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跟他算她报销的一大块龟苓膏的帐,算他占便宜。
只可惜,对面的小男生继续冷哼:“干-洗-费-?你知不知道我身上这件衬衫,是你身上这条裙子的十倍价格都不止!!”
一条廉价的棉布长裙而已。他罔顾其实她穿得还挺好看的事实。
陆潇潇愣了一下,有这么贵吗?她的裙子,还是艾格的啊,浅米色,式样简洁大方,虽然只要一百出头,但穿得明显比那个小男生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衬衫SUIT很多啊。
接着,她反应过来,他瞧-不-起-她----
她有些微诧异和恼怒,这种状况,陆潇潇同学真的还很少碰到呢!但是,这么多年的冰山生涯自然不是虚度的,于是,她继续冷静地谈判:“那,请问,你,想怎样?”
宋聿从她的眼神中,明显看出一丝丝嘲弄,一丝丝不屑,还有,一丝丝看好戏的态度。
他一怔,这个冰山显然并非体积虚大腹中空的那种,怪不得能当李莫愁。
于是,他也收起轻视的态度,打叠起精神小心应战:“我这件衬衫,从法国进口,折合人民币一千八百三十块整,有发票为证。”他有些嫌恶地掏出袋中的餐巾纸,擦擦那不知是什么的黑糊糊的东东,眼看衣服上留下了一块不小的污迹,然后,面带一丝冷笑地,“你说怎样?”
不知为什么,他很想看看这座冰山失控的样子。
一定很有趣,非常有趣。他心里不无恶意地想。
可是,他失望了。
乍一听到他的那句话,陆潇潇心里早就尖叫过百转千回,这个年头,实在是世风日下,无商不奸,这么丑的衬衫,上千,骗鬼去!!
但是,从小到大,和从珊女士斗智斗勇惯了,她的控制力早就已经非常人可比,于是,她的脸上依然波澜不起:“我提出的条件,你不接受,大不了,民事法庭见。”
开玩笑,想当初念大学时,她的第二学位可是法律呢,的的确确就是为防这种不时之需的。
真应该感谢从珊女士当初火眼金睛,从一大堆待选专业中一眼相中这个专业,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即便上了法庭,她也绝对绝对不用赔RMB1830的十分之一给他。
她不是没看出这个小男生对她有一种莫名奇妙的为难态度。
果然,小男生又冷哼一声:“是吗?那么,D大大名鼎鼎的冰山美女陆潇潇同学,撞了人,毁了别人的衬衫,态度居然还这么差,是不是有必要让你的师长加强一下教导呢?”
瞧瞧,连一向别人用来赞美她的话在他口中说出来都是一副极其讽刺的口气,真真是人间极品。
不过,这个脸色臭臭,话语尖刻的小男生,还真是像郭靖一样,误打误撞击中她的罩门。
拜好强的从珊女士所赐,她的家教就是:一件事,能做好,就要做得更好,好上加好。
总之,最好不要有哪怕一丝瑕疵。
这也就是她冰山性格的真正由来。
在师长们眼中,陆潇潇同学是绝对绝对笑不露齿,冷静内敛,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零缺点淑女型资优生。
在她的字典里,谨言慎行是必须的,行差踏错,则是绝不允许的。
如今,天道报应,要她踢到铁板,差点破功。
她忍住心底的尖叫,缓缓开口:“好吧,那你开条件吧。”
脸上绝对还是一片平静。
波澜不惊。
然后,她就看到那个小男生在她脸上仔仔细细地,搜寻了老半天。
再然后,只说了一句:“等我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一副你别急的样子。
再再然后,潇洒前行,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在D大学生中素来以价格贵,奇贵,TOO贵的口碑出名的,犹如孙二娘家所开黑店的,那家小小的咖啡馆。
她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片刻后,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为盛名所累。
以她在D大的赫赫声名,那个小男生压根不用怕找不到她。
已在明,敌在暗,十分不妙,大大不妙。
陆潇潇陡然身上一阵凉意。平分秋色
当陆潇潇回到温暖的家中时,已经华灯初上。
转过玄关,走进陆家装潢简洁高雅的客厅,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在家里的玻璃餐桌上,已经放满了各种美味佳肴。现在的刘阿姨,正在小心翼翼地用微波炉专用手套,往桌上放炖着乌骨鸡汤,还在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砂锅。
放下砂锅,一回头看到陆潇潇,刘阿姨笑得甚是慈祥:“潇潇,回来啦。”
不知为什么,陆潇潇老觉得刘阿姨之于她,很像母仪天下的孝庄太后对待心爱的小宫女苏嘛拉姑。
这个刘阿姨,明明在家里是亦主亦仆的身份,但放在她身上,愣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端庄和威严。
记得小时候,刘阿姨刚到陆家时,看着她烧饭做事有条不紊,说话干活麻利干练,处理潇潇发烧啊什么的突发事件也是一副稳若泰山的样子,年幼的潇潇曾经问从珊女士:“妈妈,刘阿姨,以前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啊?”那时的她,刚刚启蒙,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充满幻想。
从珊女士好容易抽空从笔耕不辍中勉强抬起头来,敷衍地答道:“不是,她只是一个乡下寡妇。”就埋下头去,再也不搭理她了。
当陆潇潇想明白什么是寡妇的时候,她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已经和刘阿姨熟捻得不再去想这些没营养的问题了。
但是,一向一向,潇潇都认为,不识几个字的刘阿姨,凭借其丰富的民间阅历和过人的见识和头脑,对如今的D大管理系高材生陆潇潇同学的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其影响力绝对超过其母。
因此,苏嘛拉姑立刻奔向孝庄太后,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刘阿姨,这个星期,想没想我啊?”
刘阿姨脸上笑开一朵花,打量着潇潇,如花似玉的姑娘,青春逼人,只是--“潇潇,你怎么好像又瘦了,是不是学那些女孩子节食啊?”
这个年头,都是那些花花绿绿的报纸杂志把那些个小女孩子教坏了,什么减肥,什么瘦身,潇潇可千万不能学那些个乱七八糟的!
潇潇无辜,兼巴结:“绝对没有,只不过食堂的饭菜不好吃,那比得上您烧的咧?”
她一向就知道,刘阿姨跟食堂的大厨有不共戴天之仇。厨艺一流的她一直抨击他们糟蹋中华美食文化的精髓,不肯花心思钻研,凡食物均用味精勾兑,再加上心爱的小苏嘛拉姑居然一个礼拜要吃五天那种味精勾兑的食物,想来她就心中不喜,极度不喜。
因此,深谙她心理活动的潇潇只是小小地,投其所好一下。
果然,刘阿姨在她脸上轻轻一捏:“小丫头,先去洗手,快出来吃饭。”
一脸的灿烂笑意。
等到陆潇潇洗完手出来的时候,还是没见到老妈从珊女士。
待到她坐上餐桌的时候,只见到刘阿姨绷着脸,重重敲一下书房的门:“出来吃饭!”
接着,又大声埋怨了一句:“一个下午都呆在里面,也不知道起来活动活动,还以为自己十七八岁哪!”
潇潇偷笑,在心中默念:十,九,八,七。。。。。。。
果然,还没到五,从珊女士美艳然而略带沮丧的脸就显现在书房门口。
即便是慈禧太后,在前辈孝庄皇太后面前,也只能低眉顺眼,敢怒而不敢言。
这种戏码,隔三岔五潇潇就得见识一次,谁叫从珊女士完全是个生活白痴呢。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在十项全能的孝庄太后面前,她是全身上下哪儿都短,哪儿都软。
餐桌上各吃各的,各想各的。
陆潇潇想的是,那个臭屁的小男生,会怎么为难她咧?得事先想好对策,而且,得想周全了,千万不能中了他的招,虽然他年纪比自己小,但是万万不可轻敌,现如今长江后浪推前浪,搞不好她这个前浪就要死在沙滩上咧。
刘阿姨想的是,明天一早要买什么什么菜,务必把潇潇喂胖点,不要跟她那个不肖的老妈学,四十出头的人了,动不动节食节食地乱叫一气,偶尔重个一两斤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平白地让她的一手好厨艺明月照沟渠。
从珊女士则一直在暗自盘算,应该怎么跟女儿开口讲这件事呢?用什么方式来讲会显得比较自然呢?
一时寂静无声。
吃饭间,陆潇潇下意识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低头吃饭的老妈。
果然,一周两次的美容院没有白去。四十出头的从珊女士,迥非一般家庭主妇可比,面如春水,唇如芙蓉,再加上烫得很精心的大波浪卷发,十指纤纤,气质出众,说她三十出头,绝对有大把人相信。
一向潇潇都极其讨厌和老妈一起去美容店,厌烦透顶那些人为了从顾客口袋里拼命掏钱而说得天花乱坠,一副天上有牛在飞地上有他们在吹的架势。但是,她不否认,那些人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真真能化腐朽为神奇。何况从珊女士本身就天生丽质,更加被烘托得出神入化。
只是,不比以往的是,今天的从珊女士有些异常的沉默。
根据潇潇一贯的经验,通常,这就代表她,有极其极其重大的事情宣布。
于是,陆潇潇且静候其发言。
仍旧是半晌沉默。
但是,很明显的,对着一桌美食,从珊女士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因为,孝庄太后的眉头明显皱得已经可以夹死好几只苍蝇了。
当孝庄太后实在忍不住了,正准备开口发问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还没等潇潇反应过来,从珊女士就极其敏捷地一跃而起,奔过去接电话。
陆潇潇有些纳闷,老妈的小脑神经一向不甚发达,动作咋突然这么灵敏咧?
接起电话,从珊女士脸上浮现笑意,居然。。。。。。还有一丝丝羞涩:“啊,我就知道是你,怎么,事情办得还顺利吧?。。。。。”
陆潇潇讶异之余,用眼光询问刘阿姨,WHO啊,能让一向大女子主义的老妈霎那间回归传统路线?
刘阿姨一脸严肃,不看向她,只是盯着从女士的背影,一言不发。
那神情,明明白白知道是谁,且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嗯,我在吃饭,你那儿才早上吧,哦,早点办完早点回来啊。”听到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她看看一眼不眨盯着她看的女儿,压低声音,“还没说呢,一会儿。。。。。。”
又讲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回到餐桌,脸上依然面若桃花。
而且,很明显地,神思不属。
刘阿姨哼了一声,低下头去,一声不吭,继续吃饭。
从女士显然有些尴尬,看看孝庄的脸色,又看看一脸莫名所以的女儿,喝了一口汤,然后,装模作样地,吃了一口饭。
陆潇潇不为所惑,依然一眼不眨地盯着老妈。
老妈有事瞒着她,而且,不是小事。
要盯着看,一定要盯。
而且,一定要持之以恒地盯得她心里发毛。
这也是拜从女士所赐,从小,她从老妈那儿得到的教导就是:宜将剩勇追穷寇。
果然,从女士在她的眼光荼毒下招架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汤,压压惊后,轻飘飘地,扔下一颗超大SIZE的,炸得陆潇潇魂飞魄散的炸弹:
“潇潇,我要结婚了。”
不期而遇
星期一上午八点,陆潇潇正和默默匆匆忙忙,手忙脚乱地,出门去上课。
明明宿舍在十楼,教室就在同一幢楼的三楼,她们还总是有本事每次总比老师到得晚,没有一次例外,实属不易。
害得那个地中海发型的英文老师MR。周每次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好在陆潇潇一向声名显赫,且英文出众,所以MR。周很给面子地,终究也就只是似笑非笑看看而已,倒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陆潇潇就是吃定了这点,每次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踩着钟点来上课。
这才是她的本色。
对于这点,最清楚的,莫过于默默,她的亲亲室友。
两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淑女,暗地里,呵呵――
吓死人不偿命。
此刻,一贯以治学严谨,绵里藏针而著称的MR。周,正在对一个溜号的男生穷追不舍:“郑同学,请问这个句子应该怎么改错?”
方才还眼光迷离地看着窗外大好秋光,心中不知有何琦念的郑同学猛地被惊醒,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地站起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等了一会儿之后,MR。周暗含讽刺地开口:“当然了,窗外的秋光可比我这个老头子中看多了,是不是?”
哄堂大笑。
陆潇潇也笑。
一会儿之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一下课,她就看到教室门口堵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