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世上就不该有我,如今,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死亡么?”
妖煌长笑一声,语调之中,满是悲苦之意。
“妖皇天尊的血脉,我本来确实是不配继承,只是既然如此,古师你的牺牲,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他的脑海之中,却是涌现出无数回忆的碎片。
他本是普通的三品神兽,却由于古师的造就,得了妖皇天尊的一滴灵血,成为妖皇血脉的继承人。
本来,他应该可以跟当日的妖皇天尊一般,登临世间绝顶。
但在种种的意外之下,他终究只是成了一个不入流的废柴。
数千年的逃亡,让古师也终于厌倦,在一次不小心的伏击之中,有着通天彻地只能的古师,竟然也是受了重伤,在临死之前,拼死身化血雨,裹着他逃到了这有镇魔石碑封印的天武大陆之中。
或许,是为了救他的性命。
也或许,是为了……
妖煌的目光,转向远处的齐小蝶,虽然一团黑暗,只能见到一团模糊的身影,但却也能猜测到这女子脸上担忧的表情。
刚才,这一副表情,他可已经看了许久。
可惜——无论古师送他来此,到底是什么目的,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他只是一个失败者。
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的失败者。
无论是在天外世界,或是在这武学低微的封魔之地,他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让古师失望。
在这种地方,都会失败?
难道失败就是他的宿命?悲伤就是他的一切么?
妖煌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苦,任凭那黑色的旋风,割裂他的身体,收割他的生命。
不——不对!
妖煌霍然抬起头来,平日里,他可以承认失败,哪怕失败是死的代价,他都可以承担。
但这一次,却是不能!
他并没有忘记,现在,这是他计划的十战胜负之中的最后一战。
当最后一个不屈的高手,死不瞑目地将怨气和精血灌注其中的时候,那诡秘的死而复生的术法,就有可能能够使用!
起死回生!
古师!
妖煌的神色,霍然一振!
他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死在这天命之下,强者逆天,若是顺天而亡,就缺了那点睛的气势和雄浑,又怎能成功地将古师复活?
他,就算死,也不能这么容易的死!
妖煌霍然大喝,浑身燃起蓝色的火焰。
大悲之火!
万古同悲,伤心欲绝,黯然销魂,悲痛莫名!
这种悲伤和痛苦,从他的灵魂深处灼烧起来,很快就燃烧他整个生命——这种悲伤,最早是传承于妖煌天尊的那一滴灵血之中,而这数千年的际遇,更是让妖煌的悲伤,到了一个深刻的境界。
在临死之前,他幡然顿悟,竟然是悟出了这无双的大悲之火!
天命不可违,但强者当逆天!
妖煌并没有楚狂人的逆天气势,跟不可能向他一样,向着天地挥拳,但他的悲伤,同样是超脱于天地之外,即使天命,也要为他的悲伤之意所慑。
轰!
天命之阵,持续不了太久的时间。
在诸葛怜昏迷过去以后,那庞大的黑云,瞬时之间缩成了袭向妖煌的一个黑点,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那浓厚的悲伤之意,爆发出剧烈的轰鸣之声!
“哼——”
妖煌狂呼一声,七窍之中,同时溢出血来。
内腑俱伤!
在场的高手,一起松了口气,虽然在天命之阵结束的关头,妖煌未死,但这七窍溢血,也说明他受了致命的重伤!
“在天命之阵下,居然还能伤而未死!这个妖煌,也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沈四娘皱眉长叹。
却听妖煌仰天长嘶,声音之中,带着浓厚的悲切之意。
“我纵然要死!也不能死在天命之下!风子岳,再使出你最强的一剑吧!”
他怪笑一声,一个翻身,却是恶狠狠地扑向了风子岳,全无章法,状若疯虎。
但饶是这样,妖煌毕竟是妖煌,风子岳深知,即使在他受重创之下,想要将其斩杀,依然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风子岳看着妖煌越来越近的身影,静静持着断剑,等着他即将触体的一刻。
忽然出剑!
噗!
鲜血狂喷!
这是一朵璀璨的剑光,这是完美的一剑!
当日斩杀破虚高手大日神光,风子岳用得就是这一剑。
今时今日,完美一剑,再现于世,用于斩杀重创于天命之阵,已经语无伦次必死无疑的妖煌!
斩杀大日神光,乃是风子岳了解天外世界的开始,而如今这一战,又是风子岳要踏出天外世界的起始。
这一剑的因缘,也是解说不尽!
一剑挥出,妖煌的身子竟是从中被斩为两截,却见他身体之内,只有殷红的鲜血,竟然是没有五脏六腑之物!
一剑斩断,鲜血倾泻而出,有如大雨,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神水崖之下。
群兽悲嘶,妖煌,落幕!
不过,那仅剩上半身的妖煌,却是哈哈大笑,仿佛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感到恐惧或是愤怒,他只是望着自己下半身的身躯,笑个不停。
“古师!”
“我妖煌数千年来,并未办成一件事,想不到今日,我豁出性命,居然能完成这十煞复生之法!”
“你等着,我几千年来欠你的东西——”
“——今日,一次还清!”
第372章 落下帷幕,救人之法
只听妖煌悲切高嘶,额头正中忽然迸开,只见一滴金黄色的血液霍然窜出,仿佛有灵性一般,滴溜溜在空中转了一圈,就朝着天边飞出!
“截住它!”
风子岳识得不对,飞身而起,先是抱住了在空中载浮载沉的诸葛怜,剑光一挥,想要将那滴金黄色血液抄截住,可惜剑光虽快,但他终究已经是强弩之末,竟是未能成功。
与此同时,死去的妖兽十大高手的精血和怨气,经也都是升腾而起,跟随着那一滴金黄色血液,直往南方飞出,一时之间,竟然是无影无踪!
风子岳皱了皱眉头,正要急起直追,却见诸葛怜命在旦夕,气息奄奄,心中犹豫。
如此一来,他终于是没办法追寻那金黄色血液和十大高手的精血怨气而去,只得停下了脚步。
与其同时。
黑雾散去,日白风清。
妖煌的尸体,无知无觉的坠落尘埃。
这万兽之王,神水大劫的起源,就这样安静地走向死亡。
神水崖下,一片宁静。
大家仿佛还并不习惯,喧嚣一时的神水大劫,竟然是在今天落下了帷幕。
妖兽一方,所有的高端战力,全都一下子清除,从此之后,妖兽虽众,却再也无法与人类争一日之短长。
神水大劫之中,妖兽的失败,已成定局!
今日之战,达成了所有的目标!
唯一有遗憾的,就是诸葛怜的重伤,还有妖煌死后的异象——按照无事不知万事通的说法,这分明就是十煞复生之法,显出成效的模样。
当然,这复生的目标,自然不是妖煌,而是他们之前想要复活的所谓“古师”!
……
“哎呀呀,我的小怜儿哪,你可死得太惨了呀!”
看见风子岳抱着诸葛怜而来,万事通附身在神像之上,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即就是嚎啕大哭。
风子岳早料到诸葛怜与这无事不知万事通必有关系,这才将她背到此处,果然如此,不由苦笑,“前辈,诸葛妹子还没死呢,你先别急着哭……”
“啊?”
万事通大吃了一惊,伸手一探诸葛怜的鼻息,果然感受到微弱的鼻息,不由大喜。
“真的没死!小怜儿真的没死!”
他手舞足蹈一阵,方才停下手来,怏怏自语道:“只是……天命之阵,施展之人必死无疑,小怜儿怎么会有机会活下来?”
天命之阵,以我命替换天命,虽然施展的范围有限,但也是极为逆天之举,岂容人能够苟活?
诸葛怜算清天地变化,施展这天命之阵,原来就没抱着活下来的指望。
这种情形,倒是甚为特异。
不过,由于妖煌最后时刻的变异,天命之阵,也并没有直接将妖煌抹杀,只是令他身受重伤,最后死在风子岳剑上。
这样一来,天地之力的反噬,也许就没有那么明显。
总之诸葛怜现在的状况十分奇特,有着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并未完全死去,但却没有其它任何的反应,就像是在生死之间的状态。
“生死之间?”
风子岳皱起了眉头。
刚刚沈四娘等人,也已经检查过诸葛怜的情况,即使是再珍贵的先天灵丹,对她也并无效用。
天命之阵的反噬,确实是非同小可。
“……她的三魂七魄已散,肉身虽然存活,可惜……”
万事通面色凝重,他盘腿坐在一旁,看上去甚是颓然。
这千年以来,他蜗居在天武大陆封魔之地,无事不知万事通一脉,早就没有了过去的辉煌。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这个弟子。
这是他千年来的希望,也是无事不知万事通一脉重振的希望所在,这个十几岁的少女,天资之高,还在历代祖师之上!
可是如今,魂魄既散,就算能吊得住一口气,也不过就是个活死人罢了……
万事通悲从中来,高声号哭。
“徒弟啊!你怎么就这么苦命!你既然早就算到今日,为什么要将那本命祈禳七星灯,随随便便给了别人?”
如果有本命祈禳七星灯这件无事不知万事通一脉传承千年的宝物在,以灯替人身,兑换天命,代受这反噬之力,纵然还是不可能毫发无伤,但是配合种种秘术,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风子岳浑身一悚,抱紧了怀中的诸葛怜,面色惨然。
其实他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本命祈禳七星灯,改天换命,神通之极,自己施展无名剑法的时候,本该反噬而死,却莫名其妙地由这七星灯代受一劫,如此才能坚持击败了楚狂人,更是一举粉碎了几位破虚高手的跨界联手一击。
诸葛怜救了他一命,这绝对说得过去!
而此时他才发现,她何止是救了自己一命?
——根本是以命换命!
如果她早就准备着天命之阵的这一天,那七星灯对她而言,就是一件救命的宝物。
当初诸葛怜是抱着如何的心态,才将这本命祈禳七星灯送给了自己?
风子岳低头看着她惨白的面容,心中越发沉郁。
“你也不要急……”
万事通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倒也不是没有救的办法!”
……
神水大劫,就在不知不觉之中落下了帷幕。
比之上一世中,延绵十余载的痛苦和灾难,这一次仅仅月余的鏖战,虽然血腥而激烈,却终究要减轻得多了。
十煞复生之法,虽然侥幸完成,但最后能不能复活那神兽,还是未知之数,成功的可能性,最多也只有两成。而且纵然复生,那也是十年八年以后的事情。
风子岳总算可以松上一口气了。
若不是诸葛怜的事情,风子岳心中,必然是大为欣慰。
只是因为最后的变故,众人的脸上,都是带着黯然的神色。
最后以这样的方式获胜,确实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只有公羊奚看得出风子岳那最后一剑的厉害,过来拍了拍这个得意弟子的肩膀。
“这就是你当初胜过大日神光无上护体真罡的完美一剑吧?我看这一剑依然有变化未尽,若是与剑神诀结合,只怕能够有更强的变化……”
他知道如今风子岳心中伤怀,但作为一个剑客,并不懂得如何安慰。
只知道谈剑。
风子岳知道他的心意,谢过了老师,脸上却是带着坚定的神情。
无事不知万事通,已经告诉了他救治诸葛怜的办法,虽然艰难,但他也一定会全力以赴,更何况,天外世界,终归还是要去的,如今有了这个由头,更是不得不行!
神水崖的妖兽,各自散去,有负隅顽抗的,也被人类高手剿灭干净。
风子岳带着诸葛怜去见过无事不知万事通之后,匆匆赶回,随同众人,一起返回了长安城。
皇帝知道了这个好消息,笑逐颜开,当下昭告天下,更欣然将地位让给了太子朱允照,总算卸下重担,回到深宫之中,随着叔祖苦修去了。
收拾残局的工作,自然不再需要他们这些顶级高手,龙布阳、呼河等人或是有伤,或是得了体悟,都是告辞离去,只有霹雳祖师要为辛羽衣处理火灵魔体之事,暂时留下。
好在霹雳祖师也算是玩火一把好手,看到了辛羽衣的状况之后,虽然也是蹙眉良久,但也并非没有办法,只要将她带回火神岛,在地心三阴烈火之中锻炼,去除魔性,日后不但是能够摆脱火灵魔体的副作用,还有可能继承火神岛的衣钵。
沈四娘虽然舍不得,但为了辛羽衣的将来,彻底去除隐患,也只得答应,不过也遣人送信给云湖锦城,通知辛羽衣的母亲,得到认可之后,才能放心让她远行。
一行人返回万剑山庄,风家诸人也都陆续回来,听说诸葛怜之事,都是不由唏嘘不已。
诸葛瑜兄妹情深,更是忍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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