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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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太阳-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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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们是站在和平年间的火药桶上玩命,有人统计过:有史以来,基层税吏因执行公务而被杀害的人数和死在日本鬼子手上的人数一般多。   
    老贺立刻拿杈杈棍儿给他顶回去,说:“也有人统计过,自古以来的老百姓因酷吏搜刮民脂民膏而被迫害死的人数和两次世界大战中死亡人数一样多;你看我们堂屋里不种麦子,门前不种稻谷,青石板上过日子,锅上买到锅下,全指望俩胳膊娃儿劳动挣钱,累断也蛋屁;人家说的‘该死该死’,就是笑话我们住街的活该饿死。你们就高高手,别掐得太死,哪一天宽裕了,自然会交的!”   
    “不行,必须得交!自古以来,百姓完成皇粮国税,天经地义(在此感谢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对于不够起征点的生意,国家早已免除了各种税费,这在人类历史上又写下了永恒不朽和光辉灿烂的一笔)。”   
    老贺推它一趟,再一趟,多推一趟,就算胜利了一趟,只要有一线推辞的余地,就绝不向下个阶段进行。已经推了三十趟,老贺看不交不行,就开始探价码,试出个最低数字,能少交绝不多交。   
    定好了价码就进入拖的阶段。老贺只是说:房子是我们的,说明我们是绝对跑不了,正在给你们准备钱,想千方、设百计,也要积极支持你们的工作,这个月手头实在紧,宽限到下个月,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脖子扎上,也要先给你们交。   
    老贺就这样,也不说不交,只说会尽一切努力、想一切办法,积极配合他们的工作,把那个公认的最低数字挂在嘴上,嚼熟念烂,交的时间准确到几号的几点几分,但有一样,就是这个月推到下个月,下个月再拖到下下个月,推它三月,拖它五月,万一税官换人,再从头来,前后不拖它二年不上算。   
    欲知老贺的拖刀计使完了,下招咋办,还待下章分解。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老兵痞   
    推拖已毕,非交不可,老贺就使出第三招——套近乎、拉关系:让你们局长何疤娃来,他从我手下起来的,他知道我的道衡,要不要,他心里有数。   
    税官说:何局前几天死在舒服的地方了。现任的忙,顾不得来,你想免税,找他说去,只要有他二指宽个条条儿,我不仅不问你要税,反而给你退税返税。   
    老贺看看他们是瞎子吃豆芽——摸到这一盘了,盯住儿子的油坊不放,好说不行,就只有使第四招——歹说,破口大骂。   
    老贺拍着胸前的“红旗勋章”跳着高骂:日你妈们,你们真是有眼无珠、狗眼不识泰山啊,老子是枪林弹雨打江山的革命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是为了来看你们这嘴脸子?想当年老子保家卫国流血流汗时,你们老子连你们的蝌蚪都还没流呢!告诉你们,老子活埋的人比你们种的树还多,砍的头比你们剃的头还多!回去转告你们领导:我这个人是三泡屎橛子绑一起——有个臭架子,我不去找他说,让他来跟我说,看看这江山是我打下来的还是他打下来的。   
    老贺一骂,真把领导骂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要把老贺拿下,治治钉子户不可。话不投机半句多,新局刷刷点点写下:补税加罚款共计一万八,限三天内到缴税大厅交齐,逾期不交,后果自负。“刷哧”撕下单子,朝桌上一撂,扬长而去。   
    三天眨眼就过。新局亲自带队,指挥税务稽查队员把榨油机等值钱的东西全都搬上车,马达启动就要拉走。   
    老贺气得浑身立抖,便使出他的第五招:老母牛卧到地桑沟里——以老放踹。他提着酒瓶子冲出来,吼叫道:“你们是狼是虎从门里来,看我今天不扑死到你们面前才怪!”只见老贺朝车前地上一睡,两腿夹住车轱辘,每喝一口酒就用酒瓶砸一下车,催促道:“快轧快轧,不轧是我儿子。”   
    领导咽口唾沫压压火,从小车里钻出来,走到老贺跟前,哈腰说:“老同志,你开门营业,就应当向国家完税;要是你关着门儿,我们朝你这儿瞅都不瞅!”   
    “朝鲜战场你瞅过没有?老子参加执行敢死任务,一个连兵力守住一个山头,拖住八千美军三天三夜。一直拖得他们气归意惰,38军赶来,从山下兜屁股打,我们从山上打,把美国佬全包了饺子,所以毛主席说38军是“万岁军”。38军老打翻身仗,次数多得跟喝凉水一样,每一次大胜仗都是牺牲少部分人换来的。我们一个连114人,就活了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三个都还是抬下来的。我不想给你讲故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命是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江山有我的份儿,你说我有没有资格享受免税?”   
    新局迟疑了一会儿说:“税法面前,人人平等,既然你是老革命,说话办事就应该讲个文件、政策是不是?”   
    “你们天天学习文件的人都不讲政策,我讲个屁!”   
    “你要是确实有功劳又有困难,可以写一条要求减免税的申请,我就能当家让你少交一点儿。”   
    老贺又咕咚了两口酒,伸着脖子喷着酒气叫喊:“不行,你们已经把我理倒毛了,我拒绝配合。千条万条我只认死一条: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我倒要看看,是老百姓谋生重要啊还是你的政绩重要?”   
    新局当真冷静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权衡利害,脑瓜子开始回凉。   
    一夫挡车,万夫莫开,双方僵持不下,看热闹的围了个人山人海。好在新局是个学习型的领导,才看了《英烈传》,记起布袋和尚劝喻朱元璋轻徭薄赋的那首诗:   
    大千世界浩茫茫,收入都将一袋装。   
    毕竟有收还有放,放宽些子又何妨。   
    新局在心里默默背了一遍这首诗,马上命令手下把东西全卸下来,抬回原处放好,然后撂下一句“我们的绳子长得很”,带领大队人马挤出人空,溜了。他最后对老贺说这一句其实只是让同事们听的,目的是在部下面前挽回一点儿面子,那意思是:我的威风并没有扫地,这次做事也不是虎头蛇尾,而是深谋远虑、灵活迂回,以后会把他拿下。   
    国税刚走,看见地税的又在挨家挨户收税,马上就要过来了。老贺疯闹了一阵蛮觉得没精神,就决定上“氧吧”里泡泡,顺便把来将收拾了。   
    这一仗他要使用他的绝招,杀手锏招,即第六招——以逸待劳、以静制动之法:任你苦口婆心,我自装睡不理;管你暴跳如雷,我自装死不动;耗你锐气衰竭,我自罐满气足。只见老贺躺上他的小床,鼻尖以下全部用被子蒙严,鼻孔插氧气,贺坛子专门买了十来米长的氧气管子,盘盘绕绕地铺满了店堂地面,一头通到一人高的氧气罐上。   
    地税的一来,坛子就哭丧着脸介绍:“人是一样生百样死啊,我们总经理要落气儿,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如果想对他进行临终关怀,进门请小心落脚,千万别踩着生命线。你看他自己断气的怨不到谁,要是你们挨断气的,那就讲不了、说不起了,你们局的办公大楼卖了也赔不起。这老爷子可有身价了,够得上享受离休待遇的,只是他风格高,还没伸手向国家要呢!”   
    地税的人围着老贺站了一会儿,一个个脚尖点地,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看着这命在旦夕的光景,都不好张嘴要钱,又怕脚下绊响了地雷线,就陆陆续续溜出是非之漩涡,蔫然去了。   
    一般人都热衷参与,最喜欢凑近看热闹,但参与原则和凑近程度以不惹麻烦为标准,这当然是出于明哲保身、安全第一的考虑,是好的。不能因为看捉贼而被当贼捉了,看车祸而被后来的车撞了,看放树而被树砸了,看爆破而被墙塌着,看地震而被余震卷进去,看钱塘潮而被潮水裹走。这样的新闻天天都在发生,根本不用杞人忧天明天的日报没有内容填充。   
    老贺前后折腾了这一大阵子,无意间找到了一点以前战场上的感觉:紧张,刺激,惊险。而一旦胜利又是这么亢奋惊喜,以致产生出一股不受控制的血浪在周身横冲直撞,脑袋里象是被飞流直下的浆糊冲昏了,弄得他是心跳加剧、出气困难、天旋地转,看来不用再装了,真要犯病……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改造月球   
    老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突然间心跳加剧、出气困难、天旋地转,看来不用再装了,真要犯病。坛子急Call来120,把老贺送进医院,又插氧气又通心电图。   
    弥留之际的老贺矇眬感觉到身边有无数人影晃动,还以为自己是躺在店中,围了这么多人都是向他要税的,就用颤抖的手偷偷把氧气管儿甩远,再甩远。   
    主治医师手拿纸笔站在病床前记录老贺的病况,突然发现病人大嘴哑张、双眼暴突,颤抖着手向他抓来。这位医师有丰富的临床、临终经验,一看到这情况就知道老贺是向他要纸笔写遗嘱,赶紧递上。老贺吃力地戳了一行字儿,指头一松,圆珠笔掉向地面弹跳三番倒下了。再看我们的老贺,头一歪腿一蹬,撒手人寰了。   
    主治医师如获至宝,满怀成就感地拿着纸条找到坛子,说:“这是你父亲的临终遗嘱,看看给你留了多少遗产吧!”坛子接纸一看,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王八蛋,快滚开,你踩着了我的氧气管!   
    土地包干到户后,老贺怕交提留,没要正二八板的地,只在山边路边开点荒种麦,瞅到哪儿有个水窝窝,他就下去给它咚咚插秧,平时进城捡渣货。就这,老贺死后,三个儿子到他的屋里一看,还竖着十几布袋麦子稻谷。揭开铺盖卷儿,床板上铺着钱,有的已被潮气粘到木板上,媳妇们耐心地一张一张揭。烂袄子、烂被套里塞的也是钱。总共有万把块呢。   
    杯子、坛子、缸娃弟兄三人找明白人给他们出主意:就父亲之死一事如何向医院索赔。自然找到了二万。二万听过前因后果后说:老贺是在医院里被治死的,他最后的一纸绝笔即是铁证,不去医院或许死不了,医院应负全部责任。二万泼墨写了一幅巨大的对联,授意他们如此这般。   
    杯子弟兄宴请亲戚朋友乡邻一百多号,吃美喝足之后,把老贺的尸体放在凉床上又抬回医院,横堵住医院大门。立刻引来成百上千的看客,把医院所在的这条街堵得水泄不通,十万火急的120也回不了家了。从大门向医院院里观看,宏伟的门诊大楼门口的两根立柱上贴着巨幅对联。上联是:人民医院要人命;下联是:谁来就医就玩完;横批:阎王殿。老贺的临终绝笔补上简短的前因后果复印了上万份,一百多人不断向围观的群众分发,并送达院方、卫生局、公安局、市委市政府。   
    围了一天医院,不见院方领导出来接洽和解事宜,第二天一百多人抬着老贺转而堵市委大门。出来一伙干部模样的人哄他们离开,弟兄三人回道:机关干部别神气,我看你没啥了不起,有吃有喝不求你,不批不斗不怕你,出了问题要找你,解决不了要骂你,你来硬的就告你。   
    毕竟医疗事故弄死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获悉此类新闻最多让人兴奋同情两分钟,而后就容易感官麻木。   
    第三天老贺的尸体横放到银汉大桥桥头正中间,一百多人把桥封死,不让长途客货车通过,特别是省城牌照的车,不仅不让他们过,还要他们向老家打电话,告到省委最好。反正我们不打你们不骂你们,不造成流血不抢你们货物不构成犯罪,人多堵桥法不责众。   
    银汉大桥是东部多省经过光市西入川陕的必由之路,堵半天就拥车四十里。市委急压院方妥协,务必在中午12点前解决好此事。   
    最后杯子弟兄得到院方20万元赔偿,加上老贺自攒的一万,一家分得七万。   
    跟着许阳仙学算命的巴山由于“工龄”还短,生意不好,便半夜和他父亲一起搞点挖坟盗墓的勾当。巴山分析,老贺给他儿子们创那么大一笔财,三个儿子凭良心应该多给他陪葬一点东西的,至少茅台酒应该地封几瓶吧,以防他在那边犯酒瘾吗,于是就和父亲刨老贺的坟。   
    刨开可蛋屁,里边除了老贺的骨头架子就是那卷子要他命的特长氧气管儿。老巴不死心,心想:不找点值钱的东西,挖了这半天不白挖哪?他用手电仔细照照,翻动尸骨,在它的胸部发现了一枚胸章,也许有点价值。老巴把它挑出来擦拭干净塞到儿子手里。巴山逐字摸索着读出来是“红旗勋章”。   
    当初李焕章追打全老八,一前一后钻进树林,被里边的气氛吓傻了。树林里黑压压席地坐了两三万号抱枪的人,都闭目昏睡,如同死人一般。一个下巴有疤的人、一个耳朵有洞的人端枪指向闯进来的这两位不速之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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