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深井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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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深井冰-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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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悟怎么会在此刻责怪阿单氏,他慰问几句,便自己坐在外面。

他幸过的女子并不仅仅皇后一个,但是就她一个怀孕,后宫中其他妃子几乎没有。更别提庶出的皇子公主,可是他对这长子却是半点喜爱之情都提不起来。

这种被迫和皇后生下长子,当真是憋屈之极。

产房那边的吵闹传不到他这边来,元悟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内侍满脸喜色从屏风那边绕过来拜伏在地。

“殿下诞下一位皇子!”内侍大喜道。

元悟面上扯出一丝笑容,从榻上起来。

**

步六孤荣听从洛阳来的使者说,皇后已经诞下太子,高兴的立即从坐榻上跳起来。女儿怀孕的时候他当然高兴,但也担心女儿腹中的胎儿。如今坐实了是个皇子,天子派来的使者说是‘太子生’他按捺不下心中的喜悦,自己打算带上几个部下前往洛阳,看一看妻女还有新出生的外孙,同时见过太子册封大典再回晋阳。

步六孤荣溺爱长女之事,那些旧部就没有不知道的。因此步六孤荣兴冲冲的带上几个人和一支人数并不多的卫队踏上前去洛阳的路,也没有几个人觉得奇怪。

皇后生下皇子,又是太子,做外公的自然要去亲自看看。

步六孤荣这一次出行前,还专门跑到寺庙里对着宝相庄严的菩萨好一阵念叨。

以前洛阳贵族好佛,步六孤荣驻扎在边远之地的六镇,自然没有机缘去信这个,如今位高权重,女儿又成了皇后生下太子,他也跟着信这些东西。

步六孤荣一心想见到妻女外孙,一路上加快速度赶往洛阳。

**

初夏里,天气开始热起来,其实从暮春开始,这天就开始一阵一阵热起来了。即使是初夏,那些冬日里的东西也用不着了,窗棂上蒙着的麻布被拆下,榻上的被褥也换成轻薄的。当然身上的衣裳也换上轻薄的麻质衣裳。

贺霖是家中长女,管家的事情,崔氏倒是大半都交给她,并不事事躬亲。要是贺霖有些什么不懂,崔氏在旁提点两句。

这一次,她手里拿着一卷纸,纸张并不上乘,泛着黄,记着换下来的一些物品和新采购进来的麻布等物品。

贺霖正看着,有侍女前来和她说,“大娘子,有客人前来。”

贺霖一听,将手里的纸放在一旁,让人去准备待客的事情。

慕容景在晋州待了下来,他不敢就这么回到晋阳去。他那会一心一意跑出来游历增长见识,留下一封书信就跑,等到在晋州待着终于冷静下头脑来,发现事情坏了。叔父看见他的那份书信还不知道要如何生气,虽然不是亲生父子,但到底叔父待他和亲生儿子差不了多少。心下自责却又有几分害怕。

慕容景心一横,还是在晋州多呆几月好了。

他在晋州并没有多少好友,晋州本地的世家并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他并不怎么和世家子交往,不用在外奔跑,在屋里待的快发霉。

在无聊中他想到自己还欠人恩情的事情,前些日子他光顾着苦恼怎么和叔父说的事情,倒是把这件事情给抛到脑后去了。

慕容景还是不太乐意欠人恩情,尤其这恩情还比较大,若不是别人家的小娘子出手相救,说不准这会他就已经去见离世已久的爷娘了。

这份恩情太大,要是一直不去上门道谢,好像显得他自己有多忘恩负义似的,即使别人家不在乎,他到底还是过不去自己这关。

他令家仆准备了比较好的几匹布帛,自己整理一番仪容,骑马前去上门道谢。

不巧的是,他来了,贺内干还是不在家。

家中的男丁一个还在被师傅按着苦读,一个还在乳母怀中撒欢的吃奶,崔氏在夏初疲倦难当,不适见客。

当慕容景看见在庭中俏生生的少女的时候,他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来。

那少女看上去十三岁的样子,娉娉婷婷,面容秀美,着时下常见的襦裙,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娴静。

慕容景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想不通这家人了。

“郎君。”贺霖嘴角噙笑双手抬起来行礼。

北朝的风气太过开放,娘子和小娘子们也比较自由。贺霖见着全家能出来的就只有自己一个,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就出来招待客人了。

反正人还是她救回来的,又不是什么野兽,招待一下也无妨。

像是从六镇那边来的不开化的军户,偏偏主母娘子又是那种汉家女子的礼仪作风。要说这家受了汉化,家中小娘子也不像。

“某今日前来叨扰了。”慕容景作揖道。

将人请进屋,慕容景告知来意,那些跟随他前来的家仆在外面也将赠礼交到贺霖家家仆手中。

“看郎君气色,想来已是大好了。”贺霖坐在慕容景对面,若是讲究一点的人家,女孩儿见客,就是不呆在竹帘后,也会拿着一只团扇遮挡着面容。

可惜慕容景见对面少女面上没有半点羞敛,她大大方方的看向这边,举止倒是可圈可点。

“那也是托了恩人之福罢了。”慕容景说道,“此等大恩,难以为报。”

“郎君不必放在心上。”说着,贺霖使眼色让一旁的侍女将酸酪端上来。北方人常爱好喝羊奶之类发酵而成的酸酪,就像南朝人喜欢喝茶一样。

“当初也不是为了郎君的报恩。”贺霖伸手请慕容景喝酸酪。

那酸酪还是崔氏将作法告知于贺霖,贺霖让人做出来的,她原先知道崔氏知道的多,但是不知道在烹饪菜肴上,崔氏知道还这么多!做出来的酸酪当真可口。

贺霖看着慕容景持起陶盏浅浅抿了一口,眼里闪过轻微惊讶。她心里有些小小得意。

“郎君日后出行可要小心。”贺霖说道,“郊外野兽多,蛇虫也多。每逢春夏之际,便会出来伤人。”

说起这事,慕容景面上便有些不好意思,一个郎君好端端的被一群马蜂给蛰了。还脸肿了一个多月,想起来都忍不住脸红。

“一时不查,便……”慕容景白皙俊俏的面上浮起两块潮红,觉得被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小娘子这么说,感觉有些不服气,偏偏又不得不听。马蜂虽小,但蛰人之狠之毒是想象不到的。

眼下能活着,一张脸完好还在,还是面前这位唠唠叨叨的小娘子的功劳。

不过这话……听起来真是有些像婶母常常对他说的那些。

慕容景瞧了瞧贺霖,小娘子长相秀美动人,眼睛含着一泓流水,顾盼含情,是个难得的美人,小美人正坐在茵蓐上,双手置于身前,唇边含笑,端得是娴静,这份娴静中又带了灵动。好似一湾静水中清风拂过荡起涟漪。

贺霖低头抿手中陶盏的酸酪,洁白的额头露出来,乌黑的发丝轻柔的在脸颊旁蹭过。

等到她抬头的时候,望见那位慕容郎君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看。

慕容景反应过来,头一回面红耳热,他急忙转过头去,借着手中的酸酪,袖子抬起来遮去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公子,这酸酪你饮着可还好?

酸奶这东西如果我没记错,从先秦就出现了,两晋南北朝,在北方比较风行,那会的南方人士对这东西有些不耐受。王导请一个南方士人喝酸奶,结果人家回去了就上吐下泻,去了半条命。

 第46章 突变

慕容景被贺霖发现盯着她看之后;他一只有些魂不守舍,即使强装镇定;总觉得有一份可笑。

不过好在他常年跟在叔父身后,见过许多人,真装起来还是有几分像的。

贺霖哪里看不出来一开始慕容景的窘迫来,她只当做看不见也不知道;和慕容景说起别的事情来;自家的事情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和外人提起的,就算别人不在意愿意听;慕容景看上去也不是一个爱听某某家一年有多少头牛多少只羊的人。

“我家才从晋阳来,”贺霖伸手拎起一只鸡首壶,向慕容景手边的陶盏中倾倒酸酪;“小女自幼长于草原上,从未见过洛阳风物,不知郎君可为解说一二?”

慕容景听贺霖自称长于草原,不禁有些惊愕,即使已经几代人远离草原,慕容景甚至连草原长什么样都没怎么看过,但草原上来的女子他也曾见过好几个。匈奴鲜卑高车都有,也不管男女,面大似盘眼鼻扁平,肌肤粗糙。眼前这少女倒是不太一样。

“洛阳啊,”慕容景自然是去过洛阳,也曾经见识过兵乱之前的洛阳风物,“若是真的论洛阳风物,还是之前十年的最佳。”

他说话起来自然有一种风度,音量适中,声调不高不低刚刚好,一听就知道是从小被教导的。

贺霖听了,在心里点点头。不得不说,从小经过精心教导的孩子,到底还是比草原上野惯的小子强多了。她弟弟次奴大名唤作贺济的,到了现在说话一急,就能将草原上说话习惯给露出来,声大如牛,简直要将人耳膜给震破了。

草原上一望无际,宽阔的很,人离得远了说话就是靠吼,久而久之,说话都难免几分粗嗓门了。

到了晋州,家里还是有人没把那习惯给改过来的。

慕容景和她说起洛阳的风物来,城中宽阔的十几条笔直大道,每日清晨宫门上的晨鼓,东西二市上诸多色目异族人,他还好似开玩笑的和贺霖说起来自西方大秦的那些异士。

“我跟着阿叔曾经见过几个大秦人,长相倒是没有太奇怪的,不过他们说能够将一些凡物炼成金子。”

炼金术么?

贺霖有些吃惊,她没去过洛阳,但也听说洛阳里在战乱以前是个繁华的国都,其中有很多从西亚来的人,甚至李桓还给她带了一枚很明显是西方风格的金币。

贺霖眨眨眼,想要再问一些关于那些大秦人是怎么来准备炼金的时候,有侍女趋步走了进来。

“大娘子,李家大郎君来了。”

李家大郎君只有李桓。

贺霖有些莫名其妙,今日他不用去跟着李诨学怎么做事?

有了其他的人前来,再坐着说话已经不合时宜,慕容景再呆在这里也不太好。慕容景起身告辞离开,这时有家仆前来引着他离开。

李桓今日正好是十日一次的休息,正好最近进了不少的梅子,他干脆亲自送了过来。

进门的时候他望见一名少年面上带笑走过来,李桓记性很好,一眼认出就是那日在门外见着的人。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而然就撞在了一起,慕容景的眼眸不像李桓那样的纯黑,带着些许的琥珀色,一双眼落进了阳光便和猫儿一眼,染上了点点狡黠。

李桓停在那里,向慕容景抬了抬手作揖。

慕容景自然也认出了李桓,两人微笑下莫名的风潮涌动旁人轻易觉察不到,他也微笑着,向李桓回礼,而后两人擦肩而过,如同真正的陌路人。

家里无人主事,贺霖不能去崔氏房中把崔氏给摇起来,只能够继续上。

她见到李桓来,面上就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我来吧?”李桓嘴边含笑,但双眼里却是燃着两簇冷火,他瞅着贺霖,半点也不肯放过她面上一星半点的神情变化。

贺霖被他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外头受气了?”

李桓垂下头,贺霖当他小孩子发脾气,也没放在心上。

“听下面的人说,你亲自送梅子来了?”贺霖笑问,眼下正是出梅子的时候,红透了的梅子拿清水泡上一会清洗干净后,拿来当做零嘴吃,酸酸甜甜挺开胃的。

“嗯。”李桓应了一声。

贺霖让他到屋里来,免得在外头晒太阳。屋内原先的那些留下来的酸酪和陶盏已经被撤下去了。

两人坐在新摆上的茵蓐上,那边垂下的竹帘全被卷起来,习习凉风吹拂进来。

“那个人来做甚?”李桓跪坐在茵蓐上,状似无意问道。

“哦,你说慕容郎君么?上一回我无意在郊外救了他。”想起那会侍女们描述的伤势她就忍不住好笑,“他呀也不知道是不是艺高人胆大,出门在外不带几个奴婢,还惹了马蜂。”说着贺霖都笑着摇头,那会侍女说是那位郎君面肿不宜见人,都不宜见人了可想那脸都被蛰成什么样子。

“这次来,他是来道谢的。”

“来道谢?”李桓嗤笑一声,“这都多久了,但凡是真心前来道谢的,哪个不是带上厚礼前来拜见郎君?怎么连恩人家里都不打听清楚了?”

人是贺霖救的,但出力的是贺内干,连贺内干在不在家都不打听清楚,就冒然拜访,当真也瞧不出什么诚心。

贺霖觉得李桓这话语里莫名一股酸气,也不知道慕容景是不是和他有嫌隙,话里这么不客气。

“反正原先也没指望他的谢。”

此时侍女门将一只陶盘捧上来,里面是清洗干净了的梅子。

“吃吧。很甜。”那些梅子是李桓让人去花心思挑的,青梅怕贺霖觉得酸涩不喜欢,特意叫人选的又红又大个的出来。

他来贺内干这里几次都难得遇上贺霖一次,他看着贺霖拈起一颗梅子,红艳艳的妹纸轻压在娇嫩的唇瓣上,洁白牙齿一咬,汁水流淌出来沿着唇线溢到唇角。

鲜红的汁液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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