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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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清贫-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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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电话叫他来的。”粱静若无其事地道。

“为什么要叫他来?”

“因为我姐需要人照顾。”

“你姐需要人照顾,不是有咱们吗?”

“你有工作,我也有工作,咱们都能以长期分身分心。依靠我妈吧,我妈年纪又大了,自顾尚且不暇,没办法,我就打电话叫他来了。”

“你叫他来干什么?他是你们家的什么人?”尚哲义隐隐觉得,梁静此举不像她表面说的那么简单,她大概别有所图。他感到很气愤。觉得梁静这是在拆墙脚,是忘恩负义,但是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恼火,不让它们在脸上露出来。

“人家已经来了,我总不能再叫人家回去吧?”梁静摆出一副“我就这么着了,你想怎么样吧”的架式来。她看了一眼手表:“对不起,我得回去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自从我姐出了这档子事,我妈整日以泪洗面,什么事也干不了,我要是不回去做饭,她就得饿着。”梁静说完,跟尚哲义说了一声再见,匆匆而去。尚哲义越发觉得她心中有鬼,觉得她是在逃避自己。

但他却毫无办法,只有眼睁睁看着梁静进了电梯。

剩下他一个人在走廊上徘徊。

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回去好。他总不能当着梁小的面,跟亚丁吵架,撵亚丁回去吧,而且你即使想跟亚丁吵架,想撵亚丁回去,你也没有道理呀。你问亚丁算杨家的什么人?你又算是杨家的什么人呢?

何况亚丁是梁静叫来的呢。

尚哲义越想越窝心,就像王八掉在灰堆里,窝火,憋气,还没办法。他带着一肚子闷气回到了兴隆公司。熊之余正一个人坐在黑屋子里想心事,见他这么早就回来了,感到十分吃惊。但是等到听他说完事情的原委时,他反倒平静下来了。

他好像比尚哲义要看开得多。

尚哲义看见熊之余平静的样子,同时想起从前以往,熊之余几次三番想将梁小推给亚丁的事,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傻波依。人家的事,人家自己都不着急,你他妈的咸吃萝卜淡操的哪门子心呢。

尚哲义心里有气,不愿搭理熊之余。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不洗脸不洗脚,也不漱口就展开被子睡下了。熊之余知道尚哲义对自己有意见,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人闷在屋里想心事,一支接一支抽烟,又是一夜没合眼。

第二十八章

绿风庄园那件事对何舍之的刺激很大,他心里很苦闷,他很想找个知心人说说这件事,可是这种事又不便轻易向人开口,闹不好自讨没趣,反而让人笑话。他一个人闷在心里,越想越难受,晚上,就独自一个人在报社旁边一条小胡同中的一家小酒馆里借酒浇愁,一个喝下了多半瓶二锅头。他酒量本不大,酒人愁肠愁更愁,三下两下不由就有些喝醉了。

他趴在小酒馆的桌上睡了一觉,直到小酒馆打烊,伙计将他请出来。他踉踉跄跄地从小酒馆走出来,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忽然一阵风紧,他想都来不及想,后脑勺上就噹地一下,被什么重重一击,随即一阵剧痛。他想回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上有了酒,脚下不跟劲,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顿时像一摊泥似地委顿于地。朦胧中他感到有许多只脚在朝他身上胡踢,他伸手想挡住,但使不上劲。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一样力不从心。

在小腹上又挨了重重一脚后,他脑袋一歪,便人事不知了。

等他醒过来时,人已在医院里了。一位同事守在他身边,告诉他,他已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多亏几个巡夜的联防队员及时把他送到医院,否则,有性命之忧。同事还告诉他,医生不但给他治了外伤,还给他洗了胃,因为他喝得太多了。

何舍之举手摸了摸脑袋,发现脑袋上缠着一厚圈纱布。他想翻翻身,身上痛得跟要撕裂了似的。

同事问他跟谁结仇了,竟惹得人下这样的毒手。何舍之望着病房斑斑驳驳、许多水渍像狂蛇乱窜似的墙壁,半晌没有做声。其实不用想,他也知道这毒手是谁下的。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仇人,只有许多想通过他的笔杆子捞取好处因而对他讨好巴结的人,如果说他曾经有过一个朋友——或者仇人,那只有藏西贵了。

因为是晚报记者挨打,警察很重视,但是当警察听说他醒了后赶来录口供,问他有何仇人,他自己猜想可能是谁对他下的毒手时,他却一味摇头,显出一副很茫然很无辜的样子,对警察的提问一问三不知。

这是他的私事,他不想闹到国家专政机关去。

何舍之的伤执很重,在医院里躺了十几天,才勉强能下地。在他住院期间,官丽丽从“深圳”赶了回来,这回她没给他带那些印着“深圳制造”和“MADE IN SHENZHEN”的小玩意儿,她只给他带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水果,比如美国的新脐橙、泰国的山竹、红毛荔枝什么的,另外还有一颗散发着恶臭味的新加坡榴莲。

何舍之看见官丽丽,表情很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官丽丽却抱着他痛哭了一场,然后对他细心照料,就像对待自己的丈夫一样。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近乎,很热辣。同事们都很羡慕,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劝他们快些结婚,好吃他们的喜糖。何舍之听了只是笑,官丽丽也跟着笑,两人都不说话。

这天,藏西贵捧着一只大花篮来医院探望何舍之。他人还在老远,声音先传进了病房。他说对不起,说他才得到消息,连忙就小跑着赶来了;他说他没有及时得到消息,真该死。其时官丽丽正在拿毛巾给何舍之擦脸。藏西贵看见官丽丽,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走进屋。他将花篮递给官丽丽。官丽丽好像没瞧见,他只好自己把花篮放在床头柜上。

何舍之招呼官丽丽给藏西贵倒水。官丽丽倒了一杯白开水,很重地把茶杯敦在床头柜上。听见这声音,藏西贵虽然仍在笑着,可是已经笑得心不在焉,他借询问何舍之伤势,掩饰过去。他给何舍之说了会儿宽心话,就问是谁下的毒手,他让何舍之将凶手告诉他,他拍着胸脯说,由他花钱找几个黑道上的人,将那些家伙做了,给他出口恶气。

何舍之听了忙说:“好意心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弄出人命来,你我都得完。”藏西贵慨激昂地说:“完就完,哥们儿不在乎。我就为朋友两肋插刀了,怎么着”何舍之称谢不迭,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处理吧。”藏西贵说:“你行吗?”何舍之笑道:“看来老虎不发威,还真让人当病猫了。”藏西贵说:“成。你有种。要这样我就不瞎掺和了。什么时候你不行了,打声招呼,哥们儿再上。”

何舍之发现藏西贵一边说话,一边不时偷睃官丽丽。自打藏西贵进门,官丽丽就一直在忙着些无必要忙的杂事,连正眼都没看过藏西贵一眼。何舍之见了,心里说,真他妈能装!

藏西贵告辞的时候,何舍之让官丽丽代自己送送,官丽丽将藏西贵送到病房门口,很冷淡地朝藏西贵挥了挥手,就扭头回到屋里。她在何舍之床头坐下来,抓起何舍之一只手,替他轻轻按摩。按了一会儿,何舍之忽然“哇”地一声吐起血来,一连吐了三大口,血色鲜艳乍若桃李,坐在旁边的同事吓了一大跳,连忙喊来医生检查。医生检查来检查去却检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只好说是内热,让他多吃些清凉的东西了事。

医生走后,何舍之吃了药,很快睡着了。剩下官丽丽呆望着地上的血迹。

血迹经过许多人的蹴踩以后,弄得哪儿都是。

何舍之的同事找来拖把,将地上的血迹拖干净了。

官丽丽支走了陪床的何舍之的同事,推开窗户,将搁在床头柜上的藏西贵送的那只大花篮顺窗户扔了出去。然后她关上窗户,趴在何舍之床头,默默凝望着何舍之。她发现最近一段时间,何舍之消瘦了厉害,从前的一点儿肉已完全不见,两个颧骨凸出来,活像一具木乃伊。

官丽丽默默看了何舍之许久,慢慢的有许多泪珠涌出她的眼眶,有一滴恰巧滴到何舍之嘴角上。官丽丽正想替他拭去,但还没来得及拭,何舍之梦中不知,已伸舌将泪珠舔干。官丽丽呆望着他,忽然香肩耸动,啜泣出声。

何舍之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才伤愈出院。官丽丽亲自到医院替他办了出院手续。官丽丽特意向单位请了三天假,留在屋里照顾他。他劝官丽丽不要为他耽误工作,说自己恢复良好,自己完全能够照顾自己。官丽丽只恍若未闻。何舍之无可奈何,只得由她。

但是有一天,官丽丽到附近商场买了一趟东西回来,却发现何舍之不见了。官丽丽各个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见何舍之的影子,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官丽丽险些没有急死。她到派出所报了案,又找到晚报领导,希望他们在报纸上发一条寻人启事。但是,晚报的张总编和王社长都让她再等等看。他们说他们相信何舍之不会出事的。

莫晶晶自称章小红的妹妹赵素红,在大堡工商所赖所长的办公室找到了赖所长。她只送了赖所长两条红塔山,给了赖所长一张芙蓉笑脸,朝赖所长扭了两下臀,坐在椅子上撩起裙子让赖所长看了小半截大腿,再加上几句软话,就把赖所长晕得找不着北了,当下就忙不迭把从章小红那儿查抄来的打火机退还给了莫晶晶。陪同前去的莫大可捧着打火机,喜得像个骡子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连声对赖所长表示感谢。

从大堡工商所回来,莫晶晶将打火机交给哥哥莫大可,一边道:“姓赖的说章小红贩黄,那是怎么回事?”莫大可知道赖所长说这话,准是因为那几个仿女人体打火机,就跟莫晶晶说了。莫晶晶说:“章小红也真是的。什么都敢拿出来卖。”莫太可笑道:“这叫人穷志短。”

莫大可数一数,发现莫晶晶拿回来的打火机只有八十二只,丢了几只。丢的几只打火机,正是那些仿女人体的打火机,想来是工商所的人拿走私分了。他退了章小红六十只打火机,说余下的他替她卖掉了,给了章小红五百块钱,剩下三百块钱,他想退给莫晶晶,莫晶晶不要,说他留着扶弱济贫。莫大可感动得眼眶潮湿,坚持不肯要,让莫晶晶交还给马昊,一边对莫晶晶说:“你哥这辈子要无寸进便罢,你哥这辈子但凡有出头之日,妹妹,你就等着吧。”莫晶晶笑道:“我倒不指望享你的福,我出去以后,你把咱妈侍候好,就算报答我了。”莫大可说:“你不会跟那些人似的,也黄鹤一去不复返吧?”莫晶晶笑道:“看情况吧。我回是要回来的,但能弄个绿卡我还是准备弄个绿卡,我要下岗也在美国下岗,要添麻烦也只给美国人民添麻烦。”莫大可皱眉说:“你这叫玩世不恭吧?”莫晶晶笑道:“我这叫面向现实。”

不知怎么的,莫大可听了这话,只觉心里添堵,闷闷不乐了好长时间。

过了几天,莫大可送了两张音乐厅音乐会的票给莫晶晶和马昊,说是将功赎罪。莫晶晶问他哪来的钱,莫大可让她甭管。莫晶晶心里纳着闷儿,和马昊去一看,原来是一场普及音乐会,甲级票也不过七块钱一张。莫晶晶和马昊面面相觑,都哭笑不得;尽管如此,莫晶晶心里还是很感动。

章小红伤刚一好,就又出来练摊了。莫大可想劝她多休息两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一看章小红就不是有条件安心休养的人,这话说了反而更让人伤心。

章小红的摊子才刚铺开,赖所长就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好像他一直在哪个阴暗角落里窥视着章小红的。今天赖所长没有穿制服,只穿着一件便装夹克。章小红看见他就大惊失色,夹起包袱皮就要跑。赖所长忙喊住了她,指着自己身上说:“我今天不是来执行公务的。”又指指她夹在腋下的包袱皮说:“你忙你的。”章小红兀自惊疑不定,莫大可在一旁笑道:“既然赖所长发了话,你就不用怕。有赖所长这棵大树,什么风雨也替你挡住了。”赖所长朝莫太可笑道:“一向听你说话,只有这一句最顺耳。”莫太可笑道:“顺耳的话我有的是,以后你慢慢听着吧。”

章小红把包袱皮放在地上,一边放,一边不停地仰望着赖所长察言观色,见赖所长确实不像欲擒故纵,才稍感放心。赖所长蹲在地上,摆弄着章小红的打火机,对章小红说:“你为什么不办个照,也省得天天担惊受怕了?”章小红低声道:“没钱。”赖所长说:“办个照花不了多少钱,手续齐全的话,三五十块钱,三五天就办下来了。”章小红低着头说:“租门面,进货,都是要钱的。”赖所长说:“像你这种小本生意,撑死几千块钱拿下来了。”章小红用蚊鸣般的声音说道:“几千块钱对你们不算什么,对我就是了不得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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