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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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之晨-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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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若愚对此地熟门熟路,一路行去,远远地便望见一座模样古怪的房屋,圆顶弧墙,烟囱里燃着缕缕青烟。她见了,便快步上前,朗声叫道:“公输老头儿你还活着没?”

话音才落,便从屋内飞出明晃晃的一把细雨针。上官若愚早有准备,右手在袖中一摸、一撒,亦是一把黑尘扬起。那细雨针、黑尘在空中一遇,竟纷纷失了力道,落在地上。上官若愚笑道:“好老头儿,出手这般狠辣,不怕真要了我的命么?”

屋中一人说道:“怎么五年都不曾将你关死?我还道你撑不过一个月就该闷死了呢!”说着,房门打开,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来,杏眼薄唇,额头正中长着一颗蝌蚪般大小的黑痣,一脸的娇俏。

上官若愚笑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条小蝌蚪,这都五年不见了,怎么你还未长成癞蛤蟆?”
那女孩儿啐了她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才是癞蛤蟆呢!”一边说,一边望了一眼满地的黑尘,原来俱是磁石粉,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哼,下回我便用真金白银制那些针,到时瞧你的这把磁石还管不管用。”

上官若愚道:“我好像记得,金丝银针早在十年之前你爷爷便已造出。如今却弃而不用,定是怕你手上没个准头,回头真的伤了我,他老人家却要心疼了。”

女孩儿连“呸”了好几声,手指刮着脸颊说道:“真不要脸;谁心疼你啦!爷爷巴不得你快死,这样便不会再有人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烦他了。”

上官若愚道:“你爷爷真的这样烦我?这我可得当面问个清楚,他人呢?可是命你迎我进去?”

女孩儿“哼”了一声,道:“爷爷叫我带了这把针来将你快快打发走。”

“你爷爷知我身带磁石,还让你携铁针而来,已是同意放行之意。好珍儿,你便让我进去吧。等我这次出城回来,一定再带些有趣的玩意儿给你。”

公输珍双眼一亮,拍手笑道:“真的?一言为定!”

“这是自然。”

公输珍蹦蹦跳跳地上前牵起她的手,说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你快随我来,咱们说了这会子话,爷爷一定等得急了,一会儿又该发脾气啦。”

上官若愚苦笑:“还不是你闹的;真有脾气也该发在你身上。”

公输珍道:“等会儿你可不准揭穿我!不然我便焊死这铁屋之门,再不让你来了。”

上官若愚连声答应。两人携手步入铁屋,只见里面空无一处,公输珍在墙上轻扣三下,地板上便现出一个暗道来,两壁燃起的琉璃灯映得道中灯火通明。公输珍道:“爷爷知道你出来后,特意命我们在两旁多加了几盏灯,灯芯亦已换成了最粗的。他怕你在地下关得怕了,再见到这样的秘道会心中难受。”

上官若愚心中感动,笑着说道:“替我谢谢他老人家。”

公输珍小嘴一扁,道:“你自己干嘛不谢?”

两人边说边行,圆屋之下竟是别有洞天,只见深不见底的巨大穴室中,纵横交错着上百条阶梯,阶梯之间又互有相连,织成一张密密的巨网,妄入其中的人只怕行不了几步便要迷失在这地底迷宫之中。偶尔能看到远处的崖墙上凿出一间间穴室,却因离得远了,看不清室中情况。有时明明看见穴室就在眼前,脚下的阶梯却又拐向了别处,而真正通向这间穴室的道路却又不知是从何处延伸而来的。

虽说洞中甚为敞亮,但上官若愚却仍觉气闷,跟着公输珍左拐右行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洞穴正中悬着的那间青石方屋。

青石方屋与固定在四周山壁上的成百上千根玄铁链条相连,不摇不晃,稳稳地悬挂在巨穴的正中央,抬头望不见天日,低头望不见穴底,上官若愚亦不知当年他们是如何算出此处便是巨穴中央的。

方屋的石门紧闭,却不见锁眼,正中安着一个八卦盘。公输珍转动八卦盘,石门便缓缓开启。

一个灰袍老头儿坐在房中,弯腰驼背,手中拄着一根黑黝黝的铁杖,脸倒是又圆又红地似个弥勒佛,只是紧绷着一张脸,如铁板一般。身旁站着一名三十多岁的红衣女子,姿容本算得上俏丽,只可惜肤色黝黑,倒将那端正的五官掩住了不少。

公输珍一见了那红衣发子便叫道:“爷爷,娘!我将她好好地带来了,没缺胳膊没少脚!”

红衣女子一见了她们便笑道:“可算来了,再不来,你爷爷就要发脾气了。”

灰袍老头儿“哼”了一声,道:“我见了她,才要生气呢!”

上官若愚笑道:“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般大。”

红衣女子陈余对上官若愚说道:“我爹便是个铁嘴绵心的人,小妹子莫要放在心上。你不知你被关的这五年,他可有多想你。城主不论布置下什么事儿,他都要骂人呢。”

上官若愚笑道:“噢,他怎么骂的?”

灰袍老头却骂:“多嘴!”

陈余掩嘴笑道:“他说,‘尽叫咱们做些砌砖抹墙的活儿,难道当咱们堂堂公输家是泥石瓦匠么?自己抱着宝珠却当鱼眼用,当真是个……’是个……”她粗了声音学她公公说话,说到此处忽然闭上了嘴,有些紧张的四下张望了一下,显是怕自己的言语被不知伏在何处的蛛丝听了去。

灰袍老儿公输适却不理这些,接着媳妇的话大声续道:“是个蠢才!”

陈余吓得“呀”了一声,却知公公的脾气,也不敢出言责怪。上官若愚听后大笑几声,说道:“放心,如今那些蜘蛛都归我管,他们若敢在白晨跟前多嘴多舌,我便替你出气去!”

公输适紧板着的脸这才露出笑意,道:“谁要你替我出气,有气我自己不会出么?你这小鬼出来这么多时不来看我,今日来找,必定是来讨债!”

上官若愚笑道:“谁教你将北司造得那样阴森可怖,害我在里面差点得了病,瞧见阳光便浑身打颤。这不,藏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公输适神色一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让上官若愚拦下了。

“我素来知你脾气,无论是造什么,俱要用尽十分的心力。莫说里面关的是我,就算造好了是要关你自己的,你也必定会用心去做。不若如此,如何担得上百年公输的名字?”

公输适不语,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柱着铁杖步入里屋。

陈余道:“知道妹子你心胸宽大,必不会责怪爹爹。只是这些年来,他想起此事,心中总是难受不已,如今听你一言,他心里的结终于可解了。”

上官若愚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眼神向她身上一扫,笑问:“我还不曾恭喜姐姐,娃娃几个月了?去叫医庐看过了没?铁玉大哥该高兴坏了吧!”

陈余脸上一红,道:“三个月了,都好。那呆子呀,这几日天天去医庐讨药,都要把那些大夫烦死了。”

公输珍在一旁说道:“你说,我妈肚里这回生出的是个小弟弟,还是个小妹妹?”

上官若愚笑道:“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公输珍道:“自然是弟弟好,这样一来等他长大了,便能护着我,不让我受欺负了。”

上官若愚说道:“谁长了这么多颗胆子敢来欺负你?你将金针银针铁针铜针一道丢出去,瞧他变不变刺猬。”

公输珍想象着那副光景,“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正说着,公输适又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把长剑,向上官若愚一掷,道:“拿去!”

上官若愚接过剑来细细端详,似是旧友重逢,手指竟不自觉地微微颤动起来。公输适在旁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试试?”

陈余笑道:“这把剑你被关时,爹爹一直好好珍藏着,旁人动都不敢动一下。那日得知你自北司出来后,爹便拿出来调试了不知多少回,此剑比之从前,定然更为灵活顺手。”

上官若愚拔剑出鞘,四尺剑身薄若蝉翼,猛一抖手,剑身猝然长致七尺,旋身起舞,只听剑音清呤,剑光如银网密织,那剑身时长时短,时而柔若软鞭,时而坚似硬铁,随心所欲,如天际流云舒展,银瀑一泻千里。只见上官若愚蓝衫飞旋,纵身跃起,手腕翻飞之际,剑已化出七种变化,落地收势,剑身又缩回剑柄,变作了一柄匕首。

原来此剑叫作天工七巧剑,剑柄中空,手使巧劲,或扣机关,可作七种变化。是当年上官若愚设计,请公输适打造的。这剑本是她睡不着觉时胡思乱想出来的,她没学过工匠之术,亦不懂其中原理,只将所想的画在纸上,本是极难实现,原也不指望真能打造出来。但公输适天生便是个不服输的性子,硬是闭关两年,竟真将此剑做了出来。

上官若愚赞此剑巧夺天工,又有七种繁复变化,是以取名为“天工七巧剑”。剑一铸成,公输适便将种种变化法门记载成册,让上官若愚多加练习。哪知上官若愚边看边试,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将七种变化全数学会,再过一盏茶已能运用自如。公输适不由得叹道:“天下能用得了此剑的,也只有你一人了。”

那年火烧山庄前,她只道自己再无机会运用此剑,但又实在舍不得让它陪着自己葬身火海,便托人将它送还给公输适。公输适知道天下再无人驾驭得了它,自己穷尽毕生心力铸出的宝剑竟就此失传无主,每每思及,总是扼腕长叹。

上官若愚将剑收归入鞘,轻轻扶摸,爱不释手。公输适在一旁瞧着她重舞七巧剑,心中更是感慨万千,激动不已。这一老一少呆立许久,公输适才开口问道:“想到来取剑,是不是要出城了?”

上官若愚一笑,答道:“你一猜便中。”

公输适沉默半晌,长叹一声道:“倒不如就此走得远远的,再不回来了。”

上官若愚神色一暗,复又笑道:“不行呀,我怕到时师父从地下爬出来找我算帐。他活着时本事这么大,死后当鬼更加是了不得,我可斗不过他。”

公输适摇头,隔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你自己保重。”

上官若愚咧嘴一笑:“多谢你啦。”

公输珍牵着上官若愚的手回去,两人一路无话。行到圆屋门口临行分别之际,公输珍忽然伸长了手臂将上官若愚紧紧一抱,道:“我不要什么礼物了。你好好地活着回来,别生病,别受伤,也不要再被关起来了。我自此以后便再不拿针射你。”

上官若愚一一应允,两人这才惜别。






14

14、十四 。。。 
 
 
自公输坊出来,上官若愚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行出不多时,便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向着这边走来。她轻叹了一口气,开口叫道:“洛东凡!”

洛东凡闻声向她望来,随即垂首行礼道:“大人。”

“你来监视我?”

“不敢。”

“那来做什么?总不能是送饭来的吧!”

洛东凡道:“属下得知城主要派大人出城捉拿揭榜之人,是以跟来看看。不知大人会有何吩咐。”

上官若愚凑上前去,嘻皮笑脸地说道:“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呀?”

洛东凡面色一窘,正色道:“左副史早前受过伤,如今行动不便。这些出城奔波的事向来便是属下与前总都史的职责,如今亦不过是在做份内的事。”

想起陈聪自废武功,上官若愚心中跟着一酸,顿时兴致索然,说道:“既然来了,便再陪我去取些东西吧。”

洛东凡应了声,跟随在后,见她手中拿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便问道:“大人适才去了公输坊么?”

上官若愚道:“不错,去取我的剑。”一边说着,一边兴致勃勃地将剑递到他跟前笑问,“你瞧瞧我这把天工七巧剑如何?我告诉你呀,它可不是普通的剑,这柄上纹饰可不能随便乱摸……”忽见他一脸的敷衍之色,顿时大为扫兴,抱怨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剑?”

洛东凡道:“属下什么都没说。”

“嘴里没说,话都写在脸上啦!”上官若愚忿忿地说着,转过身去,口中兀自低喃,“这宝剑中的奇妙,哪是你一时片刻可以体会的?总有一日要教你好好的见识见识!哼!”

洛东凡见她又闹小孩脾气,只有暗自摇头。见她一路向前,眼看快到山口了,却又忽然折向另一旁的小道,正是草妙峰的方向,便开口问道:“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上官若愚余怒未消,气冲冲地答道:“走这条道还能去哪儿?自然是草妙峰啦!”

洛东凡听了,不禁心中疑惑,道:“入山沿此道去草妙峰,不过片刻的脚程,比之公输坊却是近得多了,大人先前为何要舍近取远,绕个大圈子?”

上官若愚摇头道:“那草妙峰上毒虫甚多,不可直接以手相触。是以得先去公输坊取来兵刃,才可上峰。”

洛东凡恍然大悟,心中暗赞她心思缜密。

两人脚程颇快,行不多时已来到草妙峰下。草妙峰不过后山几十座山峰中的其中一座,但不知为何,此峰的地壤却是格外的丰硕,峰上各种奇花异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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