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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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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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汉趁讲故事的当口歇了口气,便自带着娟儿去整治早餐,陈德无所事事,擦过脸便出门散步。

溜达一圈,凭着前晚跟李老汉学的半生不熟的本地话,陈德已将村中的情况和附近的地势打听清楚。这是原是个足有五百余口的大村,久经战乱,现下村中已不足百口。麦子将熟,老幼妇孺都在紧张的准备抢收,希望赶在宋军侵掠之前存些粮食,不然就只有靠进山挖野菜过活了。这村里民风彪悍,家家未必都有成年男丁,院中却都有石锁等打熬气力之物,孙定等十余个少年更是一大早就在村口的树下练习拉弓射箭,大约三五十米距离的箭靶,这些半大小子就能十中七八。这个村四面环山,只有山谷中的那条名叫离石水的河谷通向外方。离石水一直向西注入黄河,河对面便是党项人的绥州,顺黄河而下便进入宋境。因此这离石县实际上是北汉与宋国,党项三方交界之处,是以从唐末以来便是兵祸连接。为了在乱世中有自保之力,村中男丁往往还未成年便习练弓箭刀枪,每日清晨傍晚更要举石锁站马步打熬气力,尚武之风颇浓。

用过早餐,陈德与李老张一起作些收麦子的准备,他将他心中记得的一种能够快速抢收麦子的器具讲给李九言听。李九言目瞪口呆听陈德指手画脚的说了半天,才明白这个看似从来没有下过地的世家子是要自己帮助他帮试制一个怎样的东西出来。他虽然居住在村中,实际上并不靠种地为生,在太原从军的儿子每年都会给他带回不少钱钞,足够养活他和孙女。

陈德让李九言先找来这时已有的收麦工具,包括装麦的蔑筐,割麦刀,和簸箕。先将割麦刀用绳子绑在簸箕一边,这样当挥刀割麦子时麦子就会自然落到簸箕里面,然后再制作一个安装四个小木轮的架子,可以用绳子系在腰间拖着走,最后将蔑筐安放在木架上,这样就能随手将簸箕里的麦穗倒在身后的蔑筐里,等蔑筐装满了再拉到打麦场上。据说,这个东西比单用镰刀割麦子要快上十倍。

那名叫娟儿的小姑娘自小父母双亡,也很少见到外人,一见到陈德便欢喜的紧,竟一直黏在陈德身边。陈德也分外喜欢这个让人怜爱的小女孩,二人也是投缘,入夜十分也赖在陈德身边不去。

“陈大哥,你教我爷爷做的那个东西真的会比镰刀收麦子还要快十倍吗?”

“是啊,陈大哥很厉害哦,还会好多好多东西,可以让大伙儿的生活越来越好过。”

“那你能不走么?”小姑娘忽闪忽闪的眼睛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亮,“爷爷说你要去开封,求求你不要走。开封人很坏,我爸爸妈妈都是他们杀死的。”

“娟儿乖,大哥不去开封。”陈德抚摸着娟儿柔软的头发,这个小姑娘好像有些少数民族的血统,眼眶很深,微微带着一点绿色,头发软软的有些泛黄,摸上去就像波斯猫的绒毛一样,很舒服的感觉。

卷一北风渐渐波不平第二章北风恶

“娟儿不想离开陈大哥。”小姑娘有些困了,呢喃着进入了梦乡,眼角分明噙着一滴泪水。

眼见娟儿渐渐睡熟,陈德正待离开去自己的那间寝室,忽然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女声问道:“陈公子睡下了吗?”开门却是大肚子的张家小娘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包袱。

陈德赶紧让她坐下,说明来意,原来这张小娘子思念丈夫,苦于村中人几乎都不会写字,难得听说李老丈家来了位识字的人,听说是幽州那边的大家公子,识文断字是肯定得了,于是便自己带了笔墨纸砚,过来央求陈德代笔写封家书,再托人捎到吴堡寨。

“妾身肚腹里的孩子这几日常常翻身,婆婆说好动的肯定是个男娃。,待孩子落地,妾一定会把孩子好好带大,还盼郎君平安还家。妾……”闺名和忍的张小娘子顿了顿,咬了咬嘴唇,又道:“妾常常思念郎君。”说出这句最重要的话,张家娘子已是俏脸通红。

接过陈德写好的家书,张家娘子珍重的将信纸叠好,不住道谢,还拿出包袱里的五双鸡蛋,这是得知她怀孕以后,婆婆卖掉一只金耳环换回的两只母鸡下的蛋,专门为她补身,她偷偷省下来的。陈德推让不了,只得将鸡蛋收下,张小娘子才千恩万谢的去了。

几日后,陈德设计的快速收麦器都已制好,村东头的老安头家的麦子先熟了两亩,拿家伙一试,果然又快又省力,是以全村老幼无不对陈德心存感激,更有甚者要经将他视作制作木牛流马的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陈德自己嘴上虽然谦逊,心中却有些得意。现下村中百事具备,就等两三日后麦子全熟,就立刻抢收了。

“过春风十里,尽荞麦青青。”陈德坐在李老丈家的院口,贪婪的吸了一口带着麦香的空气,俯瞰看着山下,风云飘渺的黄昏中翻滚的金色麦浪。麦子熟了,是个丰收年,村民们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也感染了行将离开这里的陈德。

突然,离石水的南方,山口方向,有一队身着灰色盔甲的军队出现在谷口,正沿着河谷向村庄走来。

“是敌人。”陈德看到这些不速之客正分成三支,分别奔往村民下山的各个路口,意图先封锁村子,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正在这时,一声示警:“宋军来了。”印证了陈德的猜测。

为了应付兵祸,村民往往在家中挖了藏身洞,李老丈家也不例外,而熟悉军队劫掠的李九言更将藏身之处修的极好,竟在灶房锅台之后的墙壁修成中空,刚好够一人站立藏身。藏身处的入口便是锅灶进柴的灶膛,只需进入之后将入口处的砖石重新竖起便可。墙洞朝屋里屋外两方面都留了细小的罅隙,便于通气和观察四周的情形。而搜村的军汉们除非爬上锅台仔细墙壁,决不可能发现。

但原来的墙洞只是李九言为自己一人躲藏所开,再加上一个娟儿已经十分拥挤,再无法挤进一个人

陈德只得另寻它处躲藏。

待李九言钻进墙洞后,仔细的清除了藏身处附近留下的痕迹。然后将一根长凳搭上灶台,踩上去站稳后,双脚用力后蹬,长凳被他踢倒在门边,而人已顺势腾空,整个半身都钻进了灶台上方的烟道里,憋住力气双手用力撑住烟道两壁,使出在特种大队时学会的上墙术,一点点往上窜,直到双脚也进入烟道,四肢都能使力,陈德方才深吸一口气,积年的烟粉呛得他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忍住烟粉,令人恶心的发霉味道,以及烟道中诸如蟑螂,蜈蚣,蜘蛛等小生命的骚扰,陈德手脚并用爬到烟囱顶部,这是一个树枝和陶片搭成的类似凉亭的烟囱顶,眼下就成了陈德的瞭望塔。

在河谷中展开的宋军已有五六百人之多,前锋已经到达了小村的各个路口。宋军显然不只是想要进村取得一些给养而已,他们用弩手封锁了村民出村的通道,然后分为五人一队,从边缘的房舍开始,细细的搜索起来。

看得出来,这支宋兵对在北汉这样一个充满敌意民众的国度里搜索村庄驾轻就熟。在陈德的眼中,他们的专业程度和在伊拉克执行任务的美国陆军都有一比。宋兵们并不象鬼子进村似的四处乱窜。三支各二十五人左右的队伍前去控制村庄的东,南,北三方面制高点,其中一支就直奔李九言的宅院而来。其余挨家挨户搜索的宋兵也不是简单粗暴的推门闯入,而是先由两名弓弩手封死门内居民冲出来的角度,然后由刀盾手将门踹开,一边冲进院里一边用大盾护住头脸,防止屋内有人放冷箭。在整个过程中都有三到五名弩手分布在院墙周围,防止村民们跳墙逃跑。

缺乏青壮的村庄抵抗并不激烈,宋兵们的任务很快由放偷袭转为挖老鼠,陆续有村民被从藏身之处带出来。那个缠着陈德教他枪法的少年孙定也被家里的炕洞中被宋军搜到,显然吃了些苦头,鼻青脸肿的被带到了村口。陈德略略的算了一下,大树底下大约聚集了三十到四十名村民。

清除威胁之后,宋军的指挥官才进入村庄,由于李九言的宅院地势高,视野开阔,也就被他选作了临时指挥部,其余的宋军则忙着开始清扫无人的民居中的各种财物,被强行带到村口的村民也被允许回去取他们自己的财物。看来宋军是想将整村的村民都迁走,陈德在心中暗想。再往下看时,却不由得怒从心起,暗暗的咒骂起这些天杀的禽兽来。原来宋军将三五面目较好的青年女子从村民中点出,哀哀哭哭的被押往指挥官的住处,也就是李九言的宅院,其中赫然竟有那位肚腹隆起的孙家小娘子。那些女子被带出之时显然已经对自己的遭遇有所预料,都拼命的拽住亲人不肯撒手,却怎驾得住一群如狼似虎的军汉上去刀砍脚踢,直激得孙定等一干少年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李久言和娟儿藏在墙洞中大气也不敢出。这地方狭小不说,而且进退不得,一旦被人发现,就是个瓮中捉鳖的局面。两人透过墙壁的缝隙往外张望,等了好一阵还不见宋军闯入,正暗自庆幸宋军有可能是漏过了这所地势最高,却是空荡荡的宅院。没曾想房门突然咣啷一声被人踹开,瞬间便冲入四五个宋军,进来之后便一刻不停的东翻西拣,想要搜寻出藏在屋内的人来。尤其是有一个宋军居然还抬开大锅,钻进灶膛,查看灶底下是否有藏人的洞穴,令藏在墙洞中的一老一小两颗心全都提到嗓子眼上。好在这名士兵只以为锅台,灶膛下方可能挖有洞穴,却没有想到墙洞的出入口就在此处,加上他身着铠甲,蜷曲身体实在难受,只是粗~粗敲击了一遍地下和两壁便作罢,却没有钻进灶膛的最深处探察。

一切搜索完毕之后,宋军们又开始打扫工作,不但将各种东西摆放整齐,还顺手将李九言撂在灶房中的脸巾当作抹布,将从别屋中搜寻到的桌椅抹个干净。清洁工作刚刚完毕,就另有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位军官模样的走进。

“曹指挥,这个村庄看来没什么油水,尽是老幼妇孺不说,连姿色中等的妇人都找不到一个。”一个显然是心腹模样的亲兵对那军官报告。

“那就让兄弟们尽快完事,妈的,尽是穷鬼。”那曹指挥骂骂咧咧的说道,他脸上有块刀疤格外狰狞,说话间解下腰间佩刀,啪的一声放到桌上,震得墙洞中隐藏的两人心中突地一跳。

这时几名村民中挑出的年轻妇女被带进来,为首的亲兵道:“请指挥大人先挑。”

曹指挥低头看这几个神色哀哀的妇人。孙家小娘子尽量将头埋得很低,却被曹指挥蛮横的用刀鞘将脸挑了起来。眼看这个面目可憎的宋军将领正用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自己的脸颊和胸部,宋家小娘子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奴家怀有身孕,请将军放过奴家,来世做牛做马必当报大将军大恩。”一边央求,一边哭个不停。

见这妇人不依,曹指挥脸色突变,旁边亲兵立刻骂道:“你这妇人胆敢。”作势便要上去踹她的小腹。

“且慢。”曹指挥挥手止住亲兵,干笑两声,说道:“你这妇人到有些意思。现下给你两条路选,你若是伺候本将军爽快,便放你与这腹中杂种一条生路,若是不然,本将这便杀了,一尸两命。”然后便手握刀柄,用猫戏老鼠的神情盯着张家小娘子。

张家小娘子被这军将的话吓得浑身乱颤,顿时说不出话来,看她那惶然无主的样儿,这曹指挥更不待她回答,便把手伸进妇人上衣之中,当着众亲兵的面狎~玩起来。见张家小娘子虽然紧咬下唇,涨红着脸也不敢反抗,曹指挥哈哈大笑,命亲兵将妇人押入旁边的卧室中,自己挎了腰刀,施施然走出门去。

见主将自去快活,几个亲兵互使眼色,也将其它几个女子分别柙下去享用,其中一名村妇刚有些反抗,便被一个亲兵挥刀砍下半边膀子,眼看不活了,其它几名妇女几时见过这般血腥,顿时被吓得傻了,听凭这些毛手毛脚的军兵推推搡搡的带走。

娟儿虽不能看见外面的情况,也被那妇人的惨叫声吓得浑身发抖。

房顶上的陈德虽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何事,却看见宋军将几个妇人分别押入舍内,然后便在房外等候,若是前面进去的许久不曾出来,下一位甚至会猛拍窗户,直到前面的宋兵衣甲不整的提着裤子出来才罢。其余的宋兵则在抢掠过后,将村民院内外的柴草悉数堆到房边。

眼见宋军在靠近村口的房舍里外也开始堆放柴草,另一伙士兵则在准备硝石火把等物,被挟制的村民便开始骚动起来,顾不得顶在胸口明晃晃的刀尖,人群朝着监押他们的宋兵涌去。孙定等几个年轻人乘势一猫腰,仗着身矮腿灵,竟然窜到两三个猝不及防的宋兵身后,将他们拦腰抱住并顺势摔倒在地上。本已经群情激奋的人群一下子便炸开了锅,有的朝着身边的宋军冲去,打得是拼一个算一个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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