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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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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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妈无数的银子,虽然艺术上没有啥了不起的造诣,十根手指头正经是要力度有力度,要稳定有稳定,要灵活有灵活;她虽然对实习不甚上心,但是手头儿的功夫却是让李波祁宇宙他们都不知道赞了不知道多少次,甚至也因此而对急诊值班而少了点反感多了分带着虚荣的热爱。此时,听见病人夸她,更是来劲了,故意卖弄,抖出花架子,十指翻飞地将这缠绷带打结的动作做得煞是漂亮,连最后的结,都翻出了朵漂亮的花儿来。

这时胖子的哥又忍不住问了句,“我说那个,这麻药还得等多会儿才生效?您别算错了,别等它过会儿回该过劲儿了啊。”

刘志光哆嗦得胳膊都颤了,口罩随着呼吸已经看出了起伏,手握着持针器,居然,就是不能扣和上。

周明转身从抽屉里撤出一副无菌手套,飞快地戴上了,两步走过去——陈曦以为他要将刘志光推开,却见他过去,双手分别握住刘志光的双手,停了足有半分钟,刘志光的胳膊终于不抖了,手也不抖了,周明退开半步,刘志光终于闭了下眼睛用劲将持针器扣和好了。

“今天到这儿,准备做得不错。很规范。”周明从他手里将持针器接了过来,半分钟之内将那个伤口处理完了,盖上纱布,贴了胶条,对刘志光道,“去开破伤风针。”

陈曦愣怔良久,忽然心里觉得非常没趣儿;此时偏又瞥见她的病人绷带上那朵花儿,脸觉得发烧,简直有冲动抄把剪刀把它剪掉;她得意的心情消失得干干净净,不言声儿地收拾好了手头的零碎儿。

刘志光低头出去了,俩病人也一前一后地出了急诊手术室,等破伤风针和药的当儿已经跟熟人儿一样地聊了起来;手术室里只剩了周明跟陈曦,陈曦觉得有点心慌——她从小到大不知道违反过多少次纪律,被请过多少次家长,甚至因为一副将老师的脑袋跟驴身子的组合的系列漫画把美术老师气病了三天没能来上班……但是,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慌。

周明一动不动地站在中间,抱着双臂,不说话。当陈曦已经什么都没得收拾了,不得不站起身从身边经过时候,她发现他瞧着自己,没有愤怒,没有讽刺,那种目光她不太认识,并且更加让她心慌。

“周老师,我……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外伤病人。”她快步走到门口,说不出为什么,觉得心里堵得难受,胸闷憋气,很想说点儿什么,说不出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推开门的时候,听见周明在她身后说,

“陈曦,你记着,世界很大,并非所有人都是聪明人,也永远有更聪明,更能干,更优越的人。”

他说话的声调缓和,甚至可以称得上语重心长。然而这样的声调,却比从前任何一次对她的偷懒或者操作不规范毫不留情的呵斥更加让她胸闷憋气。她忍不住想辩解,不知道对周明还是对自己,“我……我就是爱说话,我话唠。”

“那么,我替刘志光谢谢你。”周明淡淡地道,“谢谢你话唠地替他跟别人解围,而且理由非常合理。”他说罢,推门走了出去。

第五章那个变态 第四节

第四节

陈曦最近有些烦恼。而且随着时日,越来越烦恼。

陈曦很清楚自己以后是不会做临床的。她会离开这里,会申请出国,她不会难为自己再在美国考个执照,她会念个跟医学相关的学位以后找个不用赚钱太多也不至于太少,总之是对得起自己不至于精疲力竭的劳动付出的工作; 她会做谢南翔的妻子,生一两个孩子,她要有时间陪他,把这些年的分离都补回来;她要亲自经历自己的孩子长大,陪着他们到了嫌父母烦,恨不得飞出去寻找自己的天空的年纪,不要让她和他的孩子,如他小时候一样,上整托幼儿园,每周别人的家长来接的时候,眼泪汪汪地规矩地坐在大桌子后面看着小朋友一个一个离开,最终等来的如果是父母中的任何一人的话,会飞奔着扑过去——然而十有八九等着的却是爷爷的司机,更加不要从一丁点大,就要被明着灌输着你是老一代革命家谢续高的孙子,是著名科学家杨真的外孙,暗示你爸爸妈妈是他们爸爸妈妈的领导,你要当得起他们的孙子,他们的儿子的身份,你要时时刻刻,将自己背负的荣誉与责任铭记于心,将这样集于一身的优良的血脉与传统在自己的身上,发扬光大。

她记着5岁的时候自己豪气干云地给四岁半的谢南翔了一个承诺。

6岁的谢小禾已经高了4岁半的谢南翔一个头,于是在幼儿园专门给一小部分父母工作特别重要也特别忙,于是不分年龄统统收在一起的暑假班里,那个放零食的大圆桌就恰恰高过了谢南翔的头顶而到谢小禾的下巴。谢小禾可以在老师还没开始发果丹皮或者大白兔奶糖的时候就偷偷地抓一两片美滋滋地吃,谢南翔却只能伸着小胖手胡乱地在桌上寻摸。当时在爷爷家长大的谢小禾可没打算听父母的话,跟这个才从外公家被送回来,说话还带着让人听不明白的福建口音的‘弟弟’相亲相爱,很愤恨他分去了自己不少的玩具和零食,看着他傻里吧唧地伸手在桌面摸索时候,把一堆阿姨方才磕的瓜子皮推到他手的搜索范围之内,乐呵呵地看着他抓了把瓜子皮往嘴里塞,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陈曦从小个子就高,当时已经跟大了一岁的谢小禾相差无几,眼见这新来的小胖子哭得伤心,不知道是动了哪番侠义心肠或者是今后在她的生命中再难闪现的同情心,就掂着脚尖抓了块奶糖,把糖纸剥了递到小胖子嘴里,并且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喏,给你糖吃,别哭啦。”

4岁半,刚刚因为百般疼爱他的外婆去世而大老远地从福建被运送回北京的谢南翔,对父母,爷爷,姐姐,保姆,司机,警卫员……在感觉上并没有半分区别,但是在这一时刻,却因为这一块奶糖而对对面这个姐姐产生了巨大的亲切感。他吸了吸鼻涕,呜咽着抓着陈曦的手,可怜兮兮地拿带着福建味的比京片子要绵软了许多的普通话说,“姐姐,我喜欢你。你跟我一起玩好不好?”

陈曦头一次被一个小朋友如此信任地依赖了,有些昏头——在这之前,他们这帮大院里的小孩,男女的阵营相当分明,从3岁到6岁的小男孩和从3岁到6岁的小女孩非常敌对,小男孩拿毛毛虫吊死鬼来吓唬小姑娘,而小姑娘们团结一心地告状并且得到大人的支持来报复。陈曦当时是个特殊人物,不属于任何一边;作为小姑娘,她当时还没被后来示她为同类的男孩的群体接受,而作为一个总是比男孩子还捣蛋惹祸的小姑娘,她也同样不能被小女生的团体视为自己人;她看自己的小人书,玩自己的魔方,很有气节地并不投奔任何一方——尤其是谢小禾为首的小女孩团体。

现在,这个新来的小孩,无限信赖无限依恋地拽着她的手,管她叫姐姐,且眼神里带着崇拜;陈曦立刻觉得自己越发高大了起来,反手拉住小男孩,“好,我也喜欢你。以后咱们一起玩,我会保护你的。”然后牵着谢南翔的手,骄傲地从谢小禾跟前走了开去,难得大方地把兜里珍藏的零食,枕头下面压着的玩具,跟谢南翔分享。

暑假班结束的时候,小朋友们要各自回家,当陈曦的妈妈来接陈曦的时候,谢南翔利马跟着就走,这会儿谢绪高的司机老刘赶紧过来抱住他,“哎呦,怎么跟着人家走啊。”

谢南翔挣扎,“我跟姐姐走……”

老刘乐,指指谢小禾,“你姐姐在这儿哪。”

谢南翔拼命摇头,“我不要她。我要陈曦姐姐。我只要陈曦姐姐。”

大人们是一起乐了,陈曦妈妈更是觉得惊讶,自己这个从小让大人头疼的,经常一来接就能接到其他小朋友告状的女儿,居然有一天,被一个小孩当成了姐姐。

谢小禾有些恼火,走过来,大声对谢南翔道,“我是你姐姐,她不是。我跟你是一家子。”说着过去拉他。这个弟弟固然她并不喜欢,但是毕竟是她弟弟,应该听她的话,跟她一起回家。

“不要!”谢南翔有着他自己的执拗,这时候福建味的普通话都喊出了点铿锵的味道,看着谢小禾伸过来的手,居然,一口咬了下去。

被咬得并不太疼,却因为吓了一跳而哭了出来,老刘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哭一怒的姐弟两个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而那个小的,这会儿又已经拔腿朝陈曦走了过去。

“弟弟,你要回自己家。”老刘对谢南翔做着解释,“不能跟人家回别人家。”

“我要跟陈曦姐姐一家。”谢南翔执着地坚持。

“不行,你跟她不是一家,你跟你姐姐……”原本就不善言辞的老刘对着个娃娃更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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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跟陈曦姐姐一家。”谢南翔极其坚定地说。

“没羞!”谢小禾哭了几鼻子之后,惊吓过去,已经换上了羞怒,“不是一家的男生要跟女生结婚,才是一家,没羞没臊。你们两个要结婚,没羞没臊。”

谢南翔一时间并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得结婚了就是一家了,便对陈曦道认真地道,“陈曦姐姐,我们结婚吧。”

这会儿阿姨和在场的家长都已经乐得跺脚了,谢南翔却再次跟陈曦说,“我们结婚吧,就能一起回家了。”

陈曦隐约觉得不妥,可是这时候临阵脱逃未免对不起人,于是点头说,“没问题!”

那是谢南翔与陈曦之间的,最早的承诺。

之后。

六岁半的陈曦对因为普通话仍带着口音,被同学嘲笑的谢南翔说,“谁欺负你,你来找我。”并且切实地准备帮谢南翔出头,往那些讨厌的家伙书包里塞老鼠——那时候她是唯一一个懂得用老鼠夹子诱捕老鼠然后又敢于亲手摘下来的小孩。

八岁的陈曦对七岁半的谢南翔说,“拼音没什么难的,来,我教给你,明天就拿满分了。

9岁的谢南翔对9岁半的陈曦说,“象棋吗?没什么了不起,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少年宫,保证把他们都毙掉。”

11岁的谢南翔把几张数学竞赛集训的卷子递给陈曦,“我有更简单的解法,下课了我讲给你。”

12岁的谢南翔钢琴拿了少年组不知道多少的第一名,却不管人家怎么说,甚至老师怎么说,从来不肯给别的小提琴手伴奏,却是琴拉得相当水货,还要硬着头皮去考级和参加特长生考试的陈曦的专职伴奏,哪怕陈曦的比赛跟他的比赛冲突。

13岁的谢南翔熟练地设计好了一套计算机程序,却费了三倍地功夫努力地把它改得不那么完美,以此帮陈曦混过中学新开的计算机课的考试而不至于让老师起疑。

14岁的谢南翔钻进物理集训队的实验室,帮着焦头烂额的陈曦找出来电路接错的地方,并且往她嘴里塞了块巧克力。

15岁的谢南翔参加了中美交换学生项目的10项竞赛,拿到了综合成绩第一名而将去美国继续读书,他跟陈曦说,“我不想去。”

陈曦愣怔了很久,甩了甩头发,“去吧去吧,到外面看看多好,等回来讲给我听。”她明白,15岁的孩子,没法给自己的未来做主。

谢南翔低下头,轻轻地碰了碰陈曦的手指尖,然后,缓缓地握着她手,一直是最亲近的朋友,可是已经很多年,他们没象小时候那样拉手了,“小曦,以后我们结婚吧。你小时候就答应了的,结婚,做一家人,永远不用各自回家了。”

“怎么不叫姐姐了,”陈曦笑,笑得有点勉强和酸涩,“小时候你叫我姐姐,你跟我比跟你姐姐亲。我说我会保护你不受人欺负的。”

谢南翔摇头,“不是姐姐。以后我照顾你,我保护你。一辈子。”

第五章 那个变态 第五节

第五节

从来理智多于情感的陈曦,因为着一个绝大多数人认为是童话故事的,实在太不靠谱的承诺,和一份听起来非常虚无缥缈的联系而为自己的今后做了决定。这个决定使得如今在临床外科的实习,对她的今后显得并不重要。

陈曦原本早就打好了小算盘要混过去,也从来听说外科医生们大多重临床轻教学,教学中又多半很是随意,学生若积极地学和练,老师多半肯仔细教,学生若想混过去,也不会有人为难;不过是等实习结束时候,水平高的学生留下的机会大,水平低的走人,这完全是自己的问题。

在被分到周明眼皮底下之前,陈曦对于他作为一个医生的出色与认真,早就耳闻已久,然而全没有想到他对于‘老师’这个身份一样的认真,周明对学生基本功要求之高,并且为了这高要求所花费的精力,超乎了陈曦能理解的范畴。

教学是教学医院很重要的一部分任务,住院医生确实需要过 ‘带教’ 关,主治医生确实需要通过带组见习以及教学基本功测试,但是已经身为副主任医师副教授的周明,能否再进一步到挂上主任医师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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