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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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前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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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有。”创世神微笑起来,手指轻轻点出,指向少年刺客,“不过,如若我要保护某个人,长老们就算布置了再多的守卫也是不堪一击。”

  “神!”陡然明白玄锋是如何直闯九重门的,怀仞脱口低呼,不知如何说好。

  “我一直在等待。”黑色的瞳子里神光离合,却看不到底,“时间或许到了。”

  “前辈,我们快走!”那样的话让玄锋心如坠冰窟,他一拉怀仞,反身便走。

  怀仞和同门向着门外奔去,几步就冲到了白玉门外——然而刹那他感觉额头如同裂开般疼痛,仿佛有什么屏障瞬间被融化了,脑里有奇异的声音和图象翻涌而出。他隐约听到一个人在说话,感觉到那个人的喜怒哀乐,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那是……那是什么?那都是什么?!

  “前辈?”感觉到了怀仞的迟疑,玄锋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忽然间惊呼,“你额头上!那个印记、那个印记在发光!你没事吧?”

  “神!”然而怀仞没有理睬同门的惊呼,只是在门口立定,蓦然转身定定看着玉座上那个黑瞳的女童,神色刹那万变,“神?”

  “呵……”不知为何,创世神脸上同时掠过奇异的微笑,“想起什么了?”

  “神!”忽然间金色的风掠过空旷的庭院,在玄锋尚未反应过来的刹那,怀仞已经扑到了玉座前,抱起了那个女童,神色恍惚之间已经没有顾上使用敬称,“我带你走!不要留在这个离天宫里……跟我离开吧!”

  “你知道我无法离开这里。”玄锋目瞪口呆,然而创世神没有半丝惊讶,只是平静地回答,“你也知道是什么让我无法离开。”

  “饶恕我……饶恕我!”怀仞忽然间捧住了头,跪倒在神面前,手指缝里透出额心烙印的光,那个刹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汹涌而来的记忆让他几近失声,“神,宽恕我。”

  “我宽恕你。”女童微笑起来了,垂下手按在剑士的肩上,安静,“我早就宽恕了你——只是你自己无法宽恕自己吧,御风?……所以几生几世了,还要回到这里来。”

  那样轻柔的称呼如同梦幻般吐出,在那只幻化万物的手按在他肩上的刹那,无数记忆的碎片随着汹涌的洪流从潜藏的心底涌出——那是多少年前尘封的回忆?若不是额上那个封印再度的打开,自己一定是永远不会再想起来……一切终于都恍然明白了。

  当年血战力竭、在第九重门外倒下时,看到门内玉座上那个孩子漆黑的眼睛,自己刹那间为何竟然有那样的震惊;而创世神——那个漠然凌驾于云荒变动之上的神袛,为何会出手干扰人世,从六长老手里救下区区一个幽国的刺客;甚或、在这样长久的幽禁岁月里,为何自己心里从未感觉过烦躁和绝望,只是平静安然,平静中甚至感到隐秘的欣悦和满足。

  一切,原来就是如此——他便是御风皇帝。是他禁锢了创世神。

  而将神留在离天宫内、便是他前世不顾一切的愿望。

  -渎神者-

  “怎么、怎么了?”那样突然的转变,让幽国年轻的刺客大吃一惊,只看着怀仞忽然间跪倒在玉座前,用手捂住额头、语无伦次地请求宽恕,玄锋脱口惊呼,“前辈,你怎么了?”

  是中了什么术法?——神又耍了什么花招?

  然而不等玄锋动手,怀仞霍然长身而起:“神,我这就带您离开这里!”

  “你无法带我离开。”然而神黑色的眼睛里有平静的光,淡淡回答,“你做不到。”

  “不可能!”怀仞金色的眸子里闪过冷光,厉声,“九重门的九个‘非天结界’是御风三百年前结下的——他能结下,我一定能破开!我要带您走……您已经被幽禁了三百年!”

  那样幽禁的痛苦,他已经看了五十年——因为失去了作为破坏神的哥哥,右手的力量无法和左手达成浑然天成的平衡。在竭力弥补冰国暴虐的损害时,神同时每日都在为体内力量的失衡而痛苦。最后不得不借助于他剑上杀戮的力量,劈开她的躯体、借着损伤来回复失控的平衡。那样每日死去一次的痛苦,他已经看了五十年。

  因为当年一时的狂妄和贪心,他竟然不顾一切地将创世神禁锢——然而,多么可笑……出于那样的初衷而强行冒犯天意,到最后、却是要亲手一次次地去杀戮神!

  “你的确比御风强……”神的眼睛是幽黑的,话语却是平静,“但是这九重结界存在了三百年,其间不断被元老院用各种术法加固——三百年后,这九个结界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你当年布下它时的想象。”

  “怎么可能?”怀仞脱口惊呼,猛然奔回那扇空荡荡的白玉大门前,手中光剑闪出了耀眼的金光,一剑就击在虚空里——在玄锋莫名睁大眼睛的刹那,凭空起了一声刺耳的交击声。那个空无一物的半空忽然凝聚出了密密的罗网,万字形的花纹连绵不绝,宛如看不到头的锦障,将那把力量无边的金色长剑裹住。

  黑衣少年看着半空中那道诡异的透明罗网,脱口惊呼。

  那便是困住神的结界——虽然对于凡人毫无作用。

  “御风终究是个凡人,只在这离天宫里留了五十年……驾崩之后,权杖落到了元老院手里。”看怀仞用尽了所有方法试图破除那道百年前的结界,神的语气却是平缓漠然,“为了长久地拥有神袛,六长老加固了这些结界,试图阻断我对于云荒外界的感知,而专心创造万物、以供他们享乐。”

  “神……”怀仞的剑颓然从虚空中劈落,筋疲力尽,忽然苦笑起来,“这几百年来,您竟然被这些魍魉鼠辈控制!您还宽恕我?”

  “人都会有罪——那是不可避免的。”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表情,静静,“人心有各种欲望:权势、地位、金钱、虚荣、独占、操纵……御风终究是个人,而我却给予了他太多的力量——那是我的错误。”

  “不,那是我的罪……”看着孩童面貌的创世神,怀仞忽然避开了眼睛,“我的罪。”

  不知道再度回忆起了什么事情,剑士陡然低下头去,用手捂住了额头上那个金色的六芒星印记,语音奇异地颤抖。似痛苦、又似绝望。

  “如果是你的罪,那也是人世诸多罪孽中最可宽恕的罪……”女童忽然微笑起来了,语音却一直平静,抬头看着漫天的罗网,“御风错的、不过是对神怀有凡人的爱罢了,而那种爱带着独占欲——他不知道、既然万物都为我创造,我自然爱所有人。怎是他可以独占。”

  “神。”怀仞忽然无法抬头,只觉心底种种回忆激荡、犹如风暴呼啸,那个瞬间,遥远而隐秘的回忆忽然复苏、混和在他今生的记忆中,让他不能呼吸。

  那个曾孤身解救创世神的英雄少年、在和破坏神对抗的战争里赢得了天下人的拥戴,最终成为云荒的主宰——然而,拥有一切的帝君、最终奢望的却是凡人无法得到的东西。那样的初衷,是出于人心无止境的贪欲、试图永远将世界之源的力量独占?还是并肩对抗破坏神时由衷生出的、无法抗拒的爱慕?

  这些都已经无法分辨……最终,几百年后他记起的,只是当时不顾一切的疯狂。

  御风皇帝煽动七国百姓、借口破坏神会给大地带来毁灭,不顾创世神的反对强行封印了破坏神;他在伽蓝帝都内修建了高达九重的离天宫,每一重宫门外,都用凡人所能掌控的最高深术法设置了强大的结界——就在一统云荒、登基称帝的那一年里,御风皇帝将依然衰弱无力的创世神幽禁在了九重门里的离天宫。

  那是他以一个凡人身份、作出的不顾一切的渎神行为。

  五十年来,御风皇帝深居离天宫内,侍奉神的左右,不曾离开半步——尽管远离所有人,尽管看不到神的一丝笑容、一句言语,然而那时候帝王却是满足的。然而,君临天下、无所不能的御风皇帝似乎忘了自己毕竟是个凡人,死亡之翼迟早要带走他——而神,却是与天地同在。

  凡人如何能窥知天意……即使人间的帝王,又怎能拥有神。

  在寂无人声的离天宫内,一天天的,那个曾经英武俊朗的少年逐渐衰弱、老朽,成为枯木般的白发老人——然而玉座上的神袛依然拥有那样冷淡而莫测的冰雪容颜,静静地注视着帝王的老去、黑瞳里流露出悲悯的表情。那样的神情、让坐拥天下的伟大帝王绝望得几欲发狂——神分明有凝定时间的力量,却是听凭他衰老死亡!

  在位的最后几年中,老朽的皇帝不顾一切地动用全国的力量、去寻求所谓的神人魔道、灵丹仙药,只想阻挡死亡的脚步,闹得平安繁荣的云荒人心惶惶,原本可光辉无暇的一生也因为垂暮的举止而被冠上“昏庸”二字。

  然而,即使如此,人力怎可抗天?

  离世的刹那,他不甘地睁着眼睛,只看到身侧玉座上那双黑色瞳子里深远的悲悯和哀怜。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苍白的小手覆盖上了他额头那个六芒星的印记——那还是他解救出神时候、神赐予他力量的表记。低缓吐出的吟唱,祈祷着灵魂的彼岸转生——回想起来、在离天宫内那么长久的朝夕相伴里,居然还是第一次听到神开口说话。

  “宽……宽恕我。”心境陡然一片清明,他低语,一生执迷的心魔终于刹那勘破。

  “我宽恕你。”耳边忽然听到神回答,那个苍白的女童俯下身来,静静地拥抱衰老的帝王。肉体死亡、灵魂腾空而起的瞬间,一统云荒的帝君眼角流下血一样的泪——那是他一生戎马征战中从未有过的泪水。

  神可以宽恕,因为她拥有人所没有的东西:时间和永恒;而他,即使想要赎罪,却已没有多余的力量和生命。

  三百年过去,他终于重新回到这里、跪倒在玉座前吻那只幻化万物的手,请求神的宽恕——宽恕由于他当年的狂妄和无知、给神袛和整个云荒带来的苦难。

  “怀仞,”神的手冰冷如玉,小小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银色的戒指——他知道那便是神之右手力量的象征。那只手抬起来,指给他看九重门外的天空:“去到那里,把一切错乱的、颠倒的都回复于原处——让这个云荒,回到最初平稳繁荣的样子。”

  “谨尊神的旨意。”金甲剑士轻声低语,用手捧起神之右手,恭谨地低首轻触。那个瞬间,心中惊涛骇浪翻涌而过。

  随后怀仞长身站起,不敢在神面前转身,只是拉着尚自发怔的同门、握剑一直后退到白玉宫门外。低声念动咒语,就在眨眼之间、被玄锋劈碎的白玉高门一块块从地上反跳回来,在虚空中拼凑、凝定,转瞬组成了完好的宫门。

  “神,请等待。”用咒术将离天宫封闭,怀仞静静隔门低语,“我将带着您所希望的一切归来。”

  玄锋目瞪口呆地看着同门前辈,一直目中无人的黑衣少年、第一次觉得云荒上存在着高出自己甚多的力量。等那道破碎的门恢复原型,不可思议地、他伸手碰了碰大门——玉石的质感冰冷而坚硬。

  “怎么……怎么可能做到?”玄锋转过头,结结巴巴,“前辈,你不是剑圣门下么?”

  怀仞从第九重门前转过身,看到身侧年轻人同样金色的眼睛,忽然眼里有掩不住的苦涩笑意:“我当然会术法,很久以前我就会了……你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遗民们众口相传的英雄。冰国开国的御风皇帝。

  多么可笑的事情……多年以后,他必须回到这个起点、将所有错误的结果纠正。

  就如——就如五十年来下的有输无赢的棋,每一步,都无法逃出神的预计。

  不想再被满怀疑问的少年追究,怀仞握剑大步走向重重深门,黑衣少年只好纳闷地跟上。

  在走出最后一道门时,外面的阳光穿过高高的宫门,照射到了怀仞的脸上,他下意识抬手急挡——那样轻柔的光线、却刹那间让剑士泪流满面。

  “怎么了?”跟得正急的玄锋收不住脚、几乎撞到了怀仞身上,诧异。

  少年无法理解面前这个五十年没有见过阳光的男子的心情——怀仞用手挡住眼睛,让光线一分分透过指缝:新的世界展现在握剑而出的剑士面前。然而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却是他一手造成。如今,他就要回来将它带入新一轮的急流。

  “前辈,你在看什么?”适应了光线,怀仞却久久地伫立,直到玄锋沉不住气。

  “你看。”怀仞放下了手,金色的眸子里闪着光,回身看着九重门内庭院里伫立的对面巨大雕像。那雕像是如此之巨大,在九重门外回头看去、依然在最中心的地方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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