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金笺(正册) by无幽 (虐心+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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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金笺(正册) by无幽 (虐心+推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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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坊邻居听了热闹,皆围了过来。一旁太子正看得诧异,却见那门里又有个约莫八岁大的娃娃奔了出来。那娃娃衣衫脏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见了门前这女子,依着门扇,只轻轻唤了声:〃娘亲。〃便再不出声,默默看着。及至妇人狠狠拎着他耳朵进去,那娃娃才大叫了起来:〃娘亲,罄竹有看书卷,竹儿牢记娘亲的话‘鉴可正衣冠,书可正道德。'〃
      〃竹乃君子,儿要记得家训。〃女子听他撕心裂肺一般喊叫,顿时泪如雨下,〃君子之节,宁折不弯。你可要记得,长成后切莫要辱没你家清誉。〃
      闻者无不恻然。
      那妇人过来,恶狠狠啐道:〃少来,若真有骨气,你拿银子来买了他去,叫他跟你过啊。〃
      太子听得众人小声议论,才晓得,这女子竟是穆清养女,闺名细女。她五岁叫穆家收养,十五岁及笄。廖秀才家门清寒,祖上不过一介屠夫。穆清因赏识廖秀才才高,便下嫁廖家做了正室。廖秀才有一妾,便是方才的妇人了。原本廖家倒也夫妻和顺,只因为这回穆清吃了官司牵连全家,故而那廖秀才为避祸便借故休了细女,赶出家门,把侧室扶了正。侧室生性刻薄,一出了头,便把个真正书香门第的后人当成奴才来使唤。
      穆家已遭了难,细女如今无处可去,又不忍离儿子太远,于是在城外搭了个草棚子安身。她嫁入廖家九年,早知道这廖秀才虽然才高,人品却不怎样,只是从不曾对娘家抱怨,生怕养父自责。因此,良人如此薄幸,她倒也不放在心上。每日家上街拾些烂菜梆子、别人家不要的小鱼度日。日日刻意过了这街去,实指望可在门外头偶尔看一眼孩子。
      太子早先已在牢中见过穆大人国士之风,如今见他家人得此下场。世态炎凉至此,实不忍心。因而一旁冷冷笑道:〃你既如此说了,便是最好的。〃
      话未竟,君瑞已知道他的意思,取过窦元宗手里半掌大的锦袋交了太子。
      妇人见个着一身粗布衣赏的少年忽然插话,顿时柳眉竖了起来。见他一手打开手里袋子,正要开骂,顿时叫金光晃了眼睛,倒把话给噎了回去。
      太子环视周遭乡邻,将手里袋子举高示众,缓缓道:〃这里一袋金瓜子,大伙都见了。今日小可便在这里替细大姐要回孩子。诸位都是见证。〃
      廖秀才并不在家,家里能主事儿的,只他老母廖陈氏。这时听见闹腾,人已出了来。猛见个少年衣着普通,却出手阔绰,便猜想定是个大家公子出来游玩,倒也不放在心上。这老妇本性薄凉,正恨不能完全斩断与穆家的干系。于是劈手拿了金子来,细细看了成色,又咬了咬,满意道:〃成,你既付金子买了,就把这小奴才领走吧。日后他与我廖家再无半点干系。〃
      君瑞上前牵了那孩子小手,将之交到细女手里,正听见身后太子冷冷一笑:〃这话说的是,日后他自不会再与你家有何干系。本公子并非是出了金子买个奴才,一个八岁的奴才哪里值这许多。本公子敬他一门尽是君子。出黄金,只为赎个君子出来,免得他被你这赃污门庭糟践。〃
      那廖陈氏听他说得如此刻薄,心中大怒,正要发作,又见左右乡邻皆拿手指着她,窃窃私语。于是面上立时挂不下来,气唬唬把媳妇喊了回去,使力甩了门再不理会外头。
      众人见已没了热闹可瞧,也就渐渐散了去。
      那细女得了孩子早喜不自胜,拉了孩子一齐跪在地下,朝太子磕了三个头。那孩子倒也是颇有主见的,扶着母亲起身后,又向太子一揖到底:〃敢问恩公贵姓、台甫?日后罄竹若得机缘,定不忘恩公今日所施援手。〃
      太子未曾言语,只是静默着,细细打量他。倒是阿奴见他小小年纪却是一副老成模样,觉得有趣,于是借机逗他:〃咱们几个不过是浮梁商贾,贵姓不敢当。。。。。。。〃
      那孩子忽然一笑,童音清脆道:〃这可是唬我年纪小!所谓‘商人重利',若诸位只是浮梁商贾,焉有恩公如此做法的?〃
      太子面上稍露嘉许之色,正要赞他聪明,话到嘴边却成了〃不知道此后两位有何打算?〃
      细女浅浅一笑:〃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如今有竹儿在身边,余愿已足。〃
      太子略一思索,忽然看向一旁君瑞。他眉棱骨只稍稍一动,君瑞已猜得他几分心意,只听太子问他:〃君瑞,你在家中似乎并无兄弟。〃
      话到此,君瑞反是欣然浅笑,温顺顺回道:〃正是。〃于是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拉着罄竹一双小手笑道:〃我常年不在家中,因是家中独子,总累父母伤心。如今见着竹兄弟,只觉着是哪里见过的,心里喜欢。便有一种心思:不如咱们结拜,兄便可拣个便宜,烦劳弟弟代我照顾父母。〃
      转头见细女似有迟疑之色,君瑞又道:〃君瑞家里乃是五代书香门第,家中汗牛充栋。伯母放心,竹弟弟在我家中并非外人,自然可得家父指点,日后成就必不一般。〃
      罄竹也是个爱书如狂的憎命,往日在家中只得盗书来看,不知因此挨了多少棍子,如今听得君瑞家里藏书甚富,便动了心,只拿一双眼睛不住地去看他母亲。
      细女本也有些忧心儿子日后的教养,如今听君瑞如此说了,不由问他:〃不知府上是。。。。。。。〃
      君瑞于是一笑:〃家父陆姓,讳崇儒。原先拜着礼部侍郎,如今致休在家。因我祖上曾做得两代中书省员外郎,故而,家父得诨号‘陆员外'。〃
      细女大惊,不由对着年纪轻轻的少年敬道:〃竟是陆员外家的公子,真是奴家失礼。小儿既得公子垂青,便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此事旦凭公子作主。〃
      原来君瑞的父亲陆崇儒也算得一个博学鸿儒。虽与朝廷无甚大用,却因他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偏偏性子又是严谨清高,遂令民间众家学子竟相效尤,倒也是名动天下之人。
      穆清一生不曾见过这位高人,却也有些仰慕他的文章,因此在家中常常提起。细女听得多了,自然耳熟于心。
      当下,君瑞便同罄竹寻了个清净地方,拈香结拜。因想此行不便,便把贴身带的一方小印〃真水无香〃交他收好,又亲笔写了书信说清事由,叫他们先行上京。
      却是余嘉想得周到,忙忙去拿帕巾包了几封银子予他做了盘缠,两人这才连声谢了,告辞远行。
      而罄竹因对其父彻底失望,一狠心从了母姓,硬是把名姓改作穆罄竹。
       
      第十四回:敲山震虎震慑近臣 深情厚爱寿阳表心
      这日夜里,太子一行回转寿阳王府。方踏进园子,便听说朋少安已回来多时了。
      太子累了一天,风尘仆仆,正想回去沐浴更衣歇上片刻。如今听他回来,便想尽早知道他去探听的结果,因而脚下一转,打发了窦元宗去招他,便直往书房而去。
      刚行至廊下,忽然一阵狂风大作,直吹得衣襟〃呼喇喇〃地响。三人不由住了步子,紧紧按了衣角。正紧凑几步往书房去,未来得及行得几步,顿时大雨兜着头地倾盆而下。
      太子匆忙忙进了书房,身上却已打湿了些。再看君瑞,只因他先前已伤了脚踝,竟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他身子儿本就单薄,此刻右边肩上已湿透,便免不了冷得轻轻一颤。可巧,平日侍侯他的两个童儿皆不在身边。余嘉偷眼看了太子,心下度忖了一番,立时上前去欲替太子、君瑞两人解了外衣下来。君瑞知道于礼不合,正要推辞,却听见太子一旁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余嘉,君瑞的衣物都在东院厢房,此时过去也远了些,就在本宫的衣裳里头找件素些的给他暂且换上。〃君瑞既听太子如此说了,便也不好再却。
      窦元宗去了许久,还不曾过来。
      灯下,一室静寂。余嘉吩咐下头熬了姜汤上来,见君瑞正垂首在系腰上丝绦。因他发上也有些湿了,太子便举手把他头上原本束着的芙蕖玲珑冠给取了下来,摆在一旁案上。顿时长发过肩,垂了满背如缎乌丝。余嘉立时一惊。
      君瑞冷不防叫太子给取了冠子下来,也是惊了一跳,猛抬头去看。却见太子立于灯下,正默默看着自个儿,那眼底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手足无措,一双圆溜溜的乌黑大眼慌乱地四下乱看,再不敢正视太子容貌。
      心下正慌,却觉一只手渐渐触了过来,轻轻撂开他额角微粘的湿发,又慢慢自他额际滑下脸颊,悄无声息地游移在那一片冰凉的滑腻上。君瑞只觉得自个儿的心猛地被攥紧了,胸口突突地跳,他不敢深究那是为何,只得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君瑞觉得,太子离得很近,稳健的气息微微拂动着他的发丝。痒痒得,使他从心底窜起了一阵酥麻。
      满室暧昧不明,只听门前〃哐当〃一声。君瑞生生吃了一惊,转头去看,原来却是余嘉。他惨白了一张脸色,见太子面色一冷,厉眼扫了过来,不由〃扑通〃一下,狠地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口中直道:〃奴才该死!失手撒了姜汤。〃
      君瑞这才看见,他脚边正跌着两只碎碗,汤汁淌了一地。
      于是慌忙退了一步,远远避开了太子。方要寻机告退,便听得外头有人说话。
      定睛看去,却是窦元宗同朋少安两人各自披了件蓑衣,带了雨帽,脚下又趿了木屐,正踏着雨水,穿园而来。
      太子见他神色,已知他心思。静静看了他许久,见窦朋二人已进了门,不禁轻声一叹:〃君瑞,你果然累了。。。。。。跪安吧。〃
      君瑞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谢了恩,回房去了。
      窦元宗进了来,已觉出房中诡异,眉间只稍稍一皱,随即平复了下来。忙上前去,贴着太子小声言语了几句。太子也是一皱眉,挥手叫余嘉出去守着门,见他小心翼翼阖了门扉,方才道:〃怪道你去了这许久呢,东西呢?〃
      窦元宗伸手在怀里摸出密信匣子,恭恭敬敬递予太子。
      信上密密麻麻皆是墨字,太子上下细细看了,于是冷笑。随手把冰绡笺甩在案上,道:〃你们也看看。〃
      见太子阴沉沉背着手立于窗前,窦元宗不禁同朋少安默默相视一眼,随即伸手出去,拿了信笺来看。窦元宗轻声读道:
      奴才怀恩向南叩拜。。。。。。帝查视内帑,见累朝所积金银,七窖俱尽。遂召了太监梁芳、韦兴入内诘责。不久,安喜宫内传出声儿来。说是那日梁芳谢罪而出,随即入了安喜宫叩头呼娘娘不置。又向贵妃进谗。宫人皆听贵妃同梁芳商议着要力废太子,扶兴王佑杭。奴才原不信,及至今日,帝与奴才谈及,奴才力言不可。帝大为拂意,如今奴才遭斥谪居凤阳。至此,殿下危矣。。。。。。
      窦元宗看至此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慌忙抬眼去看太子,却见太子闭目,仰面坐于檀香椅上神色安然,只在唇边勾着一抹冷笑,倒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窦元宗正要开口,只见太子手一挥,阻了他的话语,才知道太子并未睡着。太子闭目静静思索了片刻,懒懒问道:〃阿奴,你追去可曾查出些究竟?〃
      朋少安早被方才信中所写扰乱了心思,如今听太子语气从容,便渐渐静下心来,回道:〃殿下所想不差,那人失落的的确是官银,上头烙着官家的。。。。。。。〃
      窦元宗见太子面上忽然掠过一丝阴影,不禁悄悄拽了一下朋少安的衣袖,见他不明所以瞪着自己,于是一叹,低声道:〃你拣要紧的说,别招了主子厌气。〃
      朋少安方才醒悟过来,不免转头去看太子,见他面无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急忙道:〃回殿下的话,那人乃是此地天目山老虎寨的匪贼。前些时日下山走了趟右都督孟大人府上并布政使王大人府上,窃了两箱银子出来。今日他私自携了银子出寨,本是想拿来挥霍一些。。。。。。。〃
      〃却发觉这些尽是官银,使不出手是不是?〃太子冷哼了一声,〃果然。。。。。。这些飞贼匪患也闹得够久了,朝廷每年皆额外拨些银两叫他们剿,如今这等恶徒倒是越发猖獗嚣张了嘛!〃
      窦元宗听他语气阴沉怕人,于是喃喃道:〃殿下。。。。。。。〃
      太子忽然伸手一拂,把案头一杯凉茶带了下来,〃哐当〃一声,砸得地上碎瓷飞溅,茶水横流。太子胸口微微起伏,静默了片刻,忽然一笑:〃古语有云:‘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天下定,谋臣亡'。看来孟和也是个人精子,倒十分知道道理。。。。。。。长卿,你说是不是?〃
      似笑非笑,一双厉眼已定定看了过来。窦元宗顿时心口一凉,他晓得,太子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原来自己怀有的那点心思,太子早已经看透,从不言语,只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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