菊去尚宫局领这月的金银币帛，而忽略了紫鹜轩的一切用度一向都是尚宫局的女史每个月初亲自送来。直到紫鹜轩内再无一人，锦嫣做到矮榻上等红袖开口。
红袖吸了口气，走到锦嫣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公主，奴婢愿意嫁给古大人为侧室。”
“侧室？是古云章改了主意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都不是，是奴婢自己的主意。”
“你……”锦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放着好好的正室位置不做偏要做小，哪个女子会傻到这种地步。
“还有一事望公主成全。”
“你且说说看。”锦嫣皱眉。
红袖咬着红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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