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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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之晨-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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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下坠之势极强,他若硬接,纵使双臂不断也要受伤,此时情急,却也顾不上这许多,想拼着一双手,也要接下二人。却见二人身子忽然一顿,便就悬在了半空之中。

付展风再看,原来上官若愚一手拖着椅子和陆陵,一手拽着天工七巧剑,那七巧剑的银链业已飞出,直直连到暗板之外,想是另一端已经缠住了什么牢固之物。

付展风不由得大松一口气,只听上官若愚说道:“我拉不住了,你快接住他!”说着,手一松,将陆陵抛了下去。

此时已近暗室的一半,付展风接来并不费力。施一招“斗转星移”,将陆陵连人带椅轻轻一带、一送,便稳稳推到了一旁。

忽闻头顶上官若愚一声惊呼,缠着外端的剑身终于松脱下来,使得她身子急落而下。

付展风大吃一惊,情急之下竟合身扑上,抱住上官若愚的身子连转了十几圈,才勉强停了下来。他腿伤本来未愈,此番双腿拼足了劲力,使得旧伤复又迸裂开来。此时却也顾不得这许多,忙望向怀中的上官若愚。

上官若愚惊魂未定,只见剑身上缠着一截断动的木腿,心中立时了解,不禁忿然道:“哼!”

原来她见付展风坠下之后无事,便放下七巧剑欲将他拉上,此时门外忽然便蹿进一人来,伸手就是一掌。玄黑斗篷,赫然便是那假扮的龙窟影杀。

她长剑急缩便即回挡,不想竟是一声清响,那假影杀竟也手中执剑,与之相斗。初时观他身形,不过轻捷灵变,却不知剑法造诣竟是惊人。上官若愚的落梅剑法不过使得三招,正欲换一套剑招,哪知他的长剑不知怎么连振了三四记,她手腕吃劲,竟尔招架不住,身子向后一退,便一脚踏空,跌入暗室之中。

幸好她思变极快,身子下坠之际,猛地想到陆陵落与他手,将来又要多生变数,便伸手一捞,拽住他的椅子一齐拖了下来。若是两人一道落下,加之陆陵又昏迷不醒,多半便会受伤,上官若愚七巧剑急射而出,缠住床腿,才使得下落之势缓得一缓,将陆陵先行丢到付展风手中。

七巧剑的银链中掺着银、玄铁和铜,柔韧坚固,寻常刀剑斩之不断,那假影杀挥剑运劲连砍四下,见银链分毫未损,灵机一动,便索性将床腿斩断,上官若愚落入暗室之后,立即将暗门阖起。

付展风温软在怀,只闻到她发间淡淡香气,不觉心头一跳。上官若愚却未在意,随手挣脱开来,抬头见暗门已是紧紧合上,伸手一指,七巧剑出鞘向上射去,“当”地一声撞在顶上,竟是坚硬如铁。想自己明明适才有机会牵马就走,却还是落入困境,不禁有些气馁。

室中伸手不见五指,这沉闷黑暗似曾相识,不禁便勾出记忆中那最无助绝望的五年来。巨大的空虚和恐惧自心底袭来,上官若愚禁不住浑身一颤,呼吸也根着急促起来。

付展风听闻,急忙问道:“怎么,伤到哪儿了?”

一听到人声,她心中略略一定,不自禁地伸出手去,问道:“你在哪里?”

“这儿……”说着,付展风亦伸出手去。

两只手在半空中胡乱摸索,终于触到彼此指尖,便立即紧紧握住。

感受着那一只大手中传来的温度,上官若愚觉得自己安心了许多,思绪这才缓缓重新聚拢,问道:“你家少爷呢?”

“呀!”付展风一声惊呼,急忙俯身伸手去探。这一路行来,他事事以陆陵为首,此番竟会一时忘记他的存在,委实不同寻常。

上官若愚在北司呆了五年,虽然惧怕黑暗,双眼却要比常人更快适应黑暗,此时已能勉强辨出这室中各物的轮廓,见墙角似有一物,便拉着付展风道:“这儿。”

两人摸到陆陵,为他松绑。他不知被下了什么药,昏睡得沉,适才那一番大变故,他却浑然不觉。

付展风为他按摩手脚,疏通血脉,上官若愚便靠在一旁静静听着。在黑暗中,能听到身旁有人在动,她便没有那么害怕。

按摩完毕,付展风又脱下外套,折成枕头,将陆陵的身子缓缓放平,这才略略放心。

上官若愚一直默不作声,此时不禁说道:“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难道也想谋个大官?”

付展风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展风对名利向来不曾在意。不然以在下的身手,武状元也当得了。”

“这话也有些道理,那我就更不懂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遵从师命罢了。”

提到朱景溟,上官若愚便气不打一处来:“我瞧你也不算个蠢货,为何要这么听你师父的话?”

“若没有师父,展风便什么都不是,甚至连活不活得到今日也未可知。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奉他为尊,有何不对?”

“恩重如山,便能连是非都不辨了么?”

“小于姑娘是指南靖王爷的事么?”

“哼,你倒有脸提!”

“姑娘聪明灵慧,却不知有没有想过,以师父的本事、当年在江湖中的威望,为何进入陆府十二年,却仍只是个武师?他若一心向往荣华富贵,又怎会甘心守在尚书府这么多年?”

上官若愚一怔,这一节她也不是不曾想过,但内心总是排斥一切能为朱景溟辩驳的理由,因此每每想到这里,便要硬生生地勒住。此时仍不禁嘴硬:“缘由如何,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他出卖我师父,害我师父葬生天牢却是事实。我师父与我也是恩同再造,无论如何,师仇不可不报。”

付展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展风说这些,不是奢望小于姑娘尽弃前嫌,只望姑娘明白,我师父当年这样做,亦是有他苦衷的。”

“好,我如今明白了。那今后可以大大方方地报仇了么?”

付展风微微笑道:“姑娘请便。”

上官若愚一时气结,头靠在墙上默然不语,两人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忽听陆陵一声惊叫,接着身子直弹了起来:“救我!”

付展风急忙伸手拉住他,按住涌泉穴,助他缓缓定神。陆陵如梦初醒,尚自浑浑噩噩,抬头四望了一下,说道:“天怎么黑了?”

待他静下神来,付展风才将适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他。陆陵听完后,惊叫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要在这儿关一辈子?”

上官若愚在一旁幽幽答道:“一辈子是不会的,最多五天。”

陆陵心中一喜,问她:“你有法子五天后就能出去,是不是?”

“我是说,人若没水喝,顶多撑个五天。”

陆陵听她又在戏弄自己,却顾不上生气,陪笑道:“我知道你又是在吓我。你鬼主意多,这一路过来都是听你的。你告诉我,咱们怎么才能出去?”

“我哪里是在吓你。若能出去,我现在又岂会干坐在这儿。”

陆陵一跃而起,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这密室之中定有机关!你们快给我找,不许坐着!听见没有!”

付展风劝道:“少爷稍安勿躁。”

陆陵道:“你给我起来找去!听见没!”

上官若愚道:“这暗室本就是个陷阱,关人用的。若换了是你,会不会蠢到在里面再按个机关,让敌人自己找到,得以脱身出来?”

几句话,直说得陆陵心如死灰,绝望道:“如此说来,我们这回是要死在这里了?”

上官若愚抬头望着那封死的暗板,口中喃喃着:“那就要看天意了……”





39

39、三十九 。。。 
 
 
漆黑之中不辨时间,只知道陆陵吵闹之后,又坐着哭了一阵,三人的腹中都开始“咕咕”叫起。陆陵饥渴难耐,又手足无措,煞是难熬,上官若愚终于看不下去,伸掌成刀,在他颈后一劈,室中才又复归清静。

付展风没有阻挡,只是伸手接住陆陵的身子,将他扶到墙边躺好。

上官若愚轻揉着额角,说道:“若是他快醒了,记得再补一掌,吵得头都疼了……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嗓门这样‘清亮’。”

付展风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真等这室中寂静无声了,上官若愚却又不觉心慌起来。想那五年她都这样过了,却不料反而是出来之后,变得这般容不得黑暗。

便又忍不住开口说道:“喂……”

付展风应着:“嗯。”

“你别闷着,说说话。”

“小于姑娘不是不爱听人吵闹么?”

“你少爷那岂是‘吵闹’,简直比女人还呱噪了。我都耳鸣了,再不打他,就该失聪啦。”

付展风又是轻声一笑,道:“少爷有时是任性了些。”

“你也当真好欺负,若换了我,这厮的皮都该被我剥掉三层了。”

只听付展风笑道:“那是,姑娘是江湖上闻名的‘皮作师’嘛。”

上官若愚一怔,想起自己吓唬陆陵的那句玩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忽听付展风问道:“姑娘不喜欢暗处?”

上官若愚微微一愣,一时想不出自己有何明显的表现,不料他心细如丝,竟是隐隐察觉到了,当下也不隐瞒,点头应了一声:“嗯,不喜欢。”

付展风静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来,移坐到她身旁,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可若是有人陪着说话,便感觉好了许多。”

这话读不清用意为何,却正正说进心坎。上官若愚轻叹一声,只听付展风又问道:“小于姑娘可喜欢音律?”

上官若愚不禁暗笑:她让他说说话,他倒真的话不停了。于是答道:“略通一二。”

付展风道:“枯坐无聊,那在下便献丑一曲寥以解闷,如何?”言罢,自腰间取出一管长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他吹的是一首古曲,上官若愚曾在江南的小巷中听人吹过一次。当时只觉得曲调轻幽舒缓,如今在一片漆黑中再次听到,仿佛便闻到了江南五月干净的空气,看到了湿漉漉的青石板和滴着水的灰檐,心中顿时一片安宁。

她赶了一天的路,又忙碌奔波了半晌,大半天未进米水,此时已是累极。听着付展风极尽委婉的笛声,倦意阵阵袭来,眼皮不住打架,却始终不敢阖眼睡去。

付展风见她面有倦意,却着意强撑,轻声叹息了一句,笛声自高折低,渐渐隐去。

上官若愚问道:“为何不吹了?”

付展风道:“再吹下去,只怕姑娘睡意更浓,如此强撑,唯有更加难受。”顿一顿,又道,“小于姑娘不睡,可是放心不下我?”

上官若愚见他识破自己心思,也并不十分在意,淡淡笑道:“我若说已将你当成朋友,你可会相信?”

这话,语调轻佻,显有嘲弄之意,却不料付展风竟正色下来,认认真真地答道:“相信。”

上官若愚不禁望了他一眼,黑暗之中,虽看不清容貌,却仍能感觉到他那一双眸子灼灼地望着自己,忍不住说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付展风道:“只因在下早就将小于姑娘视作朋友了。”

上官若愚不禁冷笑一声,道:“这样便是朋友了?看来你的朋友当真是少得可怜。”

付展风不怒反笑,淡淡答道:“确实是少得可怜。展风活了二十几年,也只得小于姑娘一个朋友而以。”

上官若愚怔了一怔,道:“到底是你做人不好,还是尚书府中没有正常人?”

付展风微笑道:“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也对,似你师父这般的为人,还是不要交朋友的好。免得害人害己!”

“师父为人如何,暂且不论,小于姑娘觉得展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官若愚望了他一眼,道:“阴鹜内敛,深不可测。”

付展风哈哈大笑,道:“看样子小于姑娘还在记恨扬州的事。”

“几十条人命,岂是说忘便忘的?”

“不错,那些确也算是无辜之人。但当时姑娘行踪诡秘,来历不明,为了确保少爷安全,展风也只有出此下策。”

上官若愚冷笑道:“好狠的‘下策’!”

“狠是狠了一些,不过却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姑娘适才说我‘深不可测’,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其实在下做事最是简单不过,只求个‘稳妥直接’罢了。做人如是,做事如是,看人亦是如此。”

上官若愚冷笑道:“我可不是什么‘稳妥直接’的人。”

“姑娘心有百窍,玲珑剔透,对我和少爷亦是不怀好意思……”他轻轻浅浅地说着,仿佛并不在意那最后一句的意味,见上官若愚不答,便接着说道,“但这些不过是粗浅看来。我却觉得姑娘是个简单善良,值得相交的人。”

“噢?”上官若愚有了些兴味,挑眉问道,“所凭为何?”

“就凭我腿伤上绑的衣襟。”

上官若愚这才想起,那日他自残右腿后,血流不止,她扯下他的衣襟为他止血疗伤。本是最自然不过的一件小事,不想他却一直记在心上。

只听付展风又道:“你我本是敌对,在下昏迷之时,姑娘大可废我武功,毁我经脉,最不济的,也应不理我的腿伤,由它再多失一些血,伤我元气。可是姑娘还是出手相救,可见不论你装得如何凶煞,心却还是软的。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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