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注定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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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注定的空间-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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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抵挡一阵的了。我想。 
    我不知道那些随风飘送而来邪恶的低语声,躲躲藏藏的鬼祟身影后面是些什么。其他世界里来的,她说。我没有回头张望,但知道女孩紧跟在身后,她的脚步很轻巧,几乎没有声音。 
    我们贴近了悬崖,涛声从脚下传来,透过树丛和石缝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下方几十米深处墨绿色的急流。 
    我停住脚步。 
    〃怎么了?〃她低声问道。 
    〃树林里有东西,〃我说,〃就在那丛灌木后。〃穿过稀疏的树叶,可以隐约看到几个黑影。 
    〃你去看看。〃她紧张地说,〃哎,小心点,别这样——〃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哗啦一声拉开了枪栓,一脚迈过树丛,喊道:〃把手举起来!你们被逮捕了!〃 灌木枝叶后面,是大个子快刀手和他的朋友。他们依旧摆着正在爬行的姿势,僵硬而没有生机。我把枪拄下来开始抽烟。 
    背后传来细树枝折断的声音,我回头看到了她。 
    〃你简直就像个着急找死的笨蛋,〃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她的眼睛是黑色的。〃你就不能小心点上来看看吗?如果是它们,我们早就没命了。〃 〃荷,这几个笨蛋出了什么事?〃我说。 
    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四具躯壳。〃太迟了,〃她轻声说,〃病毒来过了。〃 〃我的伙伴们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吗?〃一丝儿不安开始顺着我的脊背往上耸动。 
    〃你的上士?恐怕更糟。〃她说,〃不,暂时别动他们。让他们就这么呆着好了。哎,你干嘛呢?〃我走过去,用脚把他们面朝上地翻转过来,他们呆滞的目光茫然地向天而视。正是这些僵硬得像乌龟一样的外来人,闯入我们的世界,砍瓜切菜一般杀戮我们,有时候他们很笨,会死上很多次,但最后他们都会是英雄,拯救世界的尤利西斯、超人、二战特种兵、蜘蛛人和蝙蝠侠。 
    
    〃你好像不太尊敬他们。〃她问,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你恨他们吗?不管怎么说,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只是为了找找乐子。〃 〃这我没有想过。〃我说,开始动手检查他们的背包和尸体。在梦里也许我见过一些他们的生活片段。那是巨大的黑洞,人们团团旋转,好似巨大的涡流一卷而过,不知所终。他们没有人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何在。相较而言,至少我们的生存意义标地明确。 
    
    我想。烟在我的嘴里抖动。我把烟嘴吐到地上。 
    快刀手的腰带上有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家伙,我把它们全部解下,挂装到了自己身上。 
    她斜睨着那些形状古怪的工具,目光闪烁。〃真不知道,〃她说,〃我该不该相信你和你的这些东西——你刚才到底为什么要那样跳出灌木?〃 〃如果你的法术不管用了的话,那就得遵循这儿的生存规则。〃 我客气地说,转过身去继续前进。她跟了上来,和我并肩而行。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堆灌木后仿佛有些什么东西,不是那些尸体,另外有些什么让我不安。我四处张望,什么也没有。 
    
    在靠近空地边缘的木屋边我们发现了第一具德国兵的尸体。 
    〃这是一个陷阱。〃我趴在树丛边一块巨石后跟她说。这也是那些敢死队常用的花招。按照规则,我们必须跑上前查看,而我们通常都是有去无回。 
    〃它们知道我们在这儿。〃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惊异地问道,〃你怎么啦?〃她的眼睛是黑色的。 
    我正在卸身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从玩家们那儿搞来的装备。〃我死了以后,你可以把这些东西带上,多少会有点用的。〃 〃你疯了。你明知道是陷阱还要上去送死?〃她用一个夸张的动作把手指塞进嘴里,〃救命啊,我和一个疯子在一起。〃 〃别拉着我〃我说,我的手在簌簌发抖,责任感正在顺着手背蔓延,〃这是规则。〃 〃即使明知是去送死?〃她嘲弄地说,〃怪不得刚才你一下就跳了出去,我还以为你很勇敢呢。这就是你们的生存规则?〃 〃是这样,〃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这个自高自大的精灵,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也许你看着有点笨,但这是我们行动的准绳。如果我不走上去,这个世界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我们命中注定,要死在陷阱里。〃 〃等一等,〃她在我身后叫道,〃可这准则太不公平。〃我向前走去,规则在我的胸腔里一下下跳动,已经是急不可耐。 
    
    我没能完成我的价值。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背包。我该怎么来描述这只手啊,这只手温柔而没有质量,可是它魔力无边,它发着光,穿透了我的背包和衣服,像一股风充盈在胸膛。我听见心底某个地方咔嚓一响。我想放声大叫。汗珠从额头上滑了下来。在一片战栗中,我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规则不复存在了。 
    我清醒过来,看见她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鸟笼,这是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鸟笼,金属纤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也许会觉得它像个鸟笼。〃她微笑着说。我很喜欢她嘴角上翘的模样。〃这些数据块没有具体的模式,但你们会把它看成一个实体。〃 〃你做了什么?〃我虚弱地说,〃怎么能没有规则呢。生活岂不是荒诞不经了,居然可以看到地上的雪茄烟不跑上去捡它,有人丢石子时不跑上去查看,看到跑动的黑影不发出警报吗?你改变我了。〃 〃这你倒说对了,规则先生,但你记住,〃她生气地瞪着我。她的眼睛是黑色的。〃是我救了你!这些规则是精灵设计来限制你们的,现在我让你自由了。〃 〃在你们那儿,时间可以向后飞行,眼睛可以更漂亮,谎言可以不存在,生活可以更快乐吗?〃 〃大概不行。〃她承认说。 
    
    〃你看,你也有你们的规则。我们都想要改变它,可是真的改变的话,那是不对的。 
    〃我说。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好吧,是我不想让你死掉,这个游戏——对不起,这个世界我很不熟悉,我害怕了。也许下次我会先征求你的意见。〃我不知道她的话里有没有讽刺的意味。 
    事情越来越好玩了。没有规则了。我思拊道,我可以选择自己爱走的路;我可以看到陷阱而置之不理;我可以找个地方呼呼大睡;我可以不用管那个破弹药库里发生的一切,它是被小偷摸入也好,爆炸了也好,都和我不再相干;现在,我还可以离开这个奇怪的累赘的外来人——那些病毒,不论如何,是我们的数据兄弟,当它们起来反抗的时候,我不一定要去帮助一个外来人呀。 
    
    〃你得帮帮我,德国佬。〃她诱惑我说。她让我想象外面的世界,网络崩溃,上亿的人迷失在网络中,交通堵塞,经济恐慌,总之是些抽象的大道理。她从她的天堂里掉了下来,她所作的一切不过是要重新回去,这个世界最终如何,她会在乎吗? 
    她现在越来越显得纤细,瘦弱,紧张不安,还有些沮丧。 
    〃为了你,我会跟你走的。〃我说。 
    〃不,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那个世界。〃 〃好吧,〃我说,把烟嘴吐到了地上。为了那个世界,没有白活一场。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会给它们回敬一个圈套。〃我说,解下了背包。 
    四 
    我小心翼翼地贴着地爬行,没错,是贴着地爬行。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在铺满松针的雪地上爬行的感觉,它也许违反了规则,却带来一种奇特的愉悦感,接触身体的是一种松软的数据流。我小心地倾听了一会儿,耳边只有淙淙的水流声。我仿佛成了那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玩家中的一员。要论贴着地爬行,我可比那些倒霉的敢死队员们更有天赋。 
    
    我贴着墙角爬近了尸体,布下机关。我后退了几步,拧动腰带上的开关。一股刺耳的噪声从诱敌器④中喷薄而出,打破了雪后树林中的寂静。 
    木屋后传来一声可怕的咆哮,一个大如獒犬的黑影从拐角处冲出,向我扑来。它的速度快如闪电。虽然我早有防备,但根本来不及瞄准它。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那只怪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猝然止步,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 
    我看清了它的脸,那是一个噩梦中才有的形象。它在捕兽夹④上疯狂地挣扎扭动着,捕兽夹的钢制利齿打穿了它的腹部,白色和粉红色的泡沫从它那长满锐利尖牙的巨口中不断淌下来,它目光中透出的邪恶让我打了个冷战。 
    我端着枪迅速检查了一遍屋后,那儿只留下一堆零乱的脚爪印。我在被夹住的怪物前站住了脚。它身上油腻腻的鳞片闪闪发光,长着锯齿的尾巴仍然在重重地敲打着地面,犁出了一道深沟,一种棕绿色的黏液从它身上流下来,这不是这个世界上有的生物。 
    它那邪恶的充满仇恨的目光使我明白它们没有道理可讲。不会有怜悯,也不会有宽恕。 
    我们是异类。 
    〃干得不坏。〃女孩说,她躲在我身后,不敢多看那家伙一眼。〃这是另一个网络游戏中的'刺龙',你要小心,它能钻到土里去,从下面进行攻击。〃 〃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要造这种怪东西?〃我问道。 
    〃我不知道,〃她说,用手指抚弄着破板墙上塑造精美的积雪,把它们打散,一点一点地飘落到满是污黑的地上。〃他们男孩子喜欢的游戏。〃 〃我们走吧。〃我收拾起东西,当先前进。 
    〃知道吗,你走路的姿势有点可笑。〃她小跑着紧跟在我后面。 
    我当然知道,走路的时候,我们要移动重心,抬起膝盖18公分,脚掌着地,先是左边,然后是右边,再次调整重心,这一系列的步骤有力然而僵硬。如果要跑动,我们就迈开大步,不论是平地还是坡道,对我们来说全都一样,弯曲膝盖,伸直,再弯曲,再伸直。我们像在空中滑行。我们从不跌交。 
    我注意她走路的时候跌跌撞撞,会被树根绊住,会被雪窝陷着,然而她走起来的样子美极了。她每走一步,运动的是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肩窝,大腿,膝头,小腿,脚踝,在她的每一步中协调起伏绷紧放松,像一根圆滑的曲线跟随着音乐声颤动,像风吹过林梢,像水流过石头——那是一种自然的美。 
    〃我本来并不想找你帮忙的,〃她承认说,〃但是那些鬼家伙追得很紧,我想,你的武器也许能抵挡上一阵。〃 〃会开枪吗?〃我边走边解下一把M19,递给她说,〃注意后坐力。每三枪才能打死一个人——但是我不知道几枪能打死一个怪物。〃 〃你不恨我们吗?是我们把你塑造成一个'坏人'?〃她好奇地看着我,把枪接过,插在后腰上。 
    〃不,我可不觉得我们是坏人,〃我指点着眼前的世界向她解释道,〃我们出生的时候就面对着这个世界,我们看着它,保卫它,被杀死,这是我们的生活。那几所破旧的木屋,那座波旁时期的古堡,那座院子里象征帝国的雕塑,对我们的意义与你们世界的玻璃办公楼,行走的马路和水泥岗亭,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冷眼旁观,你们忙忙碌碌。你们一遍遍地把这个世界毁掉,又把它们修复如新。毁灭和诞生,这永远是一个循环反复的死结。你们是试图在其中寻找什么吗?你们又能找到什么呢?〃她重新打量了我一眼。〃真没想到。〃她说。〃呵,看来我对你们还缺乏了解。你们保留死前的记忆吗?〃 〃死如粪土。〃我说,〃死亡的时候,我们在作梦。那是个又黑又冷的空间,我们身边飞速流动着数以亿计浩如宇宙的信息,只是大部分根本无从理解。〃我们死去,出生,战斗,再次死去,出生,战斗,好像西西弗斯永无休止的苦役,好像北欧瓦尔哈拉神宫的战士,他们在恩赫里亚平原上战斗并且死去,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又会重新复活,继续新的战斗。 
    
    我梦到过一个黑色眼睛的天使。她试图带着我们脱离了这个翻覆不休的世界。我的眼睛是灰色的,我们所有都是灰色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黑色眼睛的玩家。 
    我们在雪地跋涉,空地在即了。我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这儿一片寂静。 
    我们步入空地,几所木屋围绕着这个空地,遮断了通往铁桥的视线。 
    〃我累坏了。天,真希望能休息一下,〃她疲惫地说,〃本来昨天夜里我就该下班了… …我要在这儿休息一下。〃她歪到木屋前的几级台阶上,坐了下来。 
    危险。这两个字眼突然跳入我的脑中。只能把它解释成一种本能的作用。在这个熟悉的场地上,正在泛起一股陌生的气味,仿佛刀子尖锐地插入面团。危险。它在说,危险。 
    我解下我的枪。她不解地望着我。我把枪支到肩上,寻找着那股气息。它在她的身上。 
    我把枪对准她的时候,看到了她那张惊惧的脸,她的眼睛是黑色的。 
    气息更强烈了,我移动枪口,让它向下对着她脚下的泥土。那儿颤动着,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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