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妈总算听明白了，眼前这几位后生正是方文英决定收留的那几个混混。她扯了扯李银娇的衣角：“银娇，别胡扯，我来问问他们。”
文英妈心平气和地说：“咱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方文英的母亲。”她微侧转身，指着李良栋和栋儿，“这是方文英的男人和儿子。”
几位混混不约而同“啪”的一声跪下，不停地磕头：“方妈妈好，李哥好！”
文英妈说：“起来吧，我有话问你们呢！”
刀疤带头起身，佝偻着身子象犯人一样站在文英妈的面前。
文英妈用手捋了捋刀疤那很不平整的衣领：“挺壮实的小伙，成家了吗？”
刀疤嘟噜了一句：“没呢！”
“干嘛不成个家，好好过日子？”
“没人要呗！”
“是没人想要还是没人敢要？”
“应该是没人敢要。”
“你知道人家为啥不敢要你？”
“不务正业，瞎混呗！”
“你还挺诚实的嘛！”文英妈爽朗一笑，“这人呀，活着的时间不长，眼睛眨巴几下就没了，得好好珍惜啊。咋珍惜呢？得依规守矩，做个本分人，踏踏实实安分守己过好每一天。整日里冲冲杀杀，自己过得不安稳，别人也被你搅得不安心，你说，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刀疤唯唯诺诺不停地回应：“没意思，没意思、、、”
文英妈稍顿了一会，突然问：“方总跟你们有仇吗？”
“没有，没有，前世无怨，今世无仇。”
“既然没有，干嘛要害她？”
几位混混被问得瞠目结舌。刀疤牙齿咬的震天响：“都怪我有眼无珠跟错了人，害得我整天提心吊胆，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方妈妈，我们都知道错了，都想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所以我们几个商量好了，要投奔方总，跟着方总堂堂正正做个好人。”
“做好人哪里不可以做？难道非要投奔方总？”
“方妈妈，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几个也老大不小了，什么人没遇见过，可唯独方总真正把我们当人看，当兄弟待。方总是我们遇到的最大的好人，只有跟着她，我们才可以从骨子里改邪归正，完完全全做个好人。”刀疤又直凛凛跪下，其他几个混混也跟着跪下，“方妈妈，算我们求您了，跟方总说说，收留我们吧！”
文英妈长叹一声：“难得你们有这份诚心，好吧，我给你们卖一次老脸。”
“谢谢方妈妈，谢谢方妈妈！”几个混混捣蒜泥似的磕头。
这时，李良栋板着脸孔吼道：“我不答应，就你们这种德性的人，要是收留啦，那叫养虎为患，迟早你们会把方总给生吞活剥了。”
“李哥。”刀疤话刚出口，就被李良栋压了回去：“谁是你哥？我爸我妈还没生我弟弟就结伴走了，哪来你这混账弟弟？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趁早给我滚出石桃。”
刀疤“嗖”的一声从身上拔出刀来：“我可以断指发誓，要是以后再做出对不起方总、对不起石桃、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来，与此手指同一下场。”说着扬起刀朝自己左手食指砍去。
李良栋眼疾手快，抓住刀疤的右手：“得了吧，别浪费了你的手指，反正方总是不可能收留你们的。”
此时，方文英陪同苗书记他们正走出服务站的大门，见状惊愕。
方文英惊问道：“怎么回事？”
郭峰箭步上前，从刀疤的手里抢下刀：“你们也太嚣张了吧，昨天刚闹过还没追究你们的责任，今天又在这里耍刀挵棒。”
文英妈忙解释道：“弄错啦，弄错啦，他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是投奔文英来的。刚才良栋赶他们走，他才拿刀断指发誓。”
方文英上前攥着刀疤的左胳膊往上提：“起来吧，好男儿上跪天地，下跪爹娘，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下跪呢！”
刀疤不肯起来，带着哭腔近乎哀求：“方总，求求您，收留我们吧，如果您不收留我们，那我们就一直跪下去，直到跪死在这里。”
“跪死了，我还怎么收留你们？”方文英淡淡一笑，“起来吧，去找谢副总报到。”
几个混混先是一愣，继而泪如泉涌乐不可支：“谢谢，谢谢方总，谢谢各位领导，谢谢方妈妈，谢谢、、、”
“先别谢，我给你们说清楚，你们现在是公司特殊聘用职员。什么是特聘职员？就是说在特殊背景、特殊情况下聘用的特定人员，说白了，特聘职员不是公司正式职员，也不是临时职员，准确地说是候补临时职员，一年后由公司领导评议，合格的转为临时职员，两年后由石桃全体村民评议，评议合格的方可转为正式职员。所以，如果你们真要谢，那就两年后再谢吧！”
刀疤仰起头，口将言而嗫嚅。
李良栋横眉冷目：“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起，要是你们谁对方总有半点不是，我决不轻饶他。”
“良栋哥，你放心好啦，从今往后，就是方总叫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决不说半个‘不’字。”刀疤信誓旦旦，向其他几个混混努努嘴，然后颤抖着身子爬了起来，向大家毕恭毕敬鞠了三个躬后，朝服务站走去。
方文英向李良栋使了使眼色，悄声说：“良栋，带妈和栋儿回去，别在这添乱啦！”
李良栋很不高兴地瞥了方文英一眼，抱起栋儿，对文英妈说：“妈，我们走吧！”
苗书记突然呵呵一笑，忍不住发话了：“文英同志，你可真是个‘上天兜云揽月、下海五洋捉鳖’的活菩萨。真不敢想象，象这样一群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混世浪崽竟然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太感人了，太不可思议了！”
“苗书记，您千万别神化我。”
“不是我神化你，而是你在感化着我。你个人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一个部门，一个最具震慑力的执法部门。我听说这些人已经是‘十进宫’了，‘十进宫’的人最后落到了你的手里，竟然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样的灵丹妙药？”
苗书记说这话时，有意瞟了一眼王局长，王局长突然皱了下眉头，表情挺复杂。
方文英显得有点矜持：“我一个普通女子，能有什么灵丹妙药？”
“你过谦了，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在你身上处处透射出一种人性的光辉，这种光辉产生出的巨大磁力，形成了你身上特有的魅力。无论是高官权贵还是牛鬼蛇神，都难以抗拒你这种魅力。”
“什么磁力、魅力的，苗书记，你是在说物理学还是文学？都把我灌糊涂啦！”
苗书记仰头望了望耀眼而斟蓝的天空，然后又慢慢收回目光落在方文英身上：“你的‘特殊聘用’方式，很有特色，对教育人改造人非常管用。诶，你打算把这几个混混安排在什么岗位？”
“我也暂时拿不定主意，先让他们在谢副总的培训班学习一段时间再说。”
“这样也好，先别急于让他们上岗，让他们学习学习，洗洗脑。我给个建议，待他们思想改造合格后，直接把他们安排到石桃公安分局。”
王局长一听糊了：“苗书记，这、、、不太合适吧！”
“我认为很合适。”苗书记似笑非笑，“这些人只要引导、管理得好，是很适合做保卫工作的。况且他们现在还是个候补临时工，是‘特聘职员’，我相信他们，为了转为‘正式职员’一定会拼了命的去工作。文英同志，你的意见呢？”
“行，我也正有此意。”方文英爽朗一笑。
苗书记拧眉瞅着方文英，诙谐地说：“我知道你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想借助别人的口把它说出来，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责任转移，你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方文英无言，抿唇，露出温情的笑容。
苗书记看了看表：“好啦，我跟付副县长还有个会，得马上赶回县里。王局长，你和几位民警留在这里把分局的地址选好，过几天搞个揭牌仪式，让分局尽早在石桃安营扎寨。”
第68话 结交
第68话 结交
苗书记、付副县长走后，方文英陪同王局长、郭峰他们绕服务站、迎宾广场和正在建设中的石桃宾馆兜了一圈，完后又回到服务站的休闲中心。
王局长一边品茶一边说：“分局选址应考虑三个条件，人员最集中、最关键、最可能出事的地方，我观察比较了一下，觉得最具备这三个条件的地方就是服务站，所以我个人建议把分局设在服务站，至于具体地点就由方总来决定了。”
方文英没有想到王局长的想法竟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朝王局长笑了笑，继而点点头：“那就把三个贵宾厅让给分局。”
王局长疑问：“这会不会影响到公司的正常接待？”
“不仅不会，反而有利于维护公司良好的接待形象，服务站本身就是大众场所，在这里设立贵宾厅无疑是在制造不公平，这已经引起了部分游客的不满，早就有撤的想法了。”
“从外观看，贵宾厅是休闲中心的一部分，但从内部看，贵宾厅又挺象个独立王国。这种设计可谓匠心独运，在这里设立分局可以用四个字来赞美‘无与伦比’。”
这时，郭峰提出到贵宾厅看看，制定出改造方案，王局长点头应允。
方文英饶有兴致地问：“王局长，你不会是学建筑出身的吧？”
王局长口气略带遗憾：“算你言中了，我高中毕业后，干过几年木匠活，后来复读参加高考，在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设计，遗憾的是毕业后鬼使神差进了公安队伍。”
“太废才了，不过干公安也挺好的。我记得读小学、中学时，老师常问我‘你长大后想干什么？’我只有一种答案，做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遗憾的是这一辈子都和警察无缘。”
“诶，付副县长不是刚宣布了人事任命，你现在是分局名誉局长，至少算得上是个准警察，也算实现了一半的愿望啊！”
方文英摇头苦笑：“那只是摆设，我哪有那命运，父母塑造我时压根就没想到警察。”
王局长叹息一声：“不当警察也罢，法治社会警察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人民群众的法律素质在不断提高，眼睛越来越雪亮，总是瞪着眼审视你的执法能力。不法分子违法手段更加智能化、隐蔽化，而且不法分子逐渐向高智商人群转化，象这些人你跟他斗智斗勇，他跟你玩捉迷藏。所以，治理国家、管理社会仅靠法治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就说刀疤这些人，大案不犯，小案不断，我们只能在法律规定的‘度’内给予他们必要的教育和相应的制裁，导致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十进宫’啊，到头来，他们早样我行我素，为非作歹。今天苗书记含沙射影，表面上在讴歌你，实际上在鞭策我们，我心里明镜着呢！方总，你把想置你于死地的对手转化为对你俯首称臣、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臣子，不能不让我敬佩有加。我已经作了深刻的反思，发现我们的干警所缺少的就是你的睿智、大度、宽容、尊重和把所有人当人看的仁慈。”
方文英几次掰动着嘴皮子想插口，但都没找到空隙，只好平心静气、耐着性子听王局长把话说完。王局长表面看一副憨相，挺厚道的样子，实际上内心里精明着呢！虽然王局长刚来土城上任不久，方文英也没跟他直接打过交道，但多少听人谈论过他，说他宰相肚里好撑船，什么事都不轻易外露，宁可藏在曳在心里，甚至烂在肚里。可今天听他有条不紊的长篇大论，倒觉得他是个爽快人，不像是心里闹鬼的那种人。方文英想，话逢知己千句少，莫非王局长已把她看成了知己。
王局长见方文英浅笑无言，于是站起身，说：“话多了，方总，如果有什么不顺耳的话，全当我没说。”
方文英也起身，和颜悦色道：“和王局长一叙，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也后悔没早一天和你相识，我有个爱好，喜欢跟自己敬佩的人交朋友，而且是知心朋友，就是不知道方总答不答应？”
方文英脸露惊喜：“有您这么好的朋友，我能不答应吗？”
王局长一脸的兴奋：“谢谢你，给了我这个面子。”
“王局长，是你给我面子，怎说成我给你面子。你是大局长，有多少人想跟你攀亲结友，你都不给他机会，我算是很幸运的啦！”
“他们跟我攀亲结友是有预谋的，目的是利用我手里的权力达到他们的某个目的，这种友情不但不会长久，甚至会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难道您就不怀疑我也是有预谋的？”
“你？即使有预谋也绝对不是为了私利，我早有耳闻，你方文英满脑子都是利国利民的思想，能把个人巨额奖金毫无保留慷慨捐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