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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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清贫-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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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拜托尚哲义去郭兰那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她的,她的生意虽然做得不错,但是让她一下子拿出50多万元来替我还债,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能力。你替我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事,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替她帮把忙。这个存折你拿上,替我还给她,你就说我谢谢她。这钱我用不着,我不能拿她的钱替我还债!”

熊之余将那个52万元的活期存折交给尚哲义。他小声叮嘱尚哲义,不要让丁铁一看见,他担心如果让丁铁一看见,丁铁一会截下存折。尚哲义也有此担心。所以他寻了一个塑料袋,将存折包好,解开裤带,将存折塞在三角裤衩背后的暗袋里。他的动作和表情,如一个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从未见过世面的农民一样,熊之余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也险些没笑出来。

尚哲义之所以还能有活动自由,是因为他们需要让他出去筹款还债。

尚哲义离开兴隆工贸有限公司的小院子,径直到芳新园找郭兰。不料,当他来到芳新雷锋四幢302室时,却发现一群工人正在那儿敲敲打打地搞装修,四下里凌乱不堪。

尚哲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清楚,原来郭兰将自己芳新园的居室卖给了一个开鲜鱼档的老板,价值四十多万元的房产,她只卖了二十六万元,看来她是急需钱用。尚哲义又来到她在新南门的南货店去找她,才发现她将自己在新南门的南货店也卖出去了。

他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连郭兰女儿上学的幼儿园都去找过了,仍旧连郭兰的汗毛也没找见一根。不但郭兰,连她的女儿媚媚也像是从瓜州消失了。幼儿园的老师告诉他,媚媚已经有十来天没到幼儿园上学了。

尚哲义黔驴技穷,只好回去向熊之余一五一十如实报告。熊之余一听,差点儿没急哭起来。他像一匹困兽一样,在屋子里转悠来转悠去。他转悠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第二次来到楼下。丁铁一在楼底下设了一个岗哨,以防止他逃跑。

他克制着对自尊心的伤害,低声下气地央求丁铁一让自己出去找找郭兰,他向丁铁一发誓自己决不会逃跑。想不到一向心高气做豪情盖世的大公子,也会落到这个地步,尚哲义在楼上看着不禁不住地摇头。

然而,尽管熊之余好话说尽,连嘴皮子都磨薄了一层,丁铁一却寸步不让。他大马金刀地坐在老板椅上,这张老板椅本来是熊之余的,是他让人从楼上搬下来供自己享用。他嘴里叼着根烟卷,呲着一嘴焦黄的碎米子牙说:“你跑不跑我哪知道?腿长在你身上,万一你跑了,让我来顶屎缸?你少妄想!”

熊之余穷思无计,只好再央求尚哲义去替自己寻找。他嘱咐尚哲义说,就是将瓜州掘地三尺,也务必要替他将郭兰和郭兰的女儿媚媚找到。“他们孤儿寡母的,能跑到哪里去?你一定要替我找到他们。我求你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哀若猿啼,泪珠在他眼眶里转呀转的,差点儿没落下来。一个大老爷们,如果不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何至于此?尚哲义想到这里,也不禁感到伤心。他向熊之余发誓,只要郭兰母女还在瓜州,他一定将她们找着。熊之余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用自己的眼神,无声地向尚哲义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但是尚哲义在瓜州上上下下找了四天,连老鼠洞子他都拿棍子捅了两下,却仍是连郭兰的影子都没找见。熊之余担心她是让她的前夫也就是那个坐过牢的炒货店老板窦天德硬行劫持回伏牛山去了。尚哲义说不像。

“如果她是被她的前夫劫持的话,她不可能从从容容将她的住宅和店面出手,从一切迹象看,她的行动从始至终都是自由的,不像是受到了某人的胁迫。”他拍了拍仍旧藏在裤衩中的存折,“如果她是让那位炒货店老板劫持了的话,她怎么可能让人将这个存折送出来给你?那位炒货店老板怎么会允许她将这个存折送给你?”

熊之余也知道他言之成理,可就是忍不住担心。尚哲义知道这叫“关心则乱”。他有心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尚哲义就跟他说起找梁静借钱的事,以便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丫头现在生意做得可火了。我本来想找她借两个钱,暂时给咱们解一下燃眉之急的,谁知口还没开,就被她一口回绝了。她说她借咱们的钱已经还给咱们了,差咱们几千块钱的利息,等她有空,腾出手来时,也一定会还给咱们的。她说她已经咱们没关系了,让咱们别有事没事地去找她。你瞧这丫头,是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尚哲义至今想起那天找梁静借钱时的情形就义愤难平。

“你本来就不该找她借钱的。你以为她是她的姐姐梁小呢。”熊之余说,“我早看出这丫头不是个东西,惟利是图。她那么使巴结亚丁,想着法子将她的姐姐和亚丁往一块儿撮合,炒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亚丁帮她从澳大利亚进口设备,找技术人员么。”

“她的制花设备和技术设计人员还真是亚丁帮她从澳大利亚找来的,要不然,她的生意也不会那么火爆。”

“要是她姐姐有她那么点儿劲……哎,梁小?”

熊之余正说着话,忽然一扭头,见梁小站在门口,不禁吃了一惊。两个人只顾说话,都不知道梁小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熊之余急忙起身让座,尚哲义给梁小倒了一杯茶。

梁小将茶杯捧在手里,并没有喝。水汽熏蒸着她的脸庞,使她的脸庞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熊之余。

熊之余窘迫不安。

尚哲义见状,想悄悄退出,不料已被梁小发现。

“你不要走。”梁小脸色苍白地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你们两个告个别的。”

“你要到哪里去?”尚哲义吃惊地问。他站在门口。他高大的身躯将从门口透进来的光线挡了个结结实实,使屋子里显得更其黑暗模糊,但是梁小的两颗眸子在黑暗中却显得分外明亮。

“我要到澳大利亚去。”过了半晌,梁小才说。她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我已经同意嫁给亚丁了。他通过我妹妹向我求婚,我已经答应了。我准备到澳大利亚同他举行婚礼,然后就移居澳大利亚。我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想来跟你们告个别。”

“梁小……”尚哲义叫了一声。

梁小摆摆手,意思他不要说话。

“亚丁是个好人。”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住院的时候,多亏了他照顾,否则我绝对恢复不了这么快的。我很感激他……”

“梁小,我……”听到这里,熊之余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在她住院的时候没去照顾她。他心里感到很不安,他觉得梁小是在谴责他。但是梁小制止了他。“亚丁很尊重我。他很理解我的感情,他甚至不敢亲自向我求婚……”梁小望着熊之余,声音渐渐激动起来,“所以,我决定接受他的求婚,嫁给他,我本来是想嫁给你的……”

尚哲义听到这里,觉得自己不便再听下去,再一次想抽身而退,但是梁小却再一次止住了他。

“哲义,你一向对我很关照,在我心里,是一向把你当大哥的,我……”梁小哽咽着说不下去,珠泪潸然而下,“我知道你对我很有好感,可是我、我……”

“梁小……”尚哲义感到局促不安。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饮。”梁小抹去眼泪,恢复了平静,“我人虽然嫁到澳大利亚去了,可是我的心是永远和你们在一起的。”说到这里,她再一次转向熊之余,“郭兰前几天来找过我,她劝我嫁给你……”

熊之余一听到“郭兰”两个字,就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佝偻在沙发上的身子也一下子坐直了。梁小见了,眼角迅速闪过一丝黯淡的光芒。她接着说:“我知道她将房子铺子都卖了,为了给你还债。我也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我知道她离开瓜州,是为了不挡我的道,让我和你重归于好。她不知道,我和你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我和你从来就不曾好过,你从来心上就不曾有过我,我一直都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梁小……”熊之余狼狈不堪地搓着手。

梁小只顾自己往下说。她好像准备将在肺腑里聚攒了多日的话一泻而光。

“郭兰是个好女人。她比我好……”

“梁小!”

熊之余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尚哲义。

尚哲义装作没看见。

“好了。我只知道她在昆明。她买飞机票的时候,我看见了。她不知道我一直在后面跟着她。这是她的手绢,是她在买飞机票的时候落下的,上面沾满了她的泪水,我没有洗,留给你做个纪念。你去找她吧。我祝你们两个幸福。”

梁小将一块印花手绢递给熊之余。

“我该走了。再见!”她笑着说,与尚哲义握手,与熊之余握手,随后便飘然而去。熊之余和尚哲义送她到楼下。熊之余让丁铁一拦住了,尚哲义将她送出在龙工贸公司。他目睹她坐上出租汽车,飞驰而去。

他心情沉重地上了楼。

“我看见她在哭!”他对熊之余说。

“你快去喊住她。她的包放在这儿了。”

“来不及了。她是坐出租汽车走的。我听见她对出租汽车司机说去机场。”尚哲义说,“一会儿我给她送家里去吧,包里是什么东西?”他打开包,发现里面有一件衬衫和一条长裤,还有一封信和一条珍珠项链。熊之余想起来,衬衫和长裤是梁小带回家给他洗的,那还是她出事之前的事;珍珠项链是他有一回到广西北海出差,买来送给她的。

信封里有两个工商银行通存通兑的存折。一个上面写着郭兰的名字,金额是52万,另一个上面写着熊之余的名字,金额是135万。信封里还有一封短笺,梁小在短笺上说,52万元的存折,是她送给熊之余和郭兰的贺礼,135万元的存折,给兴隆工贸公司还债之用。

尚哲义看着存折和短笺目瞪口呆。

“她哪来的这么多钱?”他喃喃地说,“她是抢银行了,还是挖到金窖了?”

“你不知道,她将自己卖给亚丁了!”

熊之余大叫着说。他抓起存折,就像个疯子似地朝楼下冲去。等尚哲义反应过来时,楼下已是一阵大乱。他急忙跑下楼,正好看见熊之余被丁铁一电棍捅倒在地。他看到熊之余倒地时手里仍然死死攥着那两个红皮的存折。

三个月后,马昊在湖北红安的一个乡里给栾策飞打电话。栾策飞告诉他,齐广维一案已经由省检察院反贪局和省纪委联合调查组调查审结,何时提起公诉,尚不得而知,据说有人保他,齐广维现已保外就医。这事最后会是怎么个结局,一时谁也说不准。

栾策飞还告诉他,大鸭梨酒楼关闭了。吴有千被人打断了两根肋骨,卧床不起,而且大鸭梨酒楼让人检查出大量偷税漏税,吴有千只好将大鸭梨酒楼关门大吉。吴有千至今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

栾策飞不敢告诉马昊的是,他妈妈张菊芬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标准的疯子,只差没有送疯人院就是了,自从他“逃跑”以后,他们家就经常断水断电,而左邻右舍家的水电却都是好好的。他们家的窗玻璃,曾经在一个月之内,换了七十二块。经常有人半夜三更去敲他们家的门,等他妈妈来开门时,屋门口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张菊芬就这样被搞得在三个月之内,没有睡成过一个安稳觉。目前他妈妈已经形若槁木,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栾策飞叮嘱马昊千万不可往家里打电话。表面上的理由是怕有人听,其实他是怕马昊知道了他妈妈的情况后会坐不住,而自投罗网。

当马昊问起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返回瓜州时,栾策飞只有两个字:

“快了!”

是的,对“快了”二字,栾策飞还是充满信心,他安慰马昊:中央进一步加大了反腐败的力度,相信瓜州市上空的乌云终有被驱散的那一天;到那时,他就可以穿上检察官的制服名正言顺地坐在市检察院的大楼里办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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