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帝星升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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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帝星升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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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照常去,天天笙歌,日日美酒,全不以国事为意,一说起粮饷,还眼红内帑。他们若不作官,哪能有这泼天富贵?曾应麟说得好,他们衣租食税,吸百姓膏血,此番应该让他们也出一点血。想到此,他不由顿了顿足,望着王承恩叹了一口气说:

第13节:4 募捐(3)

“也罢,事已至此,也不能不这样了。”

王承恩还以为皇上这“不能不这样”是指发内帑,不由连连点头。

崇祯主意定下来,马上令王承恩去把曾应麟那份已存档的奏议翻出来,再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坐在御座上,闭目沉思。

王承恩直到看了曾应麟的奏疏才明白,搞了半天,皇上是想向臣子募捐——自己不出血,让臣子出血。

八年前的崇祯八年,便有一个叫李琎的武生上书,也是主张令江南富绅报名助饷。可皇帝将此事付与辅臣商讨时,马上遭到辅臣们反对,大学士钱士升甚至认为这是致乱之由。说富绅是地方贫民衣食之源,眼下流寇播乱秦、晋、楚、豫,独江南稍安,此议一出,那些流氓、无赖便会与富绅为难,这无异于驱天下之民为贼。经他这么一说,崇祯当时的决心就动摇了。

现在想来,自己为什么没有坚持呢?这个钱士升只因出身江南巨室,便为富绅说话,想尽理由来搪塞朕,这班臣子,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崇祯皇爷一想起往事便恨得咬牙切齿。面前虽是个太监,他也很想倾诉,乃把曾应麟的奏疏念了一些与王承恩听。曾应麟在这奏疏上说:富绅们有钱,只要他拿出十分之一,便可保住另外的十分之九,何乐而不为?不然,流寇来了,举室罄尽,连命都不保。

崇祯一边念,一边用手指头戳着奏疏上的字,狠狠地说:

“当年李琎上书时,朕本想采纳的,就因钱士升反对而未果。那个钱士升是个一点也不明事体的人,当初东林党人被魏忠贤陷害追赃时,他肯破产助东林,可到了国家有难时,却不主张出钱,你说他还有半点忠君爱国之心吗?倒是这个曾应麟说的像人话。”

王承恩心想,曾应麟这话有道理,流寇得势后便要均贫富,大臣及富绅们守着金山银海有什么活路?所以,这仗半为皇上打,也半为富人打,皇帝不出你们出也应该。但回头一想,一般的京官其实穷得很,有钱的只是大官,若报名认捐,该先从辅臣捐起。于是,他把这看法向皇帝说了,崇祯一听,立刻记起那一班无用的蠹鱼,心想,是呀,国家有难,不能让他们干脱身。

于是,他又急急传旨,召见辅臣。召见之先,他在肚内寻思,几次会议都无结果,这回应该改变策略,募捐不比迁都,是堂哉皇哉的事,虽用不着拐弯抹角,但既然要人家往外拿银子,总要让他们尝尝甜头。

这边皇帝在动心思,那边辅臣们也在用脑子。一连几次内阁会议,都没有结果,内阁五个大学士都有些惴惴然,生恐一旦天颜震怒,自己将蒙不测之祸,所以,上朝前便在心里告诫自己,召对时千万要小心。

不想上得朝来,天颜和悦,见面就下旨令辅臣免跪拜。辅臣们不知何来这“浩荡皇恩”,正惊惧间,皇帝却突然立起身,走下御座,向着一边木然鹄立的辅臣们深深地一揖到底。

这可真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礼啊!但太突兀了,令辅臣们手足无措,都说受当不起。不想皇帝却诚恳地说:

“应该应该,朕以国事托付诸位先生,诸位先生就是朕的老师,学生见了老师,怎么能失礼呢?”

辅臣们听了,更是惶恐不安,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连舌头也不会打转了。皇帝回到座位上,又说:

“流寇席卷河西诸郡,并北上延安、榆林,他们的后顾之忧没有了,饮马黄河已是早晚的事,大家可都知道?”

那份塘报,皇帝已批转辅臣们传阅了,所以,众人忙磕头奏道:“臣等都已知道了。”

辅臣们答了这一句后便像哑了一样,因为接下来的应对之方,却很难说得出皇上爱听的,或是能对得起皇帝那个大礼的。

这样,气氛便由惊惶失措转入沉闷。

崇祯演了半天戏,却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心里不快,不由垮下脸来,扫了众臣一眼,又在首辅陈演脸上停下来,说:

“流寇自得了关中,并没有留恋子女玉帛,而是立马挥戈、四处焚掠。看来,先生的庙算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第14节:4 募捐(4)

陈演一听皇帝旧事重提,明白不能再装聋作哑,只好出班讪讪地奏道:“是,微臣当初料事确实欠缺。不过之所以这样说,也是虑及国家财力有所不济,暂时不能大兴讨伐之师。”

这“财力有所不及”正是皇帝今日要议的题目,于是马上堵他说:“财力不济,总要想方设法,今日之事,不是朝廷兴不兴师,而是流寇要过黄河了,难道就让他打过来不成?”

一见首辅开口就碰钉子,李建泰、蒋德璟等人更加十二分小心。这就给时时想表现自己的魏藻德以机会了,于是立刻出班奏道:

“皇上责备得是。国事蜩螗,作臣子的不应只求退身自保,而应尽忠竭智,解君父之忧。”

皇帝的责备已让陈演难堪了,而魏藻德此话让身为首辅的他更不受用,于是没好气地说:

“朝堂议政,尽可畅所欲言,魏大人如有良策,何不早说?”

不想魏藻德竟从容不迫地奏对道:“臣以为,眼下形势非无可恃之兵,而是无可恃之将,像余应桂等辈,既不能身先士卒,激励将士,又不能料敌决策,洞察奸谋,且黄河不守守汾河,蒲州不保保太原,轻弃重镇险关,致使门户洞开,予流寇以可乘之机,实在太令人失望。”

皇帝听了连连点头。可陈演却十分反感,因为当初派余应桂督师是陈演的主张,魏藻德此议分明是指责自己,他于是反驳道:

“臣以为此说未免责人太苛。朝廷散处在山西、直隶、山东等地,虽仍有上百万大军,但欠饷已达八个月,余应桂屡有奏疏上呈,催取粮饷,并说再不指拨的饷,军队有哗变之虞,可朝廷却一直不能予其以接济,他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张空拳以往。”

这一说,就又回到开先那“财力有所不济”的老题目上了。大家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崇祯皇帝先开口:

“财力有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魏藻德终于听出皇帝的弦外之音,赶紧说:“臣以为,时局孔艰,正臣子报国之时,前人多有毁家纾难之义举,身为臣子,自应效法前人。这以前已有人上书,主张内外臣工,捐输助饷,臣以为此举不妨一试。”

这正是皇帝想要说的,正不知如何开口,不意魏藻德竟先说出来,不由嘉许地望了魏藻德一眼,连连点头。

陈演却着实吃了一惊。他明白,魏藻德出这样的主意是向着老臣们来的,他自己才作了几年官,入阁更只有几个月,若报名认捐,就是不出一文钱,别人也无法攀比。而自己就不行,身为首辅,为宦多年,若捐输助饷,当拔头筹,三万五万皇帝会嫌少;十万八万,别人会说该,自己可不是冤大头了?寻思无计,左右为难,只好故作深沉地奏道:

“捐输助饷,这不是什么好办法,记得早在崇祯八年,便有人提出此议,辅臣钱士升……”

一听陈演提起钱士升,崇祯的火一下窜了出来,立刻打断他的话说:“时势不同,境界各异,已往之事,不要再提。”

说着,他便诉苦,说国库空虚,就是内帑也已罄尽,有人还眼红内帑,以为内库有个聚宝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须知金山银海,也有尽时。说着说着,口气便不顺了:

“局势危急,已旦夕不保,诸位束手无策,既不肯为国分忧,又坐拥多金,忍令军士饥寒,城池失陷。朕问你们,一旦流寇得志,能不肆意掠夺?诸位想图一日之安,其能得乎?”

说着,他又用指关节连连敲着御案,痛心地说:“朕以为诸君如此吝啬,无异于赍盗兵而济寇粮!”

陈演听皇帝这么一说,知道自己话不得体,于是垂手侍立,再不做声。

不想崇祯之言,却对中李建泰的心事——这些日子,李建泰一直在看塘报,关心流寇是否渡河,流寇仇视富人,每攻下一地,杀富济贫,这是不争的事实。心想,一旦流寇渡河,自家首先遭劫,与其赠与流寇,莫如慷慨捐输,说不定还可捞本,眼下见魏藻德之议深受皇上赏识,立刻也磕头附议道:

第15节:5 国丈不捐太监捐(1)

“臣以为非常之时,必有非常之举,捐输一说,未尝不可一试,臣家薄有田产,臣愿散尽家资,纾国家之难。”

五个辅臣,首辅因召对不称旨而受斥责,有两个主张捐输助饷,蒋德璟和方岳贡一看形势不妙,只好也跟着赞成。他们见李建泰是变卖田产,便知这中间大有转寰的余地,于是也说,愿领头认捐,充实国库。

崇祯见四个辅臣都支持自己的意见,于是,那炯炯目光向陈演一瞥,说:“好,好,难得大家都能体恤时艰,若辅臣都能效法诸位,何愁流寇不灭?”

陈演见自己陷入孤立,不由着忙,但他毕竟在内阁混了多年,称得上老奸巨猾,于是说:

“微臣之所以迟疑,乃是怕此议一出,百官不能自安。既然众臣如此急公好义,慷慨解囊,微臣岂甘落后,何况国难当头,毁家纾难,乃是作臣子的本份,微臣又岂能趋避?”

一听陈演也肯出血了,崇祯虽仍不满意,但还是点头赞扬。

这次辅臣会议,开始虽有些磕磕碰碰,结局却还是很完美,这是崇祯希望看到的。心想,自己这个揖作得也不亏,只要辅臣带了头,其他人便好说了。

5 国丈不捐太监捐

不料第二天,除了魏藻德拿出了一百两银子,其它人却不见动静。他让内监去各家催问,内监回报说是辅臣们正在筹措,好几家在自家府门口粘上了告白:“此屋急售”。崇祯一听,这才明白,这就是陈演那老杂毛说的“毁家纾难”。宰相当了这么些年,就是捐个三万五万,也不至于要卖房子?看来,辅臣在耍花招,自己那个揖也白作了。

皇帝越想越气,把几个辅臣恨得牙痒痒的,真想再次大开杀戒,但转念一想,总要师出有名,再说,也不能把辅臣杀尽呀!

王承恩一直呆在身边,皇爷脸色的变化,全看在眼中,这个结果,他已料到了,见皇帝在叹息,于是,在边上轻轻地咳了一声。皇帝回头望见他,乃不无感叹地说:

“叵料这班辅臣个个都是大奸巨猾,国家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要玩花样,真让朕寒心。”

王承恩跪下来,期期艾艾地说:“奴才以为,不到万不得已,皇上是决不会走这步棋的,但这班人罔知大体,急公好义者极少,一提到钱,便如钝刀子割肉,极不痛快。所以,要想其事速成,不如另外找人带头示范。”

崇祯一听,不由连连点头,又说:“魏藻德倒是带了头,拿出了一百两银子。他是个新进,才作了三年小京官,十分清苦,入阁只几个月,能一下拿出一百两,已是难为他了,不过,毕竟太少,作不得榜样。若是有人能一下拿出十万八万,朕不怕其他人不跟着来,真到了那时,朕就是抄他的家也师出有名了。”

王承恩犹豫了半天,说:“据奴才看来,这个带头人还是有的,但要看皇上能否能下这个决心?”

崇祯说:“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朕还有什么决心下不了的呢,你且说,这人是谁?”

王承恩说:“这个,这个人,应是勋臣国戚,且是皇上最亲近的,只要这人肯出钱,就不怕其他人有所藉口。”

崇祯想,最亲近的,除了国丈周奎,再无二人能及。周奎以苏州布衣,不但得赐府第、田庄,封伯爵,且连儿子也袭了锦衣尉千户的世职,何由得此?不就因为他是皇后的父亲吗,若是他肯带这个头,别人还有何话说?

想到此,他立刻传旨,将周奎的嘉定伯晋为嘉定侯,让太监徐高去周府宣旨,并转述皇帝求助之意。

徐高是坤宁宫的管事太监,皇后身边的人,在周奎府常来常往,熟门熟路。一到周府,进门便向周奎贺喜,周奎尚不知何意,徐高怀中取出朱谕,口称:

“有旨”。

女儿正位东宫,为当今国母,十几年来,周府已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皇恩懋赏,常不旋踵而至。今天一听“有旨”,以为又是好事来了,当下排下香案,铺上大红氍毹,跪听圣旨。

旨意十分简明扼要,只三言两语,嘉定伯成了嘉定侯。这虽是好事,却好得有些出乎意料——既非帝后万寿,又非国有大庆,这封侯有些突兀。看来皮裤套棉裤,必然有缘故。

第16节:5 国丈不捐太监捐(2)

“老皇亲,大喜大喜!”徐高落座,又一次向周奎道喜。周奎心中有事,逊谢过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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