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房间的司马夫人也注意到了刘夫人略显僵硬的容貌。那个张维,她是不在意的,但听到骠骑将军便有些不舒服。按照她们的说法,那刘小姐是别人不要的,自己儿子才捡。
但想到对方家事确实好,也确实门当户对,司马夫人也忍了,笑了笑,“谁人背后不被说?才子佳人确实易成为外人心中遐想的对象。”其意很清楚——她不在意。
刘夫人心领神会,“是啊,这些长舌妇,下了地狱是要被拔舌头的,司马夫人请,我们去游舟。”就没想到,刚刚两人也长舌了别人家的姻缘,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女人便是如此,谁人背后不被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但司马夫人的动作却被那尖锐女声扔出的下一个惊人消息弄僵住。
“刘家二小姐和张维可不那么简单,都珠胎暗结了,啧啧啧,就是因为这个,刘家夫人才把那张维赶出去的,刘尚书实在爱其才,便弄到户部做了个小员外。”
“胡说!”刘夫人气得满面通红,狠狠一拍桌。
司马夫人拧紧了眉,冰冷地盯着刘夫人。
刘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跑去对峙,若此事真传扬开来,死的也被传成活的、没的也被传成有的,京城贵族圈便是如此,表面粉饰太平,其实人人都在时刻留意其他人的破绽,随时踢落水狗。
无论司马夫人信与不信,这件事在她心中都深深落下了个烙印、阴影。
别说司马夫人,现在刘夫人自己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女儿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司马夫人,您可不能听这些长舌妇的瞎编乱造,我们刘家家教甚严,不然柔儿也不会入了宫。”刘夫人道。
司马夫人思考了下,虽心中不舒服,但也相信刘夫人所言。
不再听这几个长舌妇颠倒是非,司马夫人与刘夫人携手离开,上了马车,向京郊静湖而去。
两人离开后不久,那房间中四名妇人便悄悄入了隔壁的一个雅间,与那一高一矮两名易容过的女子答话。
其中,刚刚那名口无遮拦,提了骠骑将军之事的女子浑身发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人。
“民女见过金玉公主、涟漪郡主,金玉公主吉祥、涟漪郡主吉祥。”轻声齐声道。
夏初萤深深地看了那低头女子一眼,正欲说什么,一旁的涟漪道。“你们做得很好,赏金加倍,继续在这附近守着吧,若那两人再回来,你们便找机会继续聊天给她们听。”
没错,这些人就是埋伏在这竹香楼附近!
不仅竹香楼埋伏了人,京城中所有刘夫人经常去之地都埋伏了一伙人,平日里这些人日日徘徊、守株待兔,待见到目标出现,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目标身边,开始按涟漪郡主之前安排下去的内容,声色并茂的表演。
赏金?自然很多,但这些女子都明白,若表现得好了,便不单单是赏金这么简单。
涟漪郡主是什么人?是鸾国开天辟地,草民出身、不靠男人又能飞黄腾达的女子,没有之一。
而涟漪郡主也提拔了不少女子,在这些女子们眼中,涟漪郡主就是女子中的英雄,更暗暗期盼郡主能伯乐识马,重用她们。
刚刚说了错话的女子能看出金玉公主的愤怒,但涟漪郡主却丝毫未表现出什么不快,将心放下了一些。
几人告退后,便继续按照之前的任务,在周围巡视。
涟漪站起身来,“好了,我要回去继续忙了。”
初萤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们去静湖嘛,去看好戏。”一边说着,一边嬉皮笑脸,一双明亮的大眼中满是期待。
涟漪哭笑不得地轻瞪了初萤一眼,“你自己去看戏吧,我时间宝贵的很,不能浪费。”
“不行,看戏也要一个人陪我,你今日休沐,就休息休息嘛,走走,我们去看戏。”用了吃奶的劲儿将涟漪拽了出去。
涟漪无奈,只能任由着她,两人也登了马车,马车开动,向京郊静湖而去。
车上,初萤兴致勃勃地聊着,涟漪笑着耐心回答着。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也许刘夫人不是个简单角色,但到底是后院之人,其能力见识也局限再后院之中,哪能与苏涟漪这种运筹帷幄的商场女子比较?
早在几天前,苏涟漪已用了各种手段将刘府打探得清楚,无论是明事还是暗事、无论是美事还是丑事,包括刘府中主人们的品性喜好都了如指掌,所以,今日刘夫人能入了陷阱,根本不是偶然。
静湖位于京郊,是内陆京城少见的湖泊,湖面平静故称之为静湖,湖底有暗流故水质清澈,吸引了不少才子佳人文人骚客。
湖上,有一只只精致画舫,画舫上吹拉弹唱,而刘夫人和司马夫人便在这湖上最大的画舫之中。
刘夫人脸很黑,因自从上了画舫,隔壁雅间又碰到了长舌妇,而这些长舌妇又开始说起了起家二女儿。而这一次的话题不是什么张维骠骑将军,转移到了京中最嚣张高调的贵族女子。
没错,就是她二女儿刘穆灵。
京中贵族圈子有不少聚会,这聚会是展示的平台更是一个无硝烟的战场,年轻女子们有时结成利益联盟,有时则又互相挤兑,为了争名。
此好处一是为自家扬眉吐气,二则是博得未来婆家的另眼相看。
刘夫人之前听这些人讨论自家二女儿刘穆灵如何在某某聚会上大显才气时还洋洋得意,因每一次夺得名声,都意味着胜利,有时更是踩着其他家闺秀而上。
司马夫人面色微僵,好像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刘夫人发现了,却未多想。
突然,那些人话锋一转。
其中一稍显粗哑的女声道,“你知道京城四公子之一司马秋白吧?”
司马夫人不解为何突然提起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而刘夫人也是不解。
“知道,司马公子才气了得、容貌英俊不凡,如今身为御史又深得皇上器重,真是难得的男子啊,就不知谁家女儿好福气能嫁入司马府。”一旁有中年女子迎合道。
司马夫人闻此,刚刚那僵硬的面色得到了缓解,自家儿子确实优秀。
那粗哑女声又道,“其实司马秋白有一妹妹也很有才气,叫司马秋儿,你们知道吗?”
其他女子道,“当然知道,司马秋儿可是京城十大才女之一,兄妹俩真是天上日月。”
刘夫人心中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那粗哑嗓音女子说开了。
“那司马秋儿是个可怜的,虽是个才女,怎么就遇到了刘穆灵?两虎相遇必有一伤,还记得一年前乞巧节盛宴吧,刘穆灵将司马秋儿狠狠击败,可怜的司马小姐呦,那俏脸好像绣线似得,千种颜色。”说完,开始邪邪笑了起来,满是幸灾乐祸,哪有她口吻中的怜悯心疼?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是啊,那一场太精彩了,京中百姓谁不记得司马小姐惨败那样儿?就算是忘了刘家小姐也会记得司马小姐,真是有趣,就不知何时能再看一下,哈哈。”更是尖酸刻薄。
刘夫人倒吸了口气,这件事她想起来了……之前未想起,是自家女儿从来都不给其他闺秀留情面,只要是有才名的小姐,都是她的敌人。而她敌人多了,打败的敌人也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别说她忘了司马小姐的事,恐怕连刘穆灵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吧。
司马夫人狠狠一拍桌,女儿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她能不心疼?
这种京中闺秀的争斗多了,她年轻时自然也参加,而秋儿确实在乞巧节因疏忽败给了刘穆灵,但在更多的场合却赢过刘穆灵,甚至秋儿赢的次数远远在刘穆灵之上。
事实虽如此,但如今听到却气愤难当。
刘夫人尴尬地笑了笑,而后道,“司马夫人,其实论才气,我们家灵儿真不如秋儿,孩子们争强好胜,记得有几次秋儿得胜,灵儿回家后不吃不喝的闹,更有一次直接跑到宫里,让她姐姐帮忙报仇呢,呵呵,你看这孩子。”拿着帕子,掩了嘴角笑着。
司马夫人听见刘夫人的话,揪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也宽了心。“是啊,孩子嘛。”想想刘穆灵跑到宫中找柔妃让其帮忙报仇,确实也很有喜感。
但隔壁雅间那些人哪能放过刘穆灵和刘夫人,一边捧高刘穆灵,一边狠狠贬斥司马秋儿,骂得好不欢乐。
好在司马夫人出身名门,有教养,否则非冲过去撕这些长舌妇的头发不可。自然,司马夫人对刘夫人也没什么好脸。
刘夫人叫苦不堪,最后悔的事便是邀请司马夫人来游船。因若是在茶楼,大可以说几句话哄着离开,但这画舫一个时辰登岸一次,除有特殊情况乘小舟离开,便只能等下一次靠岸。
而他们这种有身份的贵妇如何乘小舟?传出去怎么办?加之两人带了不少丫鬟嬷嬷,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小舟也根本乘不下。
于是,刘夫人便只能请司马夫人到甲板上去,耳不闻为净。
刘夫人好生建议,司马夫人冷哼一下便站起身来出了雅间向甲板上走,根本不顾刘夫人,无奈的刘夫人陪着好脸跟着。
甲板上,没了那些专门刺人伤口挑拨离间的长舌妇,刘夫人终于可以开始声情并茂的演说,劝说司马夫人,捧高司马秋儿和司马秋白。哄了很长时间,司马夫人的面色才逐渐缓解,两人再次可以勉强交谈。
同时,甲板的另一边,也站着这么两名中年妇人,一高一矮,只不过是易容后的。
那身材娇小的妇人便是乔装后的金玉公主夏初萤,她斜眼撇了像哈巴狗哄人的刘夫人一眼,冷哼道,“为什么不让那些女子继续跟着,继续刺激司马夫人?”
苏涟漪根本未瞧那些人一眼,剪剪秋水的双目远眺,欣赏静湖美景,“欲速则不达,有些事恰到好处才天衣无缝,若过了那个度,难免会画蛇添足,有了漏洞。”一边说着,一边手中把玩着一只青色的果子。
初萤讨厌涟漪这老神在在,抢了她手中的果子便咬,“这么做真不过瘾……哎呦……”
涟漪噗嗤一笑,“很酸是吗?”
初萤酸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酸死我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果子是酸的?”
涟漪一挑眉,“自然,若是甜的,早就入了我腹。”说着,眨了下眼气人。
初萤想将那咬了一口的果子扔到湖里,却被涟漪夺了过来,迎着天际明媚的阳光,将那果子转了过来,只露完好无损的一面,“初萤,你看。”
初萤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看一眼就觉得牙齿酸的发疼。”
涟漪笑笑,继续道,“看,若表面完好无损,才让人无法察觉其内里,”说着,转了个圈,让初萤咬了一口的果子展现出来,“若有了缺口,便表露无遗。”
初萤皱眉,“你想说什么。”
涟漪纤长的手指一弹,那果子便顺着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抛落水中,“我不会轻意出手,一旦出手,便要置其死地!”
夏初萤瞬间眉开眼笑,“难道你还有其他计划?快说来听听。”
涟漪微笑,微微俯身,伏在初萤耳畔,将心中想法简短说了一些。只见初萤面露惊讶,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看向涟漪,“涟漪,从前你在我心中无比善良正直,但今日才知,你真是满肚子坏水。”
涟漪尴尬了下,她也不想这样,忍不住无奈的吐了口气,“我也……不想如此……”
初萤非但没失望,却兴奋,“你早就应该如此了,从前你虽对抗命运,但都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你知道吗,有时候对付小人,就要以牙还牙才过瘾。”
涟漪轻轻耸了下肩,“就当你在安慰我吧。”说着,一双明眸目光复杂。
“我是真心的,不是安慰你。”初萤更是兴致勃勃。
一炷香之后,刘夫人终于将司马夫人哄的差不多,画舫也终于靠岸了,两人赶忙急匆匆的下了画舫。
这画舫行,是刘夫人最喜欢的消遣路线之一,但如今,刘夫人真是不想再来了,最起码两年之内再没勇气来画舫游舟了,心中阴影深刻。
……
刘府。
刘夫人一入自己房间,便终于忍不住了。
“去将灵儿给我叫来!”刘夫人在府内鲜少表露出如此气愤。
一旁的刘夫人的心腹嬷嬷心中大叫不好,屏退了小丫鬟,自己亲自去二小姐的院子,一者是叫二小姐,二者则是提醒二小姐,夫人心情不好,也试着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尽量帮两人排解。
毕竟刘穆灵姐妹也是这些嬷嬷看大。
可惜,刘穆灵哪知道自己母亲为何如此生气。
刘穆灵忐忑地进了刘夫人的院子,入了房间。身子还未完全进去,便听到刘夫人厉声道,“跪下!”
刘穆灵一头雾水,“母亲,到底何事?”
“让你跪下!”刘夫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