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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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之晨-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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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换取他的四门绝学云云,一来不过是为了使付展风相信她确有所图,并非另藏奸计;二来则是一颗逞强好胜之心作祟,想看个究竟,瞧瞧到底是师父的君子剑法厉害,还是他朱家的绝学了得。

适才忽听洛东凡说山庄中不存剑谱,顿时便是一阵失落,却又见他欲寻九重天阁,不禁心还不死,问道:“既然没有剑谱,又何必要去寻那天阁?是不是你知道心法口诀,只是不敢贸然习之?”

洛东凡道:“山庄中有一间石室,当年剑神便是在此间练剑。室壁间均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剑痕,均是剑神闭关修习时留下的。这山庄中的所有人,均是由着这石室剑痕推摸出的剑法习剑,而当年收集整理出这套剑法残卷的,便是我的叔叔……”言及此处,他的声调略显低沉,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上官若愚走下来,伸手在他肩头一按。洛东凡如梦初醒,恍然道:“是了……都已是往事了……”顿了顿,又续道,“曾经我们也以为剑神并不曾留存他真正的剑谱在世。初时死里逃生,进入宏理院,也只是存着一丝侥幸,想着若是万一寻得九重天阁,兴许便能有剑谱的下落……”

“死里逃生”这四个字,他如今说来轻巧,上官若愚却可想象当日的惨烈情景。据传当日血染成河,一里开外,便能闻到山庄内飘来的阵阵腥臭。事发后的一两年间,纵使再胆大的江湖人士都不敢轻易进入山庄。那扇三人高的黑色大门犹如地府的鬼门关,山庄四壁阴气浓郁纠结,被鲜血污染浸灌的土地再没能长出花草来……

只听洛东凡续道:“那日我受挫于朱书羽,回到此处,亦不过是想再仔细参研一下石壁剑痕,或许便会发现叔叔当年不曾领悟的剑招。却不想此行,竟让我发现了山庄中的一条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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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 。。。 
 
 
上官若愚和洛东凡骑马并行。洛东凡□的仍是他的黑马“墨驰”,见了上官若愚也颇是亲热。从这个镇子赶到山庄,至多半个时辰,行不多时,已能遥遥望见天尽的那一抹阴沉所在。一路上,上官若愚的话不多,反是洛东凡,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往事。

“我只隐约记得叔叔曾经说过,剑神的师父是个疯疯癫癫的道士,有一日碰到了他,说他是个学武的奇才,便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硬要让他跟着自己学剑。他不愿意,这道士就每天去村子里杀一个人。最后逼得他没有办法,只有跟着学。他若有半点偷懒或是练得不对,道士就要去杀人……待他的剑法练成,方圆几十里的村庄,已几乎寻不到什么活口了……”

“那他的家人呢?”

“疯道士杀他家人的时候,只同意让他留下一个活口,他选了弟弟,然后便托人将弟弟送到远房亲戚家去了。”

“那……如何才叫‘剑法练成’?”

洛东凡清寡地勾了一下唇角,淡淡说道:“就是有一日,他杀死了那个道士……道士死时,似是十分高兴,临终前对他说:如今你已是天下第一剑客了,若是不信,便去江湖上,找那些有名的家伙来试剑吧。他不信,于是就真的去了。他对疯道士其实心中怀恨极深,一心求败,想证明疯道士的话是错的,因此一邀便是连邀七位剑法名士。只是结果……你也知道了。”

“嗯……”

剑神当年单剑独挑七家名宿的事迹,已经成为江湖上流传最广的一个传说了。

“当时,财力雄厚的外祖看上了他的才华,便不惜将独生爱女下嫁给这样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凭借着娘亲家的财力,他才得以建起这座神剑山庄,功成名就后,便将多年不见的弟弟也接了来,可是……”

洛东凡忽然又沉默了。上官若愚见他说起关远途的时候,不是称其为“剑神”,便是直接叫“他”,从未唤过“父亲”二字,猜想这其中或有他的隐痛,于是便也不再催问了。

父亲是不爱母亲的,这一点,洛东凡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父亲常年不在山庄中,偶尔回来,与母亲也不说话,只与叔叔寥寥数言。在他的记忆中,叔叔才更像是父亲,他们母子生病的时候、生辰的时候都是由叔叔相伴的。甚至,叔叔还教他念书、习武,他如今所会的一切,都是叔叔教的,只是这些家私,却难向外人尽道,即使是面对上官若愚,仍是心有顾忌,怕她觉得自己心胸狭窄,只记着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

上官若愚见他眉头间凝着的阴郁越来越沉,便禁不住开口打断了他的回想,问道:“那美得不得了的客栈老板,又是什么人?”

洛东凡一怔,随即省悟,道:“她叫雪剑,曾是剑神的剑侍。”

“噢?”

“他在山庄的时候,曾有‘风花雪月’四剑侍,这四人只听他一人之令,连母亲和我亦无权差遣。他们虽名为侍者,实则更像是他的弟子。他每回回来,便会传授他们几招剑法,虽只寥寥数招,却也足堪高手了。”

“‘风花雪月’……这么说来,还有另外三剑没有瞧见喽?”

洛东凡缓缓摇了摇头,道:“当年剑神发疯,四剑侍拼死阻挡,护着我逃出山庄,花剑和月剑早在那时已然丧命。风剑虽侥幸留得一命,却也落得终身残疾。那时雪剑年岁尚幼,并不曾挡在最前,这才保得四肢健全,但她那时亦受了极重的内伤,直到如今亦存有顽疾,风剑说她……或许活不过四十岁。”

“如此说来,如今的神剑山庄只有你们三人了?”

“不错。”

“我怎么瞧着这镇上的居民,人人都不太正常?”

“这些年来,江湖上越来越多的人想来山庄寻剑谱,雪剑便想出这客栈阻截之计,欲将这些江湖人士阻拦在山庄之外。镇上的居民被滋扰已久,如今不过是见惯不怪,少言不闻,怕惹是非罢了。”

这些事,已藏在他心中很久了,从来都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他原本也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的,却不想如今一开了话匣,竟再也止不住了。事到如今,才恍然惊觉,原来先前的沉默,并非不在意,只是无可奈何的守住寂寞罢了。

虽然心中尚有疑惑未解,但见洛东凡虽是剑神之子,对其父所知却也不多,又怕再深聊下去,会触到他的隐痛,因此上官若愚便不再多问了,只是与他扯几句闲话。洛东凡虽明其意,倒也感激她就此打住。

过不多时,上官若愚忽感一阵阴冷,再抬眼,只见神剑山庄已赫然在前。

山庄前一片开阔,石板青灰,极目所望,不见一片草木。抬眼看天,只见湛蓝如绸,绵延到山庄发黑的围墙处却赫然断裂,仿佛再晴泽美好的天气,都染不进地上的那一整片阴郁之中。

远看尚不觉得,越是走近,便越是觉得这山庄的宏伟气派。待到门前,那一连排的灰黑围墙便像是一整座山脉,要从头顶压将下来。

上官若愚深深地吸了口气,只闻到一阵冷冽的生铁味。

洛东凡示意她下马,牵着黑马墨驰行到铁门前,伸手轻轻扣了扣,低声道:“是我。”

忽然间,天地间迸发出一阵突兀的轰隆声,震耳欲聋,夹杂着铁器刺耳的噪音,惹得上官若愚的马匹惊声嘶叫。上官若愚也被这声音吓得浑身颤抖,急忙运起内功抵挡。

这便是神剑山庄庄门开启时的声音。有人曾传说山庄中常有恶鬼獠叫,如今看来正是这开门声所引起的误会。

十人高的巨门内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他双足自膝处断去,如今装上了一对木腿,右袖空空,四肢之中竟是只剩左臂完好。只见他孤身一人静静地站在两扇黑色的巨门当中,如黄泉凄苦的领路者。只是他眉目端正,隐隐透着一股书卷之气,双眼亦是温润谦逊,不像是个习武之人,倒更像个寒窗苦读却不得志的书生。

那人先是向洛东凡垂首施礼,唤道:“少主。”随即便向上官若愚望了一眼。那一眼瞧得极淡,仿佛她是洛东凡的贴身丫鬟,见惯不怪,虽有其人,却是身份低微,不用在意。

上官若愚有些被这一眼骇到,自此便知这是个极不简单的人物,因此便始终闭口不语,静观其变。

倒是洛东凡向他二人介绍:“这便是风剑……风剑,这是我曾说起过的上官若愚。”

风剑又望了她一眼,这一眼比先前更淡,随即微微垂眼,唤道:“姑娘好。”神色不卑不亢,颇具大家之风。

上官若愚亦笑着还礼,道:“先生有礼。”

洛东凡道:“我请她来一观秘道。她是个聪明人,咱们想不出的事,或许她能解开。”

风剑只是微微一滞,随即便淡淡答道:“一切全凭少主作主。”说罢左手一引,道:“两位这边请。”

洛东凡领着上官若愚向庄内行去,只听身后轰隆有声,回头望去,只见风剑已将门合起。

十人高的铁门,纵是十个壮汉亦要使尽力气方能合上,这风剑双足已残,只余单臂,开门关门却是毫不费劲,愈见其深不可测。

上官若愚悄声道:“你家这风剑,只怕是对我放心不下呢。”

洛东凡道:“这些年来,觊觎山庄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如今对人存疑亦是正常。”

“我知道。只因我也是个‘觊觎山庄剑谱’之人。你这番可当真是引狼入室了。”

洛东凡淡淡一笑,道:“若不引你进来,我只怕连密室之门亦进不去。我情愿让你助我开启室门,尔后若要争夺剑谱,便各凭本事,总比自始自终守着扇石门的好。”

上官若愚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也算有理。”

忽听得身后“嗒嗒”声响,原来是风剑踩着木腿尾随而来。他脸上的表情始终云淡风清,恭顺有礼,却自有一股拒人千里的气质。

穿过前庭,来到大堂,只见堂中虽是光线晕暗,却是打扫得一尘不染。山庄占地百亩,庄内百余座庭台楼阁,气派非凡。原本庄内应是翠竹遍野,林木葱茏,如今却是百花谢尽,仅余狰狞残枝。那些雄伟瑰丽的楼阁,亦只勾勒出森冷的轮廓。

上官若愚只觉得越走越冷,明明头顶艳阳高照,却仿如境花水月、海市蜃楼,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洛东凡领着二人来到一处花园,上官若愚抬头望去,只见匾上写着“梅园”二字。踏入其中,却只见一整片枯枝,层层叠叠,交织密布,犹如荒野荆棘。见得如此繁盛的梅树,上官若愚不禁想象,当年的此处,梅花若雪,落英缤纷,该是如何惊艳。

正自出神,忽闻洛东凡说道:“从前,母亲最喜欢这里……”这一句似是低喃自语,很快便又回过神道,“就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得”两声轻响,一个青影已是飞身蹿上,正是风剑。他名为“风剑”,身法动也迅捷如风,双腿虽残,竟是不逊常人,左手在匾上轻轻一抬,只见右首的墙角边竟现出一道暗门来。

洛东凡叹道:“初时,我们也曾想过他或许会将剑谱藏在暗处,是以庄中各处都被搜过。这梅园是母亲常来的所在,从前从不见他来此,若不是那日雪剑擦匾时偶尔发现,我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此处竟会有暗道。”

上官若愚笑道:“看来,剑神对尊夫人是深情厚爱。”

洛东凡冷冷一笑,道:“那就真是笑话了。”言毕,不愿再多说,便带头走入密道之中。

上官若愚自北司出来后,见到这种阴暗狭窄的所在,便会忍不住气闷,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才提步跟上。

暗道不长,却是曲折难行,三人走了一柱香时间,终到尾端。只见终点处石门紧闭,便再难前行。

上官若愚伸手推了推,只觉如蜻蜓撼柱,不禁说道:“这石门如此坚固,却又要如何打开?”

洛东凡道:“不错,这道门坚硬沉重,我们曾试过多种利器,却不能伤它分毫。况且这密道狭窄,仅能一人通过,想要集众人之力推动,亦无可能。”

上官若愚食指下探,忽然摸到一个奇怪的凹槽,不禁猝然一惊,道:“拿火把来。”

洛东凡将火把举到她头顶,只见石门上的凹槽外还有一圈凸起的圆形,显是一道石锁,而那凹槽便是锁眼。

洛东凡道:“不知这开锁之物为何,这凹槽形态奇怪,你可曾见过?”

上官若愚望着这槽眼,越看越是眼熟,只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只听风剑忽然说道:“这石门显为能工巧匠所制,听闻天下第一巧匠公输家如今便在一方城中……”

当真一语惊醒梦中人,倒不是“公输巧匠”一说,而是上官若愚一听到“一方城”三个字,便立时想起,这凹槽形似枫叶,正如白晨自小佩带的那枚水玉一般!

枫叶虽美,却有秋残凋零之意,因而世间将玉雕成枫叶形状的并不多见。当年白晨拿出来赏玩之时,上官若愚却是十分喜爱,还赞他难得也会附庸风雅一回。

洛东凡见她面色突变,急忙问道:“如何,可有想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说总有高潮低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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