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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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流-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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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草虽然这么想,但翌日并没有碰到杨大眼,因而无法重现前日的死斗。洛阳前来的敕使,步兵校尉范绍在视察战况后建议退兵,中山王和杨大眼不得不与之激辩,因此就无法指挥军事了。

  这实在是梁军的幸运。当然,一夜之间能够构筑长大阵营之梁军的工兵能力也是极高,他们以土石和木材建设了一个虽然不大,但却相当坚固的堡垒,然后再引淮河之水淹没周围成为沼地。曹景宗开玩笑地就叫这个堡垒为“赵草城”了!

  当“赵草城”开始发挥功能之后,魏军的补给路线就为梁军所阻断。

  出击的赵草将魏军的粮食和马匹带回,而将杀伤置于最小的限度。

  “你们逃吧!这样对我们都好!”

  说着,他将准备好的巨石举到头上,开始往地下投掷。在异样的震动下,巨石陷入土中,而魏兵则跌个四脚朝天。本来输送食粮的就不是精锐,于是他们就在悲鸣声中逃去,让赵草能够在无人死伤的情况下取得食粮。所谓的食粮,并不只是谷物,还有活生生的牛羊猪鸡等,让赵草城的内部充满了这些似乎和战场格格不入的嘈声。过了十天左右,曹景宗和赵草在留下千人的守备兵之后回到南岸,祝英台当然也跟他们一起。

  中山王在好不容易才将罗嗦的敕使送回洛阳之后,才能重新将心思放回军事之上,他认为该是要改变对钟离城的攻击法的时候了!

  问题是,钟离城和援军之间是用什么方法来联络的呢?在这个时代中就只有放出密使一途了。唐代的张九龄想出利用传信鸽这个好方法,可是那是在二百年之后的事情。

  “相信钟离城内也一定还不知道援军已到的事情!”

  中山王断定着,因为他也确信他对钟离城的包围阵是完美无缺的。而这也是事实。

  “这么一来,援军就会向城内送出决战的使者,以取得内外呼应的作战策略。深夜时若有可疑的人靠近钟离城,就绝对不要放过!”

  于是,魏军对钟离三方的警戒就更严密了:夜间的灯火就顺着城壁来来去去,简直像把城化为火焰的牢狱一样。

  钟离城内的粮食和武器尚不短缺,然而不满三千人的将兵们却身心俱疲。被围城至今已将近百日,和具有无限回复力的敌人不同,城内并没有人力可以交替。这事虽在预期之中,已让非战斗的人完全退避,但也快到了极限。

  一夜,昌义之站在西侧的城壁之上望着地下,一支支的火把就像是觊觎着城池之怪兽的红眼一样。

  突然,昌义之的耳朵竖了起来,在早春的夜空中流泄着笛声,优雅的曲子让昌义之愣了愣,才发现到有人靠近行了一礼。

  “您叫我吗?使君!”

  来人是记室梁山伯。

  “你听到那笛音了吗?”

  “是!是那中山王的笛音吧!”

  “真是可怕呀!”昌义之的视线送入魏军阵中。

  “北朝的皇族本为夷狄出身,还以为他们都与风雅无缘,结果现在反而是我像个毫不风雅的田夫野人呢!”

  低沉的笑声流动着。

  “在夜间吹奏优美玉笛的那张口,到了早上却会下杀戮的命令,而这两者全都是中山王。对了,山伯!”

  “是,使君!”

  “即使是败给了中山王,我想我的名字一样会留传于后世,当然,我也并不想被打败!再说,相信我方的援军应该已经来到了附近,因此必须募得决死之士,担任使者的任务……”

  昌义之向着梁山伯,在黑暗中确认着对手的表情。

  “我没想到身为文官的你居然会自愿,如果你不在我身边的话,对我也是一种麻烦,因此我想要问你志愿的理由。”

  “下官心中有个思慕的女子……”大概是预期吧,梁山伯立刻就回答了:

  “下官已私下与那名女子定亲,而受到其双亲的反对,将下官赶出。下官当时十分绝望,也曾考虑过一死了之,但后来想通了,就投入使君的麾下了。”

  昌义之缓缓地点了点头:

  “如果能在世上立些功绩的话,那婚约也许就能够被认可了吧!”

  “是的!”梁山伯以坚定的口调说道:

  “真是惹您笑话了,使君!”

  “谁会笑这种事情呢?”昌义之认真地回答:

  “在二十年前我也和你一样呢!”

  吃惊的梁山伯望着上官的脸时,昌义之不好意思地以手拨了拨头盔:

  “相信你也为此感到痛苦吧!在这世上,寒门出身的人想要荣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为了让顽固的对方家长认可,我选择了武人之道。正确地说,应该是没有其他的路了!”

  “这个下官倒是不知道……”

  “所以我当然是不可能会笑你的啰!我很清楚具恋慕之情的男子气力会倍增,只不过,这并不是你文官的本领,你再考虑一下吧!”

  然而梁山伯却决然地回答道:

  “如果您不准许的话,那我还是会出城的,因此请您原谅!”

  “……知道了,去吧!”昌义之将手置于梁山伯的肩头。

  就这样,梁山伯在翌日夜里脱出钟离城,准备突破魏军的包围与援军联络。

  天监六年正月的……正确的日期无法得知,只不过,在奇妙的因缘下,这是相当重要的一夜。因为梁的援军也是为了取得与钟离城的联络,而在同一天晚上派出了使者。这虽是一无名的兵士,但却因此任务而留名于正史之中,他叫做言文达。

  梁山伯并未持有文书,这是为了万一落入魏军的手中的话,就不会被利用作为对方的陷阱之故。

  Ⅳ

  钟离城的东门发生喧骚是在三更(午后十一点到午夜一点)的事。城门在打开后,持松明的城兵五百人左右冲出,魏军即刻杀到。在经过一阵扰嚷之后,梁军又立刻收了回去。这只是声东击西!魏军早就看透了。那么,脱出的人应该是会出对侧的西门啰!只不过,在重重的警戒之下,并没有任何的人影出现。而就在此时,梁山伯已经脱出城中了。

  他从北面城壁上以大的缆绳吊下竹筏,直接到了淮河的水面。这个竹子组成的小筏刚好可乘三人,二名兵士划着筏的时候,梁山伯自己也以竹杖撑着前进。他们顺着黑暗的水面下流,也就是往东前进。乘流向东,希望能够碰到梁军的水军,这就是梁山伯的想法。

  “魏军并不会以水为通路,最多也只有障壁而已,这个空隙应该可以利用才是!”

  在这样的想法下,梁山伯低身在筏上望着两岸,不由倒喘一口气。夜里,淮河两岸的魏军阵营点着数万的火炬,看来就像火焰的长城;火焰反射在水面之上,则像巨大的宝石群集在河中摇动一样。这虽是美丽的光景,但是并没有观赏的时间。如果太靠近岸上的话,就会被岸上火炬的光芒照到,而被魏军发现的。

  如果要避开火炬的光的话,就要往河的中央前进。如此想的梁山伯正要指引竹筏的方向时,前方的兵士突然发出了悲鸣,一艘黑沉沉的小舟就出现在眼前。

  已经没有回避的时间,两者产生了冲撞,小竹筏立刻就翻覆,而梁山伯跌入水中。

  这是魏军从北岸运粮食至南岸的舟。由于赵草城的缘故,魏军的补给路线受制,而魏军的对抗策略之一,就是利用舟船。为什么要利用夜间呢?那是因为魏军对自己的水军没有信心的缘故。而这艘舟船如今正巧撞翻了梁山伯的竹筏。

  梁山伯一度沉入水中,在奋力地踢水浮上后,就呆呆地往岸上游去。当好不容易踏上岸上调整了呼吸时,只见数十支松明靠近过来。

  “别让他逃了!快抓起来!”

  叱吒的声音像可以见到的鞭子一样击打着梁山伯的耳朵。梁山伯将身体低下,在芦苇之中跑了九步,就在第十步的时候,右边的足首突然激痛,原来是被柔软的泥土陷住而扭到了。

  他连忙以手捂住嘴,然而短短的叫声却已经发出。松明急速接近,在叫声之中,梁山伯的身体就被五、六只手腕所抓住了。

  而几乎在同时,言文达等五名密使接近了钟离城的西边。他们穿上了从敌兵尸体上剥下来的甲胄伪装成魏兵,在芦苇之中伺机而动时,注意到了混乱的发生。

  “魏军的阵营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是梁山伯被抓所造成的混乱。言文达他们虽然不知其理由,但却利用了这一个状况。

  “敌军夜袭!他们乘舟过来了!”

  他们大叫着从芦苇中跳去,还投石造成骚乱。由于迹象充分,魏军渐渐地往岸边查看。而在混乱之际,言文达等便到达了钟离城的西门。他们大叫开门之后被接入了城中。

  由于言文达等的入城,城内得知十里之外来了二十万的援军,钟离城内的士气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就像是《资治通鉴》所记载的“城内,勇气百倍!”一般。

  只不过,从城中脱出的梁山伯目前生死未明,而魏军对钟离城的包围也依然一点不减。

  被捕的梁山伯两手为枷锁所套住,在松明的行列中被带进了一座极大的帐幕之中。在敷地的毛毡之上,坐着三位将军。这时带领梁山伯的牙将说话了:

  “快跪下!这可是中山王殿下的御前!”

  接着,他还说出了左右两位将军的名号。梁山伯的呼吸都快停了,心脏鼓动不已!

  “……正面的是征东大将军中山王元英。右边的是镇东将军萧宝寅,而左边的则是平东将军杨大眼!”

  战栗在全身走动着,梁山伯几乎快要站不住。中山王的威严、杨大眼豪壮的迫力、萧宝寅的锐气,每一个都足以压倒梁山伯。

  “可恶,你还不跪下!”牙将用力压着梁山伯的头。

  在三人之中,萧宝寅开口了。他本来就是南朝出来,应该是最能沟通的才是。

  “你如果不想跪下的话,那也没关系,先报上名来吧!还是你的名字如果被知道的话会很丢脸呢?”

  当然不是了!

  “姓梁,字山伯。”

  “任官?”

  “北徐州刺史记室。”

  “北徐州刺史指的是昌义之吗?”

  “没错。”

  “那你在暗夜里从城中脱出的目的呢?”

  梁山伯的嘴巴紧闭。萧宝寅则从座位站了起来,缓缓地来到了梁山伯的前面,两眼满溢着恶意的光芒。

  “我最看不过去的就是你的姓!虽然我也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不过我要让梁这个文字在地上消失!所以为了你自己好,最好还是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

  “宝寅之志存于雪复。”

  《魏书》上这么写着。“雪复”指的就是一雪前怨、加以复仇的意思。中山王和杨大眼对于敌国梁并没有个人的憎恶,然而萧宝寅并不一样,对他来说,梁就是复仇的对象。这件事情梁山伯也知道。眼睛看不见的冷剑刺向梁山伯的后背。他开口了。声音虽然震颤,但所说的却是连自己都吃惊的话语:

  “容我大胆请教一下,这位南朝的贵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为什么?你这种人会知道些什么!”

  一瞬之间,萧宝寅为激动的情绪所笼罩:

  “你会知道十七岁的时候国家被夺、兄弟全部被杀的痛苦吗?一个在皇宫中出生、成长的人,却不得不躲在山林之中、啃着野草、以泥水覆面逃到异国……这种痛苦和愤怒你可知道吗?”

  对于急变的萧宝寅的姿态,中山王和杨大眼只是投以无言的视线。

  “你的父君自己还不是杀戮了同族二十九个人才坐上王位,那里面还有三岁的幼儿……”梁山伯痛烈地弹劾着:

  “你的兄君东昏侯,在杀死孕妇和胎儿之后,还直说‘好有趣!’呢!这是个当天子的人所该有的行为吗?”

  “闭嘴!”

  萧宝寅紧握的拳头击向梁山伯的脸颊,然而梁山伯并没有闭嘴:

  “齐是个被诅咒的王朝,是不可能再兴的!就算是重新建立起来,又有谁会支持呢?”

  “闭嘴!闭嘴!”萧宝寅的手握向剑柄:

  “我要把你那多嘴的舌头给斩下来,让你到地下之后,可以拜谒我的父兄,治你杂言之罪!”

  萧宝寅的手并没有动作,他的右手为杨大眼所按住,车轮眼的精光强盛,但声音却很沉静:

  “这个人的身上带着枷锁,而且也没有武器,你既然是萧镇东这样的大人物,对无抵抗力的人施加暴力似乎不大好吧!”

  萧宝寅的脸色发白,杨大眼就这样抓着他的手回到了中山王之前。中山王也站了起来,三人低声商量着,把梁山伯和牙将留在帐内就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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