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 十三党+十四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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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4 十三党+十四党-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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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答应了让你娶我?”我吃惊不小,这怎么可能?突然又想到,“他的条件是你当上世子?”
    “恩!”布日固德回答地很爽快,“这你不用担心,我们准葛尔敬佩勇士,只要我比阿哥他们厉害,他们就会服我,阿爸也一定会把准葛尔交给我!”他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可我却嗅到了阴森的政治气息。我不了解准葛尔的习俗,姑且不论他们是否真的是“立以贤”,可是我了解康熙,即使布日固德真的当上世子,康熙之意恐怕也不止于此。太子尚且可以两立两废,世子就更是没保障了。胤祥曾说康熙不同意联姻是因为害怕策妄阿拉布坦反扑,照此逻辑即使准葛尔八年后壮大,把我嫁给布日固德也没有丝毫好处,除非——除非策妄阿拉布坦死了,布日固德掌权,保证再不犯境……但是,策妄阿拉布坦身强力壮,正是壮年,岂有突然去世的道理?而要他死得话……
    心跳骤然加快,我惊恐的目光正迎上布日固德坦然的眼神,一怔,呼吸愈快,如丝的思绪在脑海里突然织成锦:也许康熙并没有告诉布日固德他的真实想法,很有可能他只是拿我当诱饵诓布日固德去争世子之位,计划待他得手之后再让策妄阿拉布坦暴毙。这虽然不容易,但并非不能做到。刺杀,下毒,还有种种我不知道的方法,只要有足够充足的准备,不会没有一分胜算。更甚的是,虽然现在的布日固德很单纯,难保几年后他不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王子拭父,在历史上并不少见。诱惑实在是太多了,土地,封号,牲畜,荣誉,还有……我。
    窗户大开着,可我觉得前所未有地气闷,实在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想到他们明日直接从四贝勒府出发,我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还需去四贝勒府整理行装吧?我送你!”
    布日固德高兴地点头,眼里满是溺人的情意。我刻意躲开他的目光,快步走在前面,可他却追上来极有兴致地跟我描绘他的家乡,说那里牛羊遍地,碧空万里。我虚虚地应。如此走了一程,终于将他送出午门。
    待布日固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时,我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我这只小蝴蝶,还没有煽动翅膀,就已经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
    依然是绵长熟悉的宫道,我静默地走过,任斑驳的阳光散落在头上肩上,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孤独如蔓草般爬上心头,侵蚀着我思绪,令我悲伤。布日固德、阿玛、额娘、阿克敦、入画……以后或许还有胤祯、胤祥,前方的路看不到尽头,也许我将一直一直这么走下去,直到昔日的故友一个一个远离。
    缘起复缘灭,高处不胜寒。
    我明白,却不想接受。
    人活着是为了追寻快乐,可为什么我的生活里总是充满了无可奈何?是我不懂得争取,还是命运太过无情?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那么,我这样的性格又昭示了怎样的命运?
    无语问苍天,苍天亦无语。
    紫禁城的天空永远流云变换,难以琢磨。方才还是晴朗明媚,转眼间就乌云压顶。
    轰隆隆的雷鸣响起,黑云密布的天幕看起来骇人恐怖,仿佛残忍肆虐的巨兽,张牙舞爪地要吞噬这个世界。
    晕眩。
    乾坤突然颠倒,我狠狠栽倒在雨海里,眼前好似被蒙上了纱布,一切都是那么朦胧,世界如同虚幻,水月镜花。
    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我听到了无数纷杂的脚步,或深或浅,或急或缓,席卷着向我包裹,聚来……
    
第五十一章 迷芳草

    康熙四十二年的四月,我经历了前世今生最凶险的一场大病,全身乏力,头像被劈开一般地疼痛,恶心,呕吐,视线所及都是迷朦的灰白,物影周围包裹着茸茸的光晕,伸手一抓,却什么都抓不住,仿佛它并不在那里。
    有时候我很清醒,可是分明能听到太监关于我永远也醒不来的低语,以及司棋悲伤到绝望的哭泣;有时候我很糊涂,可是梦里那明晃晃的黄色琉璃瓦是如此地真实,蔚蓝无忧的天空下,我看到额娘在笑,阿玛在笑,入画在笑,花香伴着风一般快意爽朗的笑声,叫人一阵神往。
    我想,既然梦里的世界如此美好,那么我就应该永远呆在这里。
    只要快乐,不要悲伤和无奈。
    其实我并不想醒来。
    “哎,我告诉你啊,安阳公主患的是鼠疫,可骇人了!”
    “真的?不是说太医诊不出是什么病吗?”
    “你笨啊,这还用诊吗?那症状就是鼠疫,还是最最凶险的那种!”
    “惨了惨了,那咱们还有活路嘛?听说十三阿哥也得了一样的病症,他们都在说是公主传给他的。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被派来伺候这么个瘟神,要是也染上了,可怎么活呦?”
    “活?哼哼,咱们现在的命已经系在裤带子上了,哪里还有活路?宫里把咱们派出来就没打算让咱们回去!”
    “这,这怎么可能!等这里的事一了,咱们当然还是回原处当差啊!”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你有见过偏殿的人回宫的吗?人家嫌咱们脏,怕咱们把病气带回去,躲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让咱们回去?做梦呢吧你!”
    “那——那他们打算把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等着伺候下一个瘟神了,直到有一天咱们也染了病,就赐张席子丢到山上去,你还指望着怎样?”
    “阿弥陀佛,咱们这么卖命,主子们也太狠了!”
    “谁让你生来就是个奴才命呢?瞧瞧里头那位,染了疫还有人伺候着,我要是公主,就是病死了也甘心,总好过这样像狗一样的活着。”
    “哎——也是,都是命,咱上辈子没积够德,这辈子补上,呆会儿我就去给菩萨多烧烧香,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可不是这么一说嘛。嘘!司棋姑娘来了,干活干活!”
    有人把我抱起,用洁净的素帕一点点擦拭我的身体,原本刺痛的皮肤因为帕子的清凉放松下来,一阵舒爽。可我的脑中仍旧是混沌的,迷迷朦朦地闻到她身上悠远的胭脂淡香,好象幼时宁州盛开的茉莉花,能沁到人心里。
    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漫无边际地想,是时候帮司棋找个婆家了,不需高官显赫,只要一个懂得爱、愿意爱的男人,用他的肩膀挑起他的家庭,用饱含爱意的双手呵护他的妻儿。一生平凡,平安喜乐。
    头仿佛被人撕扯,手脚都是绵软的,似乎又回到了婴儿时代,哪怕是最最基本的吃喝都需在别人的帮助下完成,纵是丫鬟把水喂到我的嘴里,我仍然会把大部分都漏到外边——我不能很好地控制面部肌肉,只能等待地心引力让水自己流进嘴里。太医每日都会来为我瞧诊,可是我至今没弄清楚他们是否得出了肯定的结论。我只知道我吃的中药越来越苦,量也越来越大,难闻的药草味道令我恶心,呕吐愈加频繁。
    那样的日子很痛苦,简直是折磨。奇怪的是我超乎寻常的平静,仿佛事不关己,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淡然连我自己都惊讶。懵懵懂懂地想,原来我并不害怕死亡,本就是一缕孤魂,死了,也许能重回二十一世纪也说不定。如此,愈加平静,甚至隐有期待。曾经的亲人,朋友,我想他们了,不知他们可有想我?
    经常地,我也会记起胤祥和煦温暖的笑靥,记起胤祯飒爽飞扬的英姿。通常,想胤祥的时候要多一些。也许人在昏迷中能够更真切地看透自己,心灵深处的水龙头被打开,潜意识如同流水一般哗哗涌入脑海。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我喜欢胤祥这样睿智清朗的男人,喜欢他如同清晨朝阳般柔和专注的目光,喜欢他充满智慧的话语以及深广地仿若大海一般的胸怀。充满生机,包容一切。
    可惜,喜欢又如何,这一世如幻似雾的爱恋,终是连花骨朵都没有成形就夭折在我与他的小心翼翼里。
    悔吗?悔。
    可是如果命运重来,我仍旧没有把握自己是否有勇气拿性命去博一博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因为,一旦失败,埋葬的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性命,还有胤祥的一生。
    是爱地不够深害怕伤害自己,还是爱地太深害怕伤害胤祥?
    无从回答。
    “我求求你,让我送她最后一程吧,求求你……”记忆之闸打开,张之碧仓皇绝望的声音撞入梦里。又一次看到他跪在我面前狠狠磕头,连敲击地面的声响都是那般清晰。血印画满了他的额,宛如额娘临死前咳在丝绢上的梅花迹。“尚杰,尚杰……”她凄惘无助地唤他的名,满满的情思倾溢,包含着一生一世的深情。
    “姐,我第一次见到十五公主,就是在这里。她捧着一只受伤的小鸟低低地哭,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善良,为了一只鸟伤心成那样……我挨板子的时候,她日日派人问讯,这样的情谊……姐,公主……公主她实在是太好了……我放不下!”阿克敦眸中的柔情仿若山涧初化的春水,正对上思惜眉目含情的笑意:“阿克敦,今儿我不用去老佛爷那儿请安,我们去放纸鸢可好?
    “哪个男人不是偷腥的猫,见了狐媚的妖精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哪里还会记得家里的女人?九弟妹知道吧?知书识理贤惠懂事,结果呢?自打拜了堂九爷就再没进过她的门,天天在那些个娼妇妓女堆里鬼混,九弟妹还傻乎乎地替他一个接一个地迎进门,都不知道她们在背后怎么笑话她的。说她留不住自己的男人就把妓院开到自家园子里,不管九爷看上谁都往家里迎,连个小小的媵妾都能爬到她头上为所欲为,换了我这日子早没法过了!听说前阵子九爷向你讨个丫头你没给,这就对了!九弟妹自己不争我们可不能看着她摔跟头,由着那些个不要脸的奴才把咱们的名位身份踩在脚底下!”玉蓉的声音响起,一如继往地洪亮爽利,若雪黯然地偏过头,落寞染红了眼底:“不瞒嫂子,除了大婚那日爷根本就没进过我的房,又哪来的孩子呢……”
    “公主公主,你看这琴好不好看,这可是七贝勒亲手给我做的!”恩吉雅兴冲冲地跑来,旗头上的穗子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宛如戏舞的蝴蝶般俏皮。远处,胤佑暖笑着看,眸光似水,儒雅清逸。
    “不守规矩的奴才万万不能纵容,皇室血脉不容玷污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宜妃还是那么能说会道,胤禩的声音却柔若细雨:“侍书身份所限,论理只能配包衣奴才,进不得大门大户,更勿论宗室之家。九弟肯纳她为妾已是非常恩宠,以后自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怎来断送终身一说?”一旁,侍书很赞同地点头,恳切地央求:“奴婢人微命贱,不敢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能嫁个能供我衣食的男人……九阿哥就是这样的良人!”
    ……
    半梦半醒间,不知是谁哽咽地低泣,潮湿的泪水打在唇上,咸咸的味道漾开来,说不出的苦涩悲伤。
    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周围静地可怕,可内心里却是安宁的,如同死一般的安宁。
    小心的,有人将我抱起,用坚实的胸膛抵住我绵软的身体,像呵护至宝般搂在怀里。我恍惚地觉得熟悉,可是看不到也听不到,意识迷离,五官早已失去感知,不知是梦是醒。
    什么东西从嘴边灌入,入口却是令人作呕的腥甜。不是中药!我很快作出判断,这是一种比中药更加恶心难咽的东西。它是粘稠的,如同浑浊的臭水一般令人厌恶,即使辨不清它的味道,我也仿佛能闻到它腐败的气息。是咒符水吗?清朝人往往会请和尚、道士为无药可医的人作法,将不知道如何制作出来的咒符水喂到病人嘴里治病。
    我不要喝这种东西!
    挣扎着,我使劲将所有液体都吐出来,可是背后的那个人撑起了我的脸,逼着我把东西喝下去。他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宛如神明一般地不可抗拒。
    头更痛了,强烈的厌恶感几乎令我窒息,我绝望地感觉到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部,五脏六腹都在抽搐,可是我无能为力。
    那一次,我不知喝了多少液体,直至沉沉睡去。
    梦里,仿佛有人轻轻地在耳边低语:“云舒,我爱你!”
    
第五十二章 春寒深

    民间有谣传,倘若将鼠疫痊愈者的全身鲜血喂入病患口中,患者便可痊愈。只是,人无血不可活,所以,一命换一命。
    谣传之所以成为谣传,是因为它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证实。用现代的医学原理来看,疫苗需要通过静脉注射到血液中方可发挥效用,所以即使鼠疫痊愈者的血液中带有抗体可勉强被视为“疫苗”,把疫苗送到胃里去消化的做法也是极其可笑的,这与不会有人通过喝青霉素来治病是同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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