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远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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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远必诛-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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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可流涕者二,就是对刘恒在对待匈奴态度上委曲求全的责难,贾谊写道:

“天下的格局呈倒悬之势。天子,乃是天下之首;蛮夷,乃是天下之足。匈奴人欺我太甚,前有嫚书之辱,后来纵兵侵掠,罪大恶极,对大汉帝国极为轻视不敬。可是我大汉帝国每年还要耗费大量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事奉匈奴。首足倒悬到这种地步,令人大惑不解,难道还能说国家有智勇之人吗?这岂不让人潸然涕下吗?

守疆卫土的大汉精兵,不去征伐凶猛的敌人,却用利兵强弓去狩猎野猪;不去剿捕反贼盗寇,却在田间捕捉野兔。只想着一时的好玩,却不想着国家所深藏的大患。大汉帝国对匈奴的恩德远被千里之外,可是帝国的威严与法令却得不到申张,这岂不是让人潸然涕下吗?”

刘恒有自己的想法。

刘恒是一位开明的皇帝,也是一个有着浓厚人性化色彩的君主,在他治下,“民生”是排在第一位,他下诏令,优待孤寡老人,减免百姓赋税,废除“诽谤罪”与“妖言罪”,废除连坐制度,废除肉刑等等。大帝汉国的强盛,始于刘恒,国家的财富迅速积累,休生养息的政策,使得国家从战争的创痍中得以恢复。

他小心翼翼地避免与匈奴的开战,但他决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对于战争,刘恒总是慎之又慎。

在刘恒即位后,帝国马上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南部的藩国南越国的首领赵佗自立为皇帝,自称“南越武皇帝”,与大汉帝国分庭抗礼。一时间,南越与汉帝国剑拔弩张,眼看一场大战随时会爆发。刘恒给赵佗写了一封亲笔信,力劝赵佗放弃皇帝称号,其中有一段文字:

“一旦战事兴起,必定会使大量的士兵惨遭屠戮,大批的将吏也将要血洒疆场,许多将士的妻子将成为寡妇,许多幼小的儿童将成为孤儿,许多年迈的父母将无所依靠。战争所得到的,远远不及战争所破坏的,所以我不忍心做这种事情。”

这是刘恒的肺腑之言。

然而,战争的阴云挥之不去。匈奴人在汉奸中行说不断的挑拔离间之下,不断地向汉边境挑起冲突。树欲静而风不止,刘恒又将作何种选择呢?

【二、树欲静而风不止】

和亲政策没有能够羁縻住匈奴扩张的野心。

老上单于比他的父亲冒顿单于更加狂妄,完全不把汉帝国放在眼中。

文帝前元十四年(公元前一六六年),老上单于单方面撕毁与汉帝国的和平盟约,亲自率领十四万骑兵南下。

这是一次对汉帝国闪电式的奇袭,在战略进攻方向上的选择相当的高明。

老上单于上台之后,汉匈边境就冲突不断,汉军在守卫上相当的被动,只是采取要塞式的点式防守,而匈奴骑兵神出鬼没,机动性极强,更重要的是,匈奴骑兵并不是为了攻城掠地,只是漫无目的的劫掠式的骚扰。当汉军人数少时,就发动进攻,攻下一地就将百姓或杀或虏,将牲畜物品抢掠一空。匈奴人这种没有明确军事目标的恐怖主义式的袭击,让汉帝国的边塞军民非常的头疼。

匈奴人在几年的时间里,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屡屡挑衅,迫使汉帝国不得不分兵设防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匈奴骑兵一流的机动性,又使得汉军很难判断其主攻方向。

老上单于此番南下,选择了朝那(甘肃平凉县西北)、肖关(甘肃固原县)两地作为突破点,这里是汉帝国的首都长安距边境的最短距离。这个突击位置虽然距离汉帝国心脏最近,匈奴的十四万骑兵却必须要穿越茫茫的毛乌素沙漠,这对匈奴军队也是巨大的考验。

这是一次出其不意的袭击!

匈奴大军兵临城下,大汉边境烽火燃起。

边境要塞朝那、肖关失守!

北地郡都尉孙卬战死!大批百姓及牛羊牲畜被匈奴骑兵所掳掠!

彭阳(甘肃省宁县)陷落!

秦始皇二十七年所建的帝王行宫——回中宫(陕西省凤翔县南)被烧毁!

匈奴骑兵的前锋已经直抵甘泉(陕西省淳化县),距离帝国的首都,只有八十里!

长安近在咫尺!

帝国的首都震动!

每隔一定时辰,总有人来报告前线的战局,刘恒虽然内心忡忡,但外表仍然非常的平静。

此时宦官来报话:“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在廷下等待陛下召见。”

刘恒急忙传令:“速宣上殿。”

周舍、张武两人上殿禀报:“我等已经紧急调集了一千辆战车,步兵与骑兵共计十万人,在长安城外修筑纵深防御阵地,以防匈奴骑兵突袭长安城。”

刘恒赞许地点点头,说:“有劳两位将军了。我已经下了命令,任命卢卿、魏遫、周灶三人分别担任上郡将军、北地将军和陇西将军,在这三个郡驻扎重兵,以牵制匈奴的骑兵。现匈奴兵锋正炽,长安城的守备极为重要,请两位将军陪同我检阅长安城外的军队,对于从前线返回的有功的将士,我准备在全军官兵面前,进行赏赐,以提升我军的士气和斗志。”

皇帝的到来,令军队上下倍受鼓舞。

那个时代,皇帝象征无上的尊贵与权力。

刘恒站在战车上,在营地中巡视一周。士兵们肃然站立,手中的长戈闪闪发光,身披铠甲,另一手持巨大的盾牌,威武雄壮,队列整齐,不愧是大汉帝国的精锐部队。

巡视完毕,刘恒亲自担任颁奖嘉宾,对有功之士进行嘉赏。

对匈奴作战有功的将士一一登台领赏。只见接下来的这一位勇士登台,年纪轻轻,气宇轩昂,锐利的眼神中有一种逼人的英气,坚毅的面孔有一种与年龄不相适的成熟,刘恒的脑海中跳出四个字:少年英雄。

刘恒亲切向这位少年问道:你姓甚名啥?何方人氏?有何战功?

少年向皇帝行礼后,侃侃而谈:“在下姓李名广,乃是陇西人氏,先祖李信,曾是秦国的将军,世代为武学世家,自幼习箭。正好遇上匈奴入侵肖关,在下心想别无所长,只有一身膂力,于是就报名参军,与匈奴骑兵多次相遇,射杀数十名匈奴人,但匈奴人多马众,我军且战且退,肖关失守。在下未能尽守土之责,不敢贪功,陛下明鉴。”

刘恒对李广甚是喜爱,便说:“当年高皇帝曾经慨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今日见你少年英雄,日后必是能够镇守四方的猛将。我赐封你为中郎,从今就做我的武骑侍从,你看如何?”

李广大喜,连连称谢。中郎,是皇帝的武骑侍从,这对于一个武士而言,是极高的荣誉。与李广同时封为中郎的,还有李广的族弟李蔡,|奇…_…书^_^网|也是因为在抗击匈奴战斗中立下战功。

刘恒回到皇宫后,当即宣布,将御驾亲征匈奴。

文武大臣听了大惊失色,纷纷上书劝谏。虽然长安城外集结了十万精兵,但是相对于匈奴的十四万精锐的骑兵,汉军在数量上并不占据优势。

刘恒心志坚定,不为大臣的劝谏所左右。

大臣们计无可施,只好搬出救兵,请出薄太后,刘恒的生母。

薄太后虽然是个开明的母亲,但毕竟还是女流之辈,在军政事务上,着实没有什么高见。她斥责刘恒说:“你父亲高皇帝身经百战,帐下名将云集,当年御驾亲征匈奴,尚且在平城被围困七昼夜。现在形势比当年还严峻,匈奴大军距离都城长安,不足百里之途,而当时追随高皇帝南征北战的大将们,多已不在人世了。你若冒失御驾亲征,稍有闪失,上则对不起养育你多年的母亲,下则对不起天下苍生百姓。”

薄太后的极力反对,使得刘恒不得不放弃了亲征匈奴的计划,而任命张相如为大将军,全权负责指挥前线对匈奴作战。

匈奴骑兵深入汉地数百里,前锋离长安城只有八十里的距离了。

匈奴的探子不断报告汉军的动向:长安城外已经集结汉军十万人马,同时在匈奴军队附近的上郡、北地和陇西三个郡,也有汉军援兵源源不断地进驻。

老上单于对这次劫掠式的战果很满意了,于是下了命令:撤!

一门心思想着整垮汉政府的中行说对单于的命令大感意外,马上向老上单于说:“现在我军正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攻无不克,何不一鼓作气,直下长安城,也好坐一坐长乐宫中皇帝的龙椅啊。”

老上单于哈哈大笑,说道:“先父冒顿单于最擅长于心理战术,今日我大军南下,所向披靡,汉帝国边关无不震动。然而我军胜在奇袭,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长安城高势险,汉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现在正整装待发,强弓劲弩,一旦开战,胜负未可知。不如趁好收兵,令汉军摸不着我军力的虚实。经此一役,我军斩获颇丰,必定使汉军对我心怀畏惧之心,这正是先王心理战的用兵之道。”

中行说心里有几分失望,但善于察言观色的他还是堆起有几分丑陋的笑容,竖起大姆指说:“单于英明!”

刘恒也有几分失望。

张相如统率十几万大军出兵,但匈奴军队一溜烟就跑了。帝国的大军空手而归。

刘恒心中明白,无论是张相如,还是周舍、张武等人,统统不是大将之材,所以劳师而无功,徒令匈奴人欺辱。

一日,汉文帝刘恒闲来无事,路经郎署。刘恒突然想起来,郎署,是汉帝国禁卫军军官的办公地,也可以说,这是一个汉军的军官储备库。刘恒叫停了马车,吩咐道:“朕想进郎署看看。”

皇帝亲临郎署,郎署长冯唐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亲自迎接刘恒。

刘恒问冯唐:“老先生是什么地方人呢?”

冯唐回答:“我先祖是赵国人,父亲迁移到了代国。”

刘恒在即位前,被封为代王,对赵、代两国的旧闻相当的熟悉,便问冯唐:“那老人家您听说过赵国的大将李齐吧,在巨鹿之战中,李齐打仗战相当枭勇啊。”

冯唐回答说:“李齐比起赵国以前的名将廉颇、李牧,那可差远了。”

刘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廉颇、李牧真可以说是一代名将了,要是我能得到象廉颇、李牧这样的大将,匈奴人又怎么敢如此的猖獗啊。”

冯唐很不客气地说:“陛下就算得到廉颇、李牧这样的将领,恐怕也不能重用呢。”

刘恒听了后不禁勃然大怒,气乎乎地拂袖而去。

过了几天,刘恒稍稍消气,细细回味冯唐那句冒失的话,似乎是有弦外之音,于是下令召见冯唐。

刘恒责问冯唐:“你说我即便得到廉颇、李牧的将领,也不能重用。这是哪门子道理,你得说清楚。”

冯唐谢罪道:“老臣是个乡鄙之人,直来直往的,不懂得避忌,陛下见谅。老臣听说古代君王在任用将领出征时,非常的郑重,临行前要要亲自推车,并嘱咐道:朝廷内之事,由寡人作主;朝廷外之事,由将军裁断,军功爵赏,都交由将军处置,先行后奏。

老臣曾经听过祖父说过赵国李牧将军的故事,李牧为赵国守御北疆,在边疆地区设立贸易市场,所得的利税,都用来犒赏将士,不必上报政府,赵国君主并不遥制。所以李牧得以充分展示才能,北逐匈奴,东破东胡、澹林,西抑强秦,南援韩、魏,立下赫赫战功。”

“你等等,”刘恒打断冯唐的话头,“你的意思是寡人不如赵国国君不成?”

“陛下息怒。”冯唐答道,“陛下可还记得原云中太守魏尚?”

魏尚,这名字好熟。刘恒想了想,记起来了:“不错。去年魏尚谎报战功,所以被我下令解职了,并且还服一年的苦役。难道你认为寡人这样处置不当么?”

冯唐答道:“陛下,云中太守魏尚,奉命守边,恪尽职守。他沿用李牧的方法,把边区贸易市场所得的租税,全部用来犒赏士卒,甚至还把自己的俸禄也拿出来,以补日常所用。所以士卒乐于效命。去年时匈奴曾进攻过云中郡,魏尚率部迎战,斩获颇多。但仅仅因为上报战功时,所报斩杀匈奴人首级与实际相差六个,结果朝廷不仅未表彰其战功,反而被削去官职,还要服一年苦役。”

冯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些前方的将领与士兵,大多出自农家,对官府文书浑然不知,只知尽忠报国,奋勇杀敌。可是一旦前线的捷报到了后方文官手中,如果一处有误,就会被文官援引法令条款处罚,却不知捷报乃是将士们以鲜血与生命所换来的。魏尚战功显赫,却因为所上报的杀敌数目,与实际相差六个,立遭严惩。魏尚即便小过,也不可抹煞大功。可见陛下赏太轻,罚太重,对于边疆守将限制太严苛,所以臣说陛下即便得到廉颇、李牧,也未必能重用哩。”

刘恒听得一头大汗,赶忙谢道:“要不是老人家提醒,寡人差点要犯大错了。”于是下令赦免魏尚,官复原职,仍然担任云中太守,并任命冯唐为车骑都尉。

又过了几年。

汉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一五八年),匈奴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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