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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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动情-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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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嫁娘当众显示容貌固然惊世骇俗,但既是一向睥睨礼教的大唐公主所为,也就没那么值得震撼。可那张倾国美颜——天!这可是天上仙女下凡吗?若不是,怎能有个凡间女子生得如此绝美清艳?唉,难怪有人传言天星公主出世时,曾有个化外真人说她合该是天宇星辰转世,所以当今圣上才赐她“天星”这个封号,如今看来,这则传说倒有几分可信了。

  新郎倌苏秉修自然不似这些京城百姓如此震惊。虽说天星之貌美确实令他想象不到,但他身边一向不乏美貌佳人,白蝶表妹极美,去年才刚刚重逢的妹妹月牙儿更是清丽动人,只不过这天星公主……她的美又是另一种气质,另一种格调,教看惯美人的他也忍不住为那恍若寒星的清绝艳美一阵失神。

  他怔怔听着李冰对夏停云发话。

  “本公主早就负荷不了如此沉重的凤冠,这孩子扯落珠帘正帮了我一个忙,怎会有错?”正说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了她柔美的发丝,遮落她半边面容,“就算他错了,也不是因为你,我又何来理由责罚你?”她扬起纤纤素手拨拢不听话的发丝,“起来吧。”

  “是,谢公主。”夏停云平静地应道,一面直起身子。

  在众人如此震惊的时候,他还能如此冷静,一方面是因为他不畏强权的个性,另一方面也是他对天星公主有一点了解。

  她的性格异于常人,许多想法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捉摸。

  虽然他与她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听死党李琛描述,多少摸索出她一点个性。

  她天性少情寡欲,甚至可以说不明白什么叫喜怒哀乐。

  因此在宫廷里,她是最好伺候的主上,因为她绝对不会动怒责罚下人。

  可她也是最难亲近的主上,因为没人弄得清她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这般谜样不可解的女人,苏秉修娶到她,是难题,也是挑战。

  别说往后,只这么第一次照面,他英俊面容上便忍不住抹上一层淡淡迷惑了。

  夏停云看着新郎倌剑眉紧蹙、略显茫然的面容,不禁同情,也暗暗好笑。

  他看着苏秉修策马靠近李冰座驾,递给她一段临时扯下的红色彩带。

  “做什么?”李冰扬起眼睑望他。

  “束上头发。”苏秉修皱眉,语气带点粗鲁,待她接过彩带后便倏地一抖缰绳,策马转身。

  仿佛迫不及待逃离她似的。

         ※        ※         ※

  或者他是真的不想见到她。

  早过了子时,她那新婚夫婿竟还不见人影。

  听陪嫁过来服侍她的宫女说,前厅的喜宴早散了,宾客们一个个知情识趣,意思意思灌了驸马爷几杯后便告辞离去。

  “他们可能怕公主等得久了,会不耐烦。”她座下最古灵精怪的宫女冬梅一面掩嘴笑着,一面说道,“普通新娘子可都是要规规矩矩等上大半夜的,可那些人绝对不敢让殿下您这么傻傻候着。”

  “既然如此,为什么苏秉修还不来呢?”

  “这……冬梅不知。”

  “或者是因为驸马爷喝多了酒,正在想办法清醒呢!”比较稳重的春兰猜测道。

  “对啊,应该是这样没错。”冬梅笑了,“还是春兰姐姐聪明。”

  “嗯。”李冰应了一声,对两位侍女的推测不置可否。

  “这样吧.公主殿下,让冬梅出去为您探探驸马爷现在究竟在哪儿。”才刚这么一说,她略显圆润的身子便跑得不见踪影。

  春兰望着她的背影皱眉,“冬梅也真是的,老这样莽莽撞撞。”

  “没关系,就让她去吧。”李冰淡淡一句,从大红色的喜床上起身,走近半圆窗,凭窗览着夜色。

  说不清是何滋味,仿佛是因为忽然来到了陌生的环境,必须融入陌生的生活,一颗心微微有些慌张。

  可说慌,那味道似乎也没十足,或许是她从来不明白何谓迷惘慌乱,从来不曾有过类似的感觉,以致于这情绪仿佛也不真切,像窗外悠悠月色,朦朦胧胧的。

  正胡乱想着,急匆匆的声音远远传来,不久便清晰可闻。

  “公主。”冬梅高喊了声,语气有不甘,神情带气愤。

  “怎么了?”

  “我知道驸马爷在哪里了。”她忿忿然宣称,圆脸紧紧皱成一团。

  “在哪儿?”

  “在一个叫白蝶的姑娘房里。”

         ※        ※         ※

  “小蝶,别这样,放开表哥。”苏秉修无可奈何他说着,虽是拒绝的言词,语气仍温柔和煦。

  “不,表哥,我不放你走,小蝶不放你走……”白蝶像是喝得酩酊大醉,一张脸红通通的,两只藕臂紧紧抓着苏秉修衣襟,“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怎么不回来?我住这儿啊。”

  “不,不是的。”白蝶旗命摇头,费力地高声解释,“我是说你一去了公主那里,就不会再理小蝶了。”

  “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

  “就会!就会!”白蝶跺着脚,撒起赖来。

  怎么会这样呢?一个平素温柔婉约的姑娘怎么喝起酒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苏秉修摇头,有些不解,却有更多怜惜,他一只手紧紧扣住白蝶不停晃动的身子,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她细嫩的颊。

  “好了,小蝶,别闹了。”他柔声诱哄着,“表哥答应你不走,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你快睡吧,夜深了。”

  “我不睡,不睡!”她不依,仍然紧紧抱住他不放,“我睡了你就会走。”

  “表哥答应你,表哥不走——”

  “你不能答应她。”清清淡淡的嗓音扬起,伴随转进屋里的是一个身着艳红喜服的秀美女子,她莲步轻移,在窈窕的身子立定她面前时,嵌在那张天仙美颜上奇特难解的黑玉瞳眸同凝定他。

  “是你!”苏秉修剑眉一轩,有讶异、有惊艳,也有对自己莫名其妙反应的淡淡怒气,“你来做什么?”

  “你不能留在这里。”李冰淡定重复刚进门的那句。

  “为什么不能?”

  “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今夜是洞房花烛夜,你是我夫君,理当与我回新房。”她平静说着,语声不轻不重,不疾不徐。

  苏秉修讨厌她那仿佛对顽童说理的冷静语气,“我偏不回去,怎样?”

  “为什么?”他的负气回答似乎令她淡淡讶异,但也只是淡淡而已。

  “别以为你是公主就能命令我,强迫我!不妨告诉你,”他眯起眼,黑眸点起危险的火焰,“我娶你只是因为无法违抗圣意,并不表示我会让自己变成在你跟前摇尾乞怜的狗。”

  “你为什么那么说?”

  “怎么说?”

  “说你是狗。”李冰摇摇头,眉尖疑惑地蹙起,“我并不希望我的夫君在我面前摇尾乞怜啊。”她该死的是装蒜还是怎地?他不相信她听不懂自己话中挑衅之意。

  “别想在我面前玩花样,天星,我——”

  李冰凝眉打断了他的低吼,“你不能那样叫我。”

  “什么?”

  “你不能直呼我封号,应当唤我一声公主。”

  “公主?!”苏秉修狂啸一声,蓦地轻轻推开正迷惘听着两人对话白蝶,一跨步更加靠近李冰,俊脸饱含威胁性地俯下,近得只离她数寸之遥,“你别想那么做,别想嫁入我苏家后还要我执人臣之礼!”黑眸燃烧狂焰,他冰冷掷落每一字句,“既入我苏门就得按我规矩,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我爱怎么叫你就怎么叫你,爱直呼你封号也好,你名字也好,随我高兴。”

  “但我是公主……”

  “公主怎样?很了不起吗?既然如此尊贵,当初就不该选择下嫁一介低三下四的布衣。”

  “我没说你低三下四……”

  “那就别在我面前摆公主架子!告诉你,我不吃那一套。”他语音冷冽,嘴角弯起似讽非讽的弧度,“随你在皇上面前告御状也罢,我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父皇面前告你御状?”她问,而后忽地摇摇头,仿佛认为自己即使问他也得不到满意答案,只轻叹了口气,“好吧,你就唤我天星好了。”

  “天星这名字不好,我不叫。”他莫名一句。

  “为什么?”

  “李冰这名字比较适合用在你身上,”他嘲弄他说,“瞧你不哭不笑,不喜不怒的,不正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吗?”

  “是吗?”她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冰’这个字再适合你不过了,你说对吧?冰儿。”说着,他有意无意地唤了一声。

  李冰浑身一颤,陡然一扬眼睑。

  从没人这样唤她,从没人直呼她芳名。

  父皇与其他亲人总是唤她天星,久了,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的本名。今日他一唤,不知怎地,竟唤起一种从不曾流窜过她身子的异样感觉。

  这感觉——强烈得令她无法负荷,又陌生得令她不知所措。

  她怔然凝立原地,水灵双眸不曾须臾离过他面上,紧紧盯着。

  他仿佛被她的眼神烫着了,两道浓眉揪得更紧,眸光不知不觉避开她的。“你瞪我做啥?”他粗声粗气地问道。

  她在瞪他?

  经他这么一问,李冰才恍然察觉自己的眼眸竟片刻也没离过他,一迳深深凝睇着那五官分明的俊颜。

  怎会如此?她几时学会瞪人的?几时学会目光紧紧盯住一个人,一眨也舍不得眨?

  还有,这奇特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在这样深深凝望着他的时候心跳会一次次逐渐加快,体温仿佛也缓缓上升?

  为什么她想看他,却又不敢放任自己眸光真正与他的相接?

  只要眸光一与他深邃的眼眸交会了,她就觉得身子一烫,忍不住便想别开头去,躲避起来。

  就像现在一样。

  苏秉修忽然转回那对炯炯的亮的黑眸,奇特难解的眸光持住她。

  李冰呼吸一紧,低敛眸,“你要我道歉吗?”

  “道歉?”

  “因为我方才瞪你。”

  因为瞪他所以要道歉?苏秉修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无法理解她的思考逻辑。

  “你要道歉?”

  “不。”李冰摇头,“公主不道歉。”

  “这是什么意思?”他好不容易稍稍平息的怒火又燃起来了,“你的意思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应该对一介布衣平民道歉,以免自贬身分?”

  自贬身分?这一点她倒不曾深思。可是她的确是个公主啊,公主是不需要对平民道歉的,宫廷礼仪一向如此教导她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他嘲讽地问她,“你读过书吧?识得字吧?”

  “我从小便读书识字。”任她再怎么无感也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屑嘲弄,弯弯秀眉微微一颦,有种奇特的不舒服感流过心底,“当然知道这句话。”

  “知道归知道,你了解吗?”

  “我了解这句话是错的。”不舒服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

  “错的?”

  她直视他,“天子怎能与庶民相提并论呢?庶民犯法必须获罪,可若是王公贵族犯了法,自然有家世背景替他担待,罪就算不免也肯定轻许多,只要位高必然权重,又何况是君临天下的天子呢?”

  苏秉修一窒,她这番话说来冷静自持,更兼一针见血,教他无可辩驳。

  不错,圣贤书上是说“民为贵,君为轻”,强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毕竟是说说而已,为的是教导历代帝王另一种御民之法,要真正达到万民平等还差得远。

  即使现今是讲究法治的太平盛世,皇家贵族还是拥有相当特权的。

  就连他苏秉修,还不是借着科举制度晋升统治阶级。他考取功名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名利,为了让自己更接近所谓上流阶级?

  他皱紧眉,从前只在心底隐隐流过的自我厌恶如今更加挑明了,而这浓烈的自我厌恶化为对李冰强烈反感。

  “这么说你是坚持以公主的身分压制我了。”他语气冰冷,“你是可以这么做,但休想我因此臣服。”

  “我没有要你臣服。”她轻轻咬着菱唇,“如果你真要我道歉,我可以道歉。”

  “什么?”他一愕。

  “对不起。”她清晰他说。

  苏秉修倏地呼吸一紧,灼然眸光紧紧凝定,难掩震惊。

  她竟真的向他道歉?但她何需道歉?

  她仿佛为他毫不掩饰的眼神一惊,蓦地转过身,轻灵纤足急点,窈窕的倩影迅速飘然逸去。

  而苏秉修只是一直凝望着那如一只红色喜蝶展翅飞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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