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外患，三皇子分身乏术吧……”
喝口茶，淡然的面孔上无分毫起伏。
“李将军，即使没有你的周旋，区区的十八万，天朝也未必能在漠北的土地上占到一丝便宜，所以你的筹码并不够分量。”
“三皇子许诺，若他能铲除琦轩登上皇位，将每年向漠北进贡大量的粮食、丝绸、茶叶等等以补偿漠北现今征战的损失。”
“若我朝全力攻打天朝，这些东西唾手可得，并不稀罕。”
一阵沉默
“若再加上如今在天朝的……古须云那！”
“……一个叛臣，又有何分量！”心中止不住狂跳起来，却淡淡抿口香茶。
“他没有叛逃漠北，数日前他潜入皇宫寻觅某人，却意外的将在下从牢中救出，所以他绝对没有投靠琦轩。如今他被困皇宫怕也是被琦轩利用，而且……古须云是镇南将军唯一的儿子，也是太子妃唯一的哥哥，出了意外怕太子殿下也不好交代。若在下能保他在天朝宫中的平安……”
“李将军，你在天朝已自身难保，又有何把握保古须云的平安？”
“这个殿下无须操心，在天朝皇宫内至少还有一人，是琦轩有所顾忌的。若未保住古须云，殿下自然可以无视今日在下所求的一切。”
起身缓缓走了几步，盯着火笼里跳跃的火苗思量着：梓魈利用云儿虽不至于伤他，自己也派人潜进了天朝皇宫，但若多一分把握也是好的，而且不只现在，若三皇子再度血洗皇宫，混乱中有李翔宇能保证云儿的安全自然万金难求。
想着面上已挂了笑意，“好，本宫自会给三皇子一个铲除琦轩和梓魈的完美理由！漠北也不会趁人之危。但请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诺，否则……”
李翔宇顿觉身边一团凌厉杀气袭来，犹如寒风刺骨，震骇莫名的恐惧，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战意蓦然腾起，反射性戒备起来，抬眼看去，燕昊却仍淡笑着，那股杀气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寒暄着告辞出来，李翔宇一身冷汗紧跟在萧泽身后走着，心中暗惊：难怪漠北皇帝早定潜龙且全力扶持，燕昊果真是个人物。漠北那些蠢蠢欲动的皇子怕是枉费心思，日后天朝若与他为敌……寒风卷雪扑面刺来，不由一个寒颤，冰透了全身。
送走李翔宇，燕昊径自坐在静寂的偏厅内，食指在墨黑的檀木扶手上轻轻点敲渐渐陷入沉思。
天朝目前动荡不息，梓魈利用云儿，不仅给了天朝一个攻打漠北的理由，更借此乱了漠北军心，口舌间便将古谚陷于尴尬境地动弹不得。若天朝与漠北真的开战，无论谁输谁赢都将是两败俱伤，最终获利的还是大夏或者……梓魈。
毕竟还是疏忽了，梓魈选择琦轩作为傀儡竟是冲着古家乃至漠北而来，他派霜儿到燕京来的时候就已盘算好了一切吧。
“不对！”燕昊骤然停了食指，皱起眉头。
如今想来，梓魈在天朝佳御皇帝猝死的时候就已有所打算，所以才会在洛洲边关弄出一伙流匪来，想引起漠北和天朝的纷争借以在硖关牵制李家的兵力，可惜被云儿破了阴谋，不得已大夏才出兵……可那佳御皇帝死时，梓魈还没见过云儿更没见过古须梦……难道他选择琦轩只是一个巧合……
轻轻揉着鼓跳的太阳｜穴。
对梓魈来说，巧合这种因素永远不会被他计算在阴谋之内……难道他开始选择的并不是琦轩而是其他皇子，直到他来漠北见过古须梦回到天朝后又无意中见了琦轩，这才开始有了疑惑，探察下去……所以才又改变主意选了琦轩直到现在？
梓魈开始选的又是哪个皇子？那个皇子对琦轩替代自己登上天朝皇位一定愤恨不以，而且梓魈对他来说更是……背叛者。
……三皇子琦昆，会是他吗？琦轩不顾几位老臣反对，将成年皇子皆禁足在各自府邸。如此形势竟敢笼络了琦轩一直想要斩草除根的李翔宇，没有相当的恨意怕是没有这个勇气吧……
若真的是琦昆，李翔宇知道吗？
一丝冷笑挂上唇角。
第 74 章
“真是愚蠢！”
起身踱步跨出偏厅，湿寒空气顿时扑面而来，燕昊遣开紧跟上来的几个侍卫，慢步在寒风中走向书房。柔亮的光韵散在屋外的清雪上，暖的让人心痛。
推开门，一股暖流顿时迎面扑来。那夜，云儿就是在这，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自己，就象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可他却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如何的欣喜若狂……
心已开始阵阵撕痛。
当局者迷，若自己去了天朝混入局中，不但自乱阵脚，更救不了云儿。为了云儿，必须抽身局外，看着他身陷险境，却只能强逼自己冷静破局。
“关心则乱，乱者必败！”父皇虚弱喘息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在耳边。
乱者必败……败的结果是什么！失去……
失去他，自己可还有立足于这天地间的意义！
瘫坐在白虎皮上，忍字当头当真痛彻心髓！
火笼中一声爆响，门外却传来萧泽的声音，“殿下……”
猛收回千般纷杂思绪，燕昊恍惚着看向门口，过了半晌才渐渐缓过心神稳着气息。
“进来吧”缓缓起身拨弄起火笼里的碳火，干热的暖浪阵阵袭面，燕昊眼中映着跳跃却是刺骨的冰冷。
萧泽头上沾了碎雪红着鼻头进来，“殿下，臣已派人护送那李翔宇出城……不知李翔宇的背后是……”
“三皇子琦昆。”转身看向萧泽却已淡然，
似有若无的视线弄的萧泽顿时紧张起来，“那殿下派去与天朝二皇子周旋的人是否撤回……”
淡淡一笑，“不，本宫原就想让那二皇子借势推翻琦轩，三皇子如今自己找上门来虽然同样可以达到目的……但既然要乱，多一个岂不更有趣。”
“殿下英明。”萧泽恭身说着，心中不由感叹：萧墙祸起，天朝如今内争外扰，当真已躲不过陷入战乱的命运！各种贪婪的欲望、霸者的野心混杂在一起，瞬间平息的波涛下又隐藏着怎样的汹涌！太子殿下冷笑着投入的那块小小石子，在不久的将来又会引起怎样的滔天巨劫和血雨腥风！
擦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正要告退，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的声音随即响起，“殿下，皇上派人来了。”
萧泽一愣，慌忙看向太子，却见燕昊了然一笑，“叫他进来。”
那了然却使得萧泽莫名安心，忙退在一边，正猜测着，一个身着暗红劲服将袍，披着貂裘披风的中年男子已大步走到门口。扯开披风，抖掉附着的残雪，一手扔给门外的侍卫，露出高大精壮的身躯。
洪亮的声音轰隆传来，“臣，镇西将军武严责，奉旨拜见太子殿下。”说完一步跨了进来。
萧泽这才看清来人长相，方正的面孔上，一双虎目毫不遮掩的露着一缕精光，高鼻厚唇剑眉劲挑，边关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使得皮肤黝黑粗糙。人长的周正霸道，上下透着一股子威猛豁达。
暗自想着，武严责长年镇守西关边境，甚少回京。几次觐见又都赶上自己奉旨出京，一直无缘结识更没打过交道。古谚对他评价很高，自己也听说武严责带军严明雷厉，从不徇私，带兵打仗勇猛无畏，军士中口碑甚好，堪称漠北猛将。只是与太子的舅舅，镇北将军苏宁海关系十分紧张，二人入京觐见的时间都刻意逼开，皇上也一直默许，这次将二人同时诏回燕京倒还是头一回。
那边武严责已单膝跪拜了下去，只被燕昊一把拉起，面露暖笑，“武将军既然奉旨，怎可行此大礼，来人，上茶。”
萧泽见武严责起身看向自己，明白是与太子有话要说，忙上前道：“殿下，臣请告退。”
燕昊看一眼并无言语的武严责，轻笑着一挥手，萧泽忙恭身疾步退出，暗自舒出口长气。
丫鬟摆上香茶，燕昊撩拨着茶盖却并不入口，只轻撇着茶沫，淡淡的苦香顿时飘散开去。
见太子并没有询问的意思，武严责向上一拱手，“殿下，皇上让臣来问问：闭门思过的如何了？”严肃的声音带着屋内的空气也紧张起来。
燕昊却淡淡一笑，“武将军，听说你这次回燕京比苏将军还早到了几日……”
武严责听着一愣，没想到太子竟然自顾转开话题，想着敷衍回答，却又觉得无从回答。自己与苏宁海恩恩怨怨十多年，每次入京觐见，自己总找着理由拖后，等苏宁海出京回北关后才动身起程，数年下来已成了有迹可寻的铁板规律，连皇上也只是打趣几句并无怪罪。可这规律众人皆知却说不上明面，现在太子问着自己打破规律的原由……
心下一惊，自己几次回燕京觐见，虽与当时还是二皇子的燕昊见过几次，也知道他深得圣心，但碍着苏宁海与他的关系还是尽量敬而远之。如今看来竟真如古谚所说，太子自幼熟酝帝王驾御纵横之术，心思缜密庙谟难测，论心计谋算，任谁在他面前也只是自寻苦路。一句看似玩笑的问话，却已在诱着自己说出急切回京的目的！
“臣此次进京，皇上旨意中用词严厉，清楚的命臣不得找任何借口拖延时间……而且臣自己也实急着回来。”
燕昊淡然一笑，眼中划过一丝不宜察觉的精光。
“为了什么？”
犹豫的看向上首，却见太子也正看着自己。既然在他面前弄不得算计，自己又无私心，不如摊开说了，大家痛快，想着心中已做了决定。
“为了……古须云。”
第 75 章
“哦？”燕昊略显疑惑，端起香茶轻抿一口，又淡了表情。
“臣当年与古将军也曾出生入死，他的为人臣最清楚不过，向来光明磊落，断不会有狭猝之心。前年，古须云又曾随臣在西关平定叛乱，相处时日不短，也是个是非分明极明事理的孩子。如今古须云身在天朝，漠北谣言纷飞，臣虽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若说古须云叛离漠北，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
武严责看向太子，又道：“臣在皇上面前说的也是如此，并求皇上仔细查明切勿让他人钻了空子……可是皇上并不表态，只让臣来和太子殿下问话。”说完已站了起来，拱手一礼，“臣知道殿下为了古家才被皇上禁足东宫思过，但臣仍恳请殿下在皇上面前为古家讨个清白。”
屋内静起来，武严责等着太子回答，看向燕昊的眼中坦荡的无一丝阴秽。
燕昊也探究思酿着直看向武严责，二人仿佛要看清彼此真正的意图，视线冲撞互不相让。
淡淡一笑，“若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并不是谣言，你又如何？”燕昊收了精光，淡然看着明显一愣皱了眉头的武严责，眼中带了玩味。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古家无背叛之心！”说完已跪了下来。
“为什么？古家竟值得你用性命担保！”燕昊没了淡然却显出真实，不容欺瞒的冷厉声音阵阵回荡在屋内。
“臣相信古谚和古须云断不是以个人恩怨牵扯数万生灵的人！”
几乎低吼出来，直视上首的威仪庄严，毫无畏惧！
令人窒息的沉静，直过了许久，燕昊缓缓站起身来，“起来吧，请武将军代本宫回奏父皇，就说本宫……过—已思，势—必行。”
武严责愣愣的看向燕昊，“殿下……”
淡然一笑，“去吧，本宫自有主张。”面上满是自信，不容违逆的尊傲却使人莫名安心。
“臣……告退。”
起身抱拳一拜，武严责转身推门离去，虽不明话中含意可心中焦虑竟已少了大半。
廊中清冷，风不知何时已停了呼啸，鹅毛大雪铺天而落，映晃的静夜越发清亮。
一个身影静立在游廊尽头，貂裘披风上闪着银亮，牙白面孔上高挑的鼻尖已冻的通红，一双剑眉下的星眸暗光流离，冷冷的看着迎面而来的武严责。
武严责却仿佛眼前空无一物，系好披风大步走过，径自步入混沌雪海。身后跟随的几个侍卫纷纷恭身一礼，喊着“苏将军”便急忙跟上前行的武严责。
清亮的波光黯淡下来，一拳狠打在廊柱上，喘息压抑着看向静逸廊外，却迷茫茫一片，模糊着眼前的世界。
一路急回到灯火通明的宣德宫，武严责忙将太子的“过已思，势必行”回奏给卧榻上的燕宏，燕宏却象早盼着这句话一样，长叹一声，下了旨意。
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回荡在深沉莫测的雪夜宫闱中。
“皇上有旨，传太子宣德宫即刻觐见——”
“皇上有旨，传太子宣德宫即刻觐见——”
绵绵飘雪中，东宫大门“吱噶”着缓缓豁敞四开，一声接一声的唤传此呼彼应探入其中，空阔的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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