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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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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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节却不知道,嘉靖的身体素质其实很差,只不过他今天来的时候服用的丹药有类似于兴奋剂的效果。

吴节猜得没错,两人在大街上走了半天,就来到陆家的大门口。

嘉靖站住了,朝前看了看,沉默下来,但表情依旧恬淡。

陆家这一年来因为陆炳失去了皇帝的宠信,家道已然中落,再不复往日的风光。到今天,就吴节看来,甚至还比不上当初他进陆家族学读书时的光景。

只见前方一片黑压压的屋宇,一层叠一层,看得人心中沉重。

有冷风吹来,府中的几棵大树沙沙着响,一派萧瑟凄凉。

只门房那里有一盏孤零零的烛光在黑夜里投射出来,间或门房连续不断的低声咳嗽,灯火仿佛也随着这咳嗽声摇曳不定。

想当初,这里可是通宵灯火通明,一派喧嚣热闹。

“走累了吧?”嘉靖淡淡地看了一眼在不住抹汗的吴节,问。

吴节喘着气,心中暗道:开玩笑,刚才起码走了五六公里,不累才怪。你一个皇帝出门,就算要微服,怎么得也都坐辆马车,犯得着走路吗?

就回答道:“陛下乃是半仙之体,云行雨步。臣肉体凡胎,自然比不上的。”

“云行雨步,嘿嘿。”嘉靖笑了起来,吟道:“云行雨步,过九江之皋。临观异同,心意怀犹豫,不知道何去何从。”

“朕来之前并没有决定是否走进去。”嘉靖指了指陆府的大门:“这一路行来,凡十来里,心神激荡,竟不能自己。往日种种,如过眼烟云,心动景移,仿佛弹指一刹。”

吴节眼皮子一跳,嘉靖果然是来见陆炳的。你一个皇帝要来探望病重的大臣,自来就是了,干嘛非得拉上我?我明天可是要点名进考场的,大考之前,正需好好休息,你这么折腾我,也太过分了。

吴节心中暗自不爽。

嘉靖继续叹道:“道家同佛家一样,也有道缘一说。朕于陆炳结识六十年,这交情不可谓不深。不过,帝王只认道理,不讲究感情的。感情一物,对朕来说,是个奢侈物件,在以前觉得这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可临到了啦,却是割舍不去,以至丹火升腾,心魔来袭,不能自已。吴节,你说,朕应该进去吗?”

他仅仅是自言自语,根本不需要吴节回答。

就将手一招,黑暗中,就有一人飞快地跑过来,将一袭大氅批到嘉靖身上。

这人正是东厂都督陈洪,他微微一恭身,然后又悄悄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表面上嘉靖看似一个人,但黑暗中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戒备着。

嘉靖又轻轻叹息一声:“吴节,朕得了个消息,陆炳要死了。”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吴节还是失声叫了起来:“什么!”

嘉靖依旧面无表情:“早在三天前,陆炳就昏迷不醒。到今天傍晚时分却突然醒了过来……分明是回光返照……估计今天晚上就会去世……陆炳不是一直想在死前最后见朕一面吗……朕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再见他一次。吴节,你说说。朕也知道,陆炳等下见了朕肯定没有任何好事情,朕可不是一个能够被人胁迫的。”

“啊,陆公不成了?”吴节大吃一惊,陆炳在真实的历史上本应该在春节以前就去世的,能够拖到现在,已经属意外。不过,他是糖尿病后期,已然病入膏肓。这病即便在现代,也是无药可治,只能慢慢调养。

对此,吴节早有心理准备,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吴节还是心中一震。

不过,让他更觉意外的时候嘉靖对此事的态度。

说起来,陆炳可是嘉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形,早就就心怀伤感了。

可看嘉靖的模样,却是一脸的平淡,说起话来除了语气有些犹豫,却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

或许,正如那句话所说:帝王本就是没有心的,他的胸膛里只有铁石。(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立虎

但是,嘉靖真的不在乎陆炳的死活吗?

换成其他人,看到此刻皇帝的表情,或许已经可以肯定这一点。但吴节却通过史料很快得出结论,事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来的那样。

从史书上看,嘉靖终其一生对陆炳都是爱护有加,无论是公是私,都是信任宠信。

至于陆家如今落到如此田地,主要是牵涉进了立储之争,犯了嘉靖的大忌。

不过,皇帝能够这么晚来到陆家门口,本身已经能够说明他的态度了。

“是不成了。”嘉靖皇帝肯定地点了点头:“神龟虽寿,尤有尽时,更何况陆炳。”这个时空里由于没有唐宋,贵人人说话中大多使用魏晋的典故。曹孟德的诗句更是脍炙人口,任何人都能随口道来。

吴节立即回答道:“陛下,依臣看来,陆公乃是天子近臣,侍奉陛下五六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要见陛下,万岁见见他倒也无妨。”

嘉靖显然有些不满意吴节说话如此直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正欲说话,这个时候,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眼前有灯光大亮。

二人抬头看去,却原来是因为二人在外面说了一气话,已经惊动了门房。

门房提着一盏灯笼,边咳嗽边走了上来:“谁呀,大半夜的在门外喧哗,速速离开。”声音不大。

陆家何等门第,若是在以前,门房早就一阵呵斥,然后就有人提着棍子出来了。

可今日却显得非常低调。

嘉靖将大氅的风帽戴上,低下头,将脸藏在黑暗里。

这个门房吴节却是认识的,姓钟。

吴节一拱手:“原来是钟先生,我是吴节。”

钟门房见是吴节,面上带着一丝惊喜,忙将灯笼放在地上,拱手施礼:“原来是吴老爷,这么晚了还过来?”

吴节一把扶住他的手:“钟先生,什么老爷不老爷的休要再提,我也是从陆家出来的。”

“是啊,吴节你最近在京城好大名气,都说你是一代诗宗,我们陆家也跟着你面上有光。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来看老太爷的?”门房有咳嗽起来,直咳得满头青筋,眼中却有泪水迸了出来:“我陆家如今是不成了,老太爷一病,大老爷和二老爷又都在家待职。以前那些得过我陆家提携的大人们也不来了,如今这里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是,吴节今天是来看老太爷的,他老人家现在如何?”吴节问。

“怕死不成了,挨不过今夜。”门房突然不咳嗽了,泪水掉得更多:“吴节你今天能够来送老太爷最后一程,我这心里也高兴了许多。”

嘉靖突然冷冷地插嘴,问:“今天没其他人来看陆公吗?”

依皇帝看来,以陆炳在朝中的地位和人缘,肯定会有人来送他的。若是在这种场合于大臣们碰到一起,须有些尴尬。

就算要去见陆炳也得让吴节预先清场才好。

这也是他今天带吴节过来的原因,实在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反正吴节是从陆家出来的,按说也算是一家人,吴节提出要来送陆炳,别人也不好阻拦。到时候,随他一道同陆炳见上一面即可。

否则,若是让外庭的文官们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

最重要的是,吴节这人乃是正直君子,朋而不党,值得信任。

“这位是?”门房疑惑地看了嘉靖一眼,可却看不清楚皇帝的面容。

吴节忙解释说:“这是吴节的一个长辈,刚从京城来,以前与陆公有过几面之缘。听说吴节来送陆公,也跟了过来。”

的确,嘉靖是从京城来的,北京。

可门房却想错了,以为吴节说的是南京。如今,大明朝的中央行政机构和皇宫虽然在北京,可大明朝官面上却还是以南京做首都,也在应天府保留了一套中央机关,而北京则作为陪都而存在。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明成祖迁都北京之后,所受的阻力极大,又不想落人口实,不得以而为之。

钟门房叹息一声,又一连咳嗽了好几声,直将汗水得咳出来了。这才感动地说:“原来是老太爷的故人,你能够来看老太爷,这份心真真让人感动,今日却没有其他大人过来送陆公。”

嘉靖有些意外:“一个也没有吗,他以前不是提拔过不少人吗?还有,陆家也有不少族人官位显赫,也不来吗?”

钟门房面上带着一丝悲愤:“都没来,这朝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大人受过老太爷的恩惠。可如今老太爷犯了事,都怕受到牵连,如何肯过来?至于族中的其他人,主家风光的时候,一个个都如蝇子见了血一样扑上来,都想吸上两口。可一旦老太爷失势,这些人都散了,各自去找门路了?”

“可恶!”吴节听得心中懊恼,虽然他同陆家两个老爷也有过不快,但那只是私人恩怨。真要说起来,陆家对他也是有恩的,吴节也是心中感激。

“哦,飞鸟各投林了,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嘉靖哼了一声:“因利而聚,因利而散,陆炳识人做事的眼光和手段,实在不怎么样。想当初他对付夏言的时候,倒和严嵩打得火热啊!若结实的都是正直君子,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这话说的是以前大意桩旧事,当年夏言得罪了严嵩。严嵩走了陆炳的路子,害得夏言被腰斩弃市,陆炳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杀了夏言这样一个大才子之后,嘉靖心中也有些后悔。

钟门房听到这话,却是不依,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

吴节怕钟门房惹得嘉靖不快,忙道:“钟先生,大老爷和二老爷呢,可是在老太爷那里侍侯着?”

嘉靖却不生气,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钟门房回答说:“二位老爷已经在老太爷那里不眠不休地侍侯了三个日夜,此刻正在伙房消夜,说是等用过饭,再过去。”

嘉靖:“既然他们都不在,甚好,吴节,咱们进去吧。”

说着话,就要昂首朝里面走去。

钟门房本来对嘉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心有芥蒂,见他如此不恭,顿时大怒,就要上前动扭住他的袖子。

吴节一看,心叫一声不好,忙拦在钟门房的身前,道:“钟先生,可否引我们去见见老太爷?”

“不行。”钟门房摇头,说:“士贞你以前得罪大老爷和二老爷狠了,若我进去通报,只怕他们不回答应的。”

嘉靖疑惑地停了下来:“吴节你什么时候同陆炳的两儿子有过节?”

吴节有些尴尬,这事还真不好回答,只得不住拱手,请钟门房进去通报。

钟门房只是苦笑:“士贞,你有这片心就足够了。就算我去通报,大老爷和二老爷也不会答应让你进府的。”

嘉靖顿时不耐烦起来,指了指钟门房,对吴节说:“把你那柄如意交给他,让他带去给陆炳看看。到时候,陆炳肯定会让你放我们进去同他见面的。”

“是。”吴节已经可以肯定这柄容易是陆炳当初送给嘉靖的,难怪先前嘉靖要让自己带着如意过来。

吴节将如意塞到钟门房的手头:“钟先生,劳烦你将这柄如意带给老太爷,他老人家见了,若还不见我,吴节立即调头回去,决不纠缠。”

钟门房也知道吴节如今在士林中的地位,不好不给这个面子,只得叹息一声:“好吧,我虽然不知道这如意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如意……是老太爷的手迹。”

门房也发现了如意受柄上的那一行字,身体猛地一震:“你们请到门房稍坐片刻,我这就去通报老太爷。”

说完,就将嘉靖和吴节迎到门房里,然后带了那把乌木如意,匆匆地朝内宅走去。

陆家的门房颇大,也甚为整洁清雅,有客来访等到通传的时候都会在这里静坐等候。

门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条幅,正是嘉靖的笔迹:“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

这条幅吴节以前在陆家读书的时候已经看得熟了。

今日,嘉靖一进屋就站在那副字前,矗立良久,突然说了一句:“陆炳这人就是私心太重,在弄到如今这般模样。如人都公忠体国,朕绝对不会让他没个下场的。”

吴节只立在他身后,默然不语。

在门房里这段时间,嘉靖和吴节再没有说话。

皇帝的表情也是一脸的平淡。

不片刻,门房就急冲冲地跑过来,神情激昂,进门之后,就将身子恭敬地弯了下去,压低声音:“老太爷听说先生和吴节来了,让小人快些将你们请进去。”

“他哪里有其他人吗?”嘉靖问。

钟门房:“没有其他人,都……都回避了……”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颤抖。

“如此就好,这个陆炳倒是个晓事的。”嘉靖冷冷一笑,大步走了下去。

在钟门房的带领下,吴节和嘉靖一路弯弯曲曲地在陆家大宅里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到了一间宽大的院子里。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碰到什么人,整个陆府就如同死去了一般。

将吴节和嘉靖引进院子,钟门房指了方向,就小心地退到了大门后,俯首等待。

这个时候,从一间亮等的屋子里传来陆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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