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是了,他岳父给了他一个仓管员的闲差,每天里只要签个到就能自在耍乐,轻松极了,这惟有村长能做到,在东水村里,王村长就是天皇老子,我算什么啊?!柳三你做的对,当初甩了我,果然是明智之举。
可为什么时至今日,我脑海里记的最清楚的,依然是他当年脆生生的一句:“嘉禾哥,我要和你一起进城,咱们。。。永远在一起。”
多美好多坚定多完美多。。。可笑啊。y
“三哥!你又跑哪去了!”那个熟悉的泼辣的女音,我没有诧异地看着妞妞提着个保温杯远远地走来,怀里还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呵。。。她也变了,花无百日红,当年那个窈窕明艳的女孩已经初为人妇,纤细的腰肢如吸过水的海绵那样节节涨大,丰腴的脸上现出了两道深深的表情纹:“哎呀,嘉禾哥,怎么有空来看三哥呀,你如今贵人一个,看着精神气都不一样了,呵呵。”
三儿根本没空管我,紧张地一手接过孩子:“你送饭就送饭,,把孩子带出来干吗,看风吹闪了,回去要病了,你爹不心疼死。”
“什么叫我爹不心疼死?你才是正经做爹的,说的什么话。”妞妞白了柳三一眼,随即自己也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一对恩爱夫妻。说话着那孩子突然哇哇大哭,夫妻俩手忙脚乱起来,直到妞妞解开自己的衣服,把肥白烁大的乳房毫不避讳地塞进孩子嘴里时,那刺耳的哭嚎声才渐渐地息了。
妞妞骄傲地说:“幸好我奶水足,要不咱家这小子一准儿饿死。对了,嘉禾是个读书人,咱家宝宝过百日还没个正式名呢,要不叫嘉禾给取一个。”
柳三头也不抬:“也好啊,反正我这粗人,要想名也是屁都甭不出一个——下午约了陈老头推牌九,不家去吃饭了,我就不信翻不回昨天输了的那本儿——”
他回头看我,忽地咧嘴一笑:“嘉禾,一起来吧,算你一手?”
我终于落荒而逃,那个我曾经倾尽一生去爱的男孩,已经在我心里,彻底地死了。
眼睛里突然又酸又涩,甚至淌出几滴泪来,我暗骂了一声,这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竟然涩地人流泪——我伸手抹去一脸的水,泡末——或许还有眼泪,走上前,猛地拉开门。
秦商静静站在浴室门口等我,一如往昔。b
我突然毫无预警地一把搂住他:“。。。傻瓜。我和他。。。早就结束了,你想我回去我就回去。。。成不?我发过誓好好对你的,刚才我抽风了,随意对你撒火,你别望心里去,啊。。。小秦子,我也。。。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我曾经对另一个人也发过这样的誓,只可惜,我和他,都背弃了自己的诺言。
22
很多事我以为会这样平静地过去,在心底慢慢慢慢地结疤,只给自己留下一道绝色的伤口,一个人略微矫情地痛着。
秦商研二的时候,和他的“老板”已经是铁杆兄弟了,平日里说话也没上没下地不象对师生——秦商这小子就是这样,人乖嘴甜,要真想结交什么人,还没个结交不上的。
我开着刚付了首款的凌志去学校接他,我来的早,秦商还在和他“老板”修论文呢,我把车泊在一边,就坐在车上等他。这学校名气大,我却从来没正眼看过,漫无目的地看着校园里进出的学子,或自得或青涩,却都是青春飞扬的花样年华。
我有些自嘲了,我也并不比他们大上几岁,几时也变的如此地老气横秋?
只一瞬,我却看地呆了,一个理着短的不能再短的小平头的男孩儿,穿着简简单单的白体恤牛仔裤,有些羞涩有些无助地站在校门口,彷徨四顾。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清爽的男骇,永远在我身后对我微微地笑。
砰砰地数声,我才回过神来,秦商噙着笑在敲着车窗。他穿着一件黑色的V领开襟毛衣,风神俊朗,无怪乎常言道“男要俏,一身皂”。
我赶忙把已经快燃尽了的烟屁股给熄了——秦商不喜欢我抽烟,总觉得我长的就不成个人样了,再叼根烟那活脱就一个流氓——虽然事实上我也差不多就是。
我笑着摇下车窗:“刚买的呢,不会轻点敲啊?也不怕我心疼。”g
他到另一侧开了门坐进来,似笑非笑:“看什么呢你?都看呆了。”我支吾了一句:“哪有看什么呢?有看也看你啊。”秦商并不理会,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撇撇嘴:“王嘉禾,你大大地不纯洁了,又想拐带纯情少男了是吧?”我啼笑皆非,还没辩驳呢,他却忽然凑过来,用力地咬了我的耳垂:“告你,你当年那招也就我傻呼呼地上套,你就别想了——”
哪。。。哪招啊。我失笑。这小子最近越来越大胆了,我摸摸耳垂,有一点发烫。
路上,秦商再一次和我说起了留学日本的事,说什么他的老师都帮他联系好了,只要他一点头,就能交换留学了。我再一次表示反对:“别逗了,你要是学什么理工科要出国还差不多,文科的出国凑什么热闹啊?”
“你知道什么呀,咱这专业还是人家强。早稻田啊。。。开玩笑。”他不以为然。
“反正我不赞成你去。”我皱了皱眉头,“你现在这学历,我再帮你跑跑关系,要什么好的工作找不到?何必!”
秦商抿抿唇,转开头,半晌才说:“不是这个原因。我出去留学不为了找啥工作。”
我瞄了瞄他的神色,只得安抚似地握住他的手:“你难道就忍心抛下我呀?想想你要出去了,咱俩多久才能见一次面?都只聊电话的话——”
“王嘉禾,你是不是。。。从没想过和我一起出去?”秦商平静地开口打断我的话。
我一愣。说实话,我是真地想也没想过。也不是什么故土难离的,我只是单纯地,不明所以地,从没想过离开这个国家。
“咳。。。小秦子,说说哪去了,出国是那么容易就行的?要签证啊要手续啊,你去那能继续读书,我能干吗呀?缩家里等你回家再帮你洗衣做饭呀?”我想笑着打哈哈来混过去。
“要是真想出去,你绝对是有办法的。嘉禾,咱们现在这样,能撑个几年?你爹娘远在天边或许不急,可我的处境——嘉禾,我妈最近一个劲地催我找个女朋友,你知道的。。。我根本瞒不了多久!只有出国定居我们才有机会——一辈子在一起!难道这种事儿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担心吗?!”
我沉默了,视线避开他的,后视镜里的景物飞速地向后退去,渐渐地连成一条白线。
他说的对,我不是没考虑过,而是不想考虑。我总以为如今的强大已经使我足以保护他不再受伤,再也不用象当年对另一个人那样重蹈覆辙,然而如今我才知道,在现实面前,我还远远不够。
对不起,秦商。
那一次之后,我们第一次有了隔阂,倒也没大吵大闹的,只是单纯地冷战,不管我怎么招惹他他也总是淡淡然的。我知道我让他寒了心,可这一当口,我竟不知能说什么去开解,或许,在我的心里,也原就是有些愧疚的。
直到我爹一个电话过来才使得我把心思从这上头转开。我爹是极少打电话给我的,有些个家常唠叨告穷的话也都由我娘来说。
他只一句话。村里出大事了,你赶紧着回来。
小小一个东水村能有啥大事啊?我这样想着,可我老子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且近来和秦商又处的不顺,不如彼此分开冷静一下为好。
回到家我才知道,真的算大事了。
王村长被停职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一个旅游开发商看种了东水村这块地,想开发一个什么自然度假村,要在咱村风水最好的西坡建别墅,要知道这西坡是东水村祖祖辈辈死后吉地,随便走一步都要叩头焚香免惊先人的,何况是破土动工要所有人迁坟?只要是这村里的人,甭管你平日里做人如何秉性如何,一到这事上也是绝不含糊,就说火葬推行多少年了,东水村那么多人,愣是个个强都入土为安了。王村长头一个激烈反对,旅游开放商要是后面没个什么势力谁做这个?上头一纸文书下来:强行搬迁。最后告示贴出来几天了,没人理,直到防暴警察推土机什么都出动了,村人这下炸开了锅,村长一声令下,全拥到西坡,大有谁敢动土一下就是你死我亡的劲儿。
事情后来是强压下去了,也没见报,可王村长一个煽动群众的罪名是坐实了的,新来的镇长与他又不对盘——王村长在东水村那是多少年的经营,村官哪里保的住真的手脚干净,一些个贪墨舞弊的证据递上去,立即就被停职检查。王村长年纪也大了,一气之下竟然中风了——如今他可算是树倒猢狲散,一派凄凉了。
我第一个反应只是,村长被撤职了,他,会如何呢?
随即暗笑自己无聊,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你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的生活?何必。。。
所以我淡淡地说:“爹,咱和政府过不去做什么?这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儿,说起来,土葬原就不对么,咱早商量着搬进城不是——不如把祖宗牌位请过去也就是了——”
“爹!”
“孩子他爹!”
“啪——”的一声,我还没转过味儿来呢,脸颊上就火辣辣地疼。娘和弟妹都看傻了,我上大学以来,我爹这还第一次抽我。
“你个忘本的败家子!你现在厉害了是吧?有几个钱了不起了是吧?这些年你脾气是越来越大,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了!我也不和你这忤逆子计较了,就这事,我告你,这祖坟在我在,谁要是铲平我家的祖坟,那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我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站起身:“爹,我王嘉禾离家这么多年了,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这些祖宗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有没有出来显灵过一次?!”
我娘急把我望门口拉,嘴里道:“小祖宗,少说几句吧,你爹心里是真苦。。。”
“你个畜生!我送你去读书就叫你回来顶撞你老子?!村里随便一个娃都比你知事!”爹脸红脖子粗地咆哮着,“人家三儿一辈子老老实实在村里种地过活,没读多少书,可他为了保这地,愣是和那帮子警察对上,被打到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你你你真是白读书识字了!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呆住了,我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小妹一个忍不住,哇地痛哭出声。“三儿哥好可怜的,那天他,他冲在最前面。。。人又多又挤,乱成一团。。。散,散了后,几个受伤的人中,他最严重——他,他的腿——被打折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轻声问道,一片寂静,惟有数道抽泣声。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大声喝道!
我转身夺门而去,一路狂奔——即便现在没有任何联系了,即便你变成一个庸俗平凡的农民,我也依然希望你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地过!
我直冲到三儿家前那道熟悉的低矮的篱笆前,才惊觉一个人也没有,连当年最熟悉的嘈杂的鸭叫声,都一声不闻了——我怎么忘记了呢?他和王妞结婚之后,已经搬进河口那个新盖的大瓦房里了。
我终于冷静下来,慢慢地走到他的新家。我远远地看见妞妞一面挽着袖子一面把想望里冲的几个男人迎出门来:“干什么呢你们!咱三哥有伤起不来,有什么事不能等他起来了再说——什么欠你们的钱?你们几个平日里拿我王家的钱还少么?还变着法设局骗三哥的钱,我呸!什么东西!”
“三嫂子,你这是什么话,谁平日里拿你们家钱了?”为首的我也认识,海子哥的妻舅,平常就挺横的一个人,“你当你们家还象从前那样啊?叫你嫂子那是给你死鬼老子面子,别以为兄弟几个怕你!亏心事多做了现在也算报应!你男人自个儿欠我们的钱,要还是天经地义的,这要是还不出——”几个男人一阵淫笑,个中意味傻子都听的出,只听屋里碰地砸出一个瓦罐,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的,是一个破碎的嘶哑的凄厉的男音,如风吹枯枝:“你们给我滚!欠多少钱我柳三砸锅卖铁也还你!现在——离我老婆孩子远点!”随后,一个身影从屋里踉跄地撞了出来,没两步,就摔在了地上,抽搐着,再起不得身。妞妞惊慌地跑过去,想扶起他,却猛地痛哭出声。
我突然害怕,恐惧起来,我不敢再见他,在此时此刻——转身回头的那一刹那,我鼻子,又是一酸,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涌出眼眶。
回家我给韦豪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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