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月底,方大川带着温月一起进镇准备到店里去盘货对帐收货款,两人习惯性的先到了莫掌柜这里,来跟他叙叙旧。
“莫叔,您就别埋汰我了,在您跟前,我算什么老板啊。”偶尔,莫掌柜的幽默感都会让方大川感觉难以招架。
温月见他们两个聊的热闹,笑着说:“莫叔,这是前两天刚在山上捡的野鸡蛋,拿来给您尝尝鲜。”温月将篮子往莫掌柜跟前一送。
莫掌柜哈哈一笑,说:“好,好,那我就收下了,中午你们去我那里吃饭,现在正是春韭最新鲜,就让你婶子给咱们做韭菜盒子吃。”
这是自过年后的第一次见面,难免的要互相问到彼此的近况,当莫掌柜听到赵氏已经过世多时后,颇为感伤了一阵。他自嘲的说:“也不知道怎么了,打从过了年后,我这一听说谁家老人没了,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老是想到自己。到底是老了啊,特别怕死。”
“您身子骨这么硬朗,可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可得长命百岁,我还等着您给我多加指点,掌掌舵呢。”方大川笑着说道。
莫掌柜捋着胡子,大笑着说:“你这臭小子,还跟我玩这个心眼呢!”
笑着聊了一会,方大川看着街道上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问道:“莫叔,这些流民是怎么回事?蜀州的那批不是已经走了吗?”
莫掌柜也向外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这是河西郡那边的,他们那里受了水灾,活不下去也出来逃难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天灾一拨儿一拨儿的,幸好咱们这里风调雨顺,希望老天一直保佑吧。”
温月跟方大川也叹了口气,一样都是在底层辛苦挣扎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们的心情当然也不会太好过。
莫掌柜看了看方大川,又看了眼温月,有些欲言又止的说:“大川啊,你的店自己要常来看着点,想做甩手掌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至少要用一些自己信得过的人,是不是?你这小本生意,哪里有一点闪失也是不小的损耗啊,我看你也不像是阔气到对杂货铺的收益不屑一顾的样子啊。”
方大川神情一凝,跟温月对视一眼后说,“莫叔,咱们这么长时间的关系了,我也一直拿您当长辈看,跟我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吗?”
“这个……”莫掌柜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镇上又有一家卖粉条的店了?”
见方大川跟温月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莫掌柜怒其不争的看着方大川说:“大川啊,你家的粉条现在销路已经打开了,生意那是真好啊,这里四里八乡加上镇上的人家,哪家饭桌上现在少得了少这道菜啊!可你这生意好了,自然就会有人眼红,现在这镇上可不只你一家卖粉条的了,你还不知道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方大川吃惊的问道,“我这两个月光忙着庄子上的事,根本就没时间来镇上,上个月也只能盘了货收了钱就离开了。”
“就是这个月的事。”莫掌柜有些生气的说道:“我也是前几天才刚发现的,本来想着去找你,可想到你月底会来,我这边也没有个证据,怕到时没啥说服力。你们家从前那对老夫妻干活还算本份,可自打那个老头走了换成这个年轻媳妇后,可就不一样了。现在是,你家店里的粉条二十文一斤,另一家铺子的粉条十五文一斤,你看看吧,是你你买谁家的?”
莫掌柜口中的小媳妇,就是孙四婶的大儿媳妇董金娥,开春的时候,孙四婶的男人放不下家中地里的活计,就来跟方大川商量说他想让董金娥来替换他。方大川出于为他们考虑,说如果觉得勉强的话就不用来了,他们可以再去雇个小二。
孙四婶当场就拒绝了,他们一家人都舍不得这每个月四百文的工钱,温月跟方大川看在两家关系的情份上,现加上孙四婶夫妻那些日子做的也确实不错,也就同意了。
“这不可能!我家的粉条一向都是十三文一斤往外卖的,而且跟朱公子也有合同,洛水镇的粉条我们是独家代理,别人不可以卖。难道说是从别的地方窜来的货?”方大川眉头紧锁,感觉十分不能理解。
温月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莫叔,是不是她们婆媳妇用正常价把粉条卖给了那家店,为了让那家店能正常销售,她们把我们店的粉条提了高价?”
莫掌柜点了点头,对方大川说:“大川啊,你这生意头脑就是不如你媳妇,你还没想明白?”
“明白了!”方大川有些郁郁的说,“从我这里十三文买,他再以十五文向外卖,中间倒了一个差价,为了不影响他家的销售,做扣将我店里提到二十文一斤。这样一来,只要我还跟往常一样,每个月只来收一次钱就走,那他们这个如意算盘可是真的就完成了。”方大川还有话没说,而且,他们搞不好还会在背后笑他蠢,笑他要傻。
温月在一边附合着说:“也是他们知道咱们从来只是月底来收一次钱,平时也不怎么过来的原因,说白了,不过是利用了咱们对他们的信任罢了。”
第84章
按着莫掌柜的指点;温月跟方大川站在了周记杂货铺的门口;看着店门口人来人往;温月跟方大川抬腿迈了进去。进到店里后,温月左右环视后,气笑了,这孙四婶跟董金娥还真是够绝;凡是他们店里独家经营的货物,这周记竟然全都有。
上前一问价,通通比他们店里要贵上三文左右,而店时的顾客来来往往的;也多是买粉条,粉丝;还有朱家专门供给他们店里的一些南方特色干菜。不用想;这些东西在她自己的店里,肯定是标到了一个让人接受不了的价格。
心中有数后,温月跟方大川就出了周记,方大川稍感落寞,“月娘,你说怎么会这样呢?咱们也没有亏待过孙四婶他们一家,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周记到底给了她们什么好处,让他们全然不在乎咱们两家这些年的交情。”
温月苦笑一下,她也想不通啊,财帛就那么动人心?那个一直在她心中留有清晰的背影就这样一点点的模糊,真的让人太过遗憾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心情沉重的到了自家的店门口,门庭冷落的店里,孙四婶正低头在那里打扫卫生,董金娥懒懒散散的趴在柜台那嗑着瓜子,“娘,擦擦就行了,反正方大川也不会看这些地方,拿了钱他就走,应付应付就得了,何苦自己受累。”
孙四婶继续着手里的活,也不说话,只是手下所到之处更加用力。
“婶子”,温月在门口想了又想,还是出口叫了孙四婶一声婶子。
孙四婶回过身,一看是温月跟方大川,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不太自然,柜台里的董金娥“哟”了一声,十分热情的迎了出来说:“大川兄弟,月娘妹子,你们来了啊?我跟娘一大早就等着你们了,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大川,月娘!”孙四婶远远的站着,手里的抹布已经被她绞成一团,能看出她非常的紧张。
温月跟方大川进了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后,董金娥就从柜台里将钱匣跟帐册拿了出来,“月娘妹子啊,这个月的收入我早已经整理好了,只等着你们来核对呢。”
她小心的观察着方大川跟温月的脸色,见他们两个不像往常那样脸上带笑后,这心里就有些不大踏实,小心的将账册跟钱匣放在温月的边的小几上,站在一边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个不停。
温月看了眼账册,随手翻弄了两下,似是不经意的说:“最近生意怎么样?我看咱们店里可没什么人,是哪出问题了吗?”温月说着将账本随手放在一边,意味不明的看着孙四婶婆媳。
被温月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大川的表情又是那样阴沉,心虚的孙四婶脸一下就白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董金娥怕孙四婶露了破绽,急忙上前一步夸张的大声说:“没啊,咱们家生意好着呢,是不是我字丑,月娘你看不清我写的啥啊?就你们来之前,还刚走一波儿买东西的呢。”
“是吗?”温月眉尾向上一挑,目露嘲笑的看着董金娥。
董金娥心里突的跳了几下,不停的在心里暗示自己说,“他们不会发现的,不会发现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是的。”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建设,董金娥坚定的说。
温月把目光放到一直低着头的孙四婶身上,叹了口气说:“婶子,我给你个机会,你告诉我这些日子,这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孙四婶抬起头,看了眼温月又看看董金娥,又把头低下了,最终什么都没说。
温月不禁有些失望,她把目光移向门外,幽幽的说道:“婶子,你是知道我当年发生的事情,从我没了记忆开始,第一个记得的人不是我娘,也不是我奶奶,更不我男人,而是你。我永远都记得在我从昏迷中醒来时,那个为了我跟跟周家村十几个妇人据理力争的背影,我们被人欺负时,你对我的保护。也就是因为这个,我对你一直心存感激,我是想跟您一辈子都这么亲近的。”
“月娘啊!”孙四婶颤抖着抬起头,愧疚的叫了一声。
温月转回头迎向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可是婶子,我真没想到我们两家的缘分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初让你们来我店里工作是对是错了。”
“月娘啊,婶子……”孙四婶被温月这番话说的惭愧不已,她刚想开口承认错误,董金娥就叫嚷打断道:“我说温月娘,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们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情了是吧?哟,别以为你让我婆婆来店里干活我们就得对你多感恩戴德的,我们也是付出辛苦的啊,我们赚的是辛苦钱,不是你白给的。你要是这样说,我们还真就不稀罕在你这里干了,呸,什么玩意啊。
真是好心没好报,还给我们倒扣屎盆子,别以为现在有两个钱了就可以欺负我们,我们不干了。娘,咱们走。”她慷慨激昂的说完这段话就,拉着孙四婶就往外走。
董金娥这个时候也明白她干的事情败露了,这个时候不走还等什么,只希望这一段话加上她激烈的表现能拖住一些时间,只要她们走出了这个店铺,一切就好说了。
孙四婶被她拉的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着温月跟方大川,表情很是痛苦。方大川猛的站起身,大声喝道:“谁让你走的,事情说清楚了吗,你就要走?”
方大川哪能如她的意,抢先一步站在门口,将董金娥的路封了上,董金娥一看走不了了,双手叉腰大声叫道:“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欺负人啊,要绑架啊?”
“董金娥,你不用叫,有理不在声高,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我就想问问,你们是得了他们周家多少好处,让你们将咱们两家这些的情谊这么轻易的就弃之不顾?我不过就是想知道咱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到底值多少钱而已。”温月也不看董金娥,对于她那个人,温月根本就懒得搭理,她的话是问向孙四婶的。
孙四婶终于受不住良心上的谴责,呜呜的哭了出来,“月娘啊,婶子也是一时糊涂,就做下了这没脸的事,婶子真是没脸见你啊。”
终于听到孙四婶亲口承认,温月这心里更不是滋味起来,她多想听孙四婶说这不是她的想法,只是因为媳妇逼的紧,她做不得主才这样的。可是现在孙四婶的话明白的告诉她,做下这样龌龊的事情,也有她的参与。
“娘,你哭什么?怎么了,不就是把咱把东西卖给周家了吗?卖了又怎么了,咱也没少一分钱,哪个不是正常价卖的啊?卖谁不是卖,钱不少就行呗,怎么了啊,这还犯了哪家王法了?”许是太过慌张,董金娥此时的声音像是被掐住嗓的鸭子,让一直面无表情的方大川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温月也不恼,淡淡的说:“有没有损失,是我说的算,况且你若是没做那亏心事,你跑什么?我只问你一句,到底收了周记多少钱,我知道了具体数字才好回去跟我娘说啊,让她也能看清楚些。”
“二两银子!”孙四婶小声的说。
“呵!”温月一下子笑了出来,她摇了摇头,又挥了挥手说:“你们走吧,出了这个门,咱们两家就算是两清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就不追究你们的错了,好自为之吧。”
“月娘啊!”孙四婶还想说什么,董金娥却用力的把她往门外拽,“娘,你还说啥啊,还不快走,真等着他们报官来抓啊!”
打发走了孙四婶婆媳,温月沉默了一会后,对着方大川问道:“你没事吧,大川?”
方大川摇了摇头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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