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上)by:dn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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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上)by:dnax-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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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明明很冷,任燃的鼻尖却浮着汗珠,带着烟味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变成一片淡淡的白雾。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恐怕那是路唯一第一次意识到,他在依靠着身边的人。虽然浑身伤痛,但是只要碰到任燃温暖的臂膀就会有一种真正的放心和感动,不自禁地胸口热起来。
他们一直走,终于在路口拦下一辆空车。
任燃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细问,也没有特地说什么安慰的话,一直到家门口他都只是在车上聊些轻松的话题,或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
回到那间小小的房间,任燃让路唯一坐到床上去,自己去浴室倒了热水,拧干毛巾出来递给他。
开水浸过的毛巾散发着热气,路唯一接过来用力擦了擦脸,然后像是醉酒一样把它捂在额头,整个脸都埋在里面。
任燃坐在他身边说:“去洗澡吧,洗完了早点休息。”
路唯一一直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浴室里关上门,从里面传出淋浴的声音。
水声响起时,任燃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他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支,只是水声停了的时候,地上的烟灰缸里挤满烟蒂,像一座危险的小山。
路唯一一出来,他就把手指间刚点燃不久的烟熄灭,并用手赶了赶空气中的烟雾。
路唯一看到他从床边让开,被子已经铺好,又温暖又舒服。
他走过去钻进被窝,任燃就关上灯,躺在床边的地铺眼睁睁看着窗外的天空。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路唯一轻轻翻身,身体和被子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又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像是正对着他似的问了一句:“你睡得着么?”
“多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不着起来喝酒。”
任燃沉默着,用手肘枕着头。
路唯一说:“天快亮了,我睡不着,你陪我喝酒。”任燃就起来,打开灯,去冰箱里拿啤酒。
昨天晚上剩下的菜不多,红烧肉上结了一层白色的油。
他拿去热了一下,再拿出来时看到路唯一坐在地上,拿着打开的啤酒罐发呆。
“冷不冷?”
任燃看着他冻得发白的手指,冰冷的啤酒罐外结了一层小水珠,正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铺的被单上。
“很冷。”路唯一的手指一动不动地捏着啤酒罐,可却是稳定的,没有一丝颤抖。
任燃也拉开一罐啤酒,坐在他旁边。
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之后,路唯一忽然把头转过来问:“任燃,你的妈妈是什么样的?”
任燃感到很突然地放下啤酒罐,也看着他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
“我不记得了。”任燃说,“长相也没印象,反正是个说话声音很大的女人,吵架从没有输过。”
因为从小没得到什么正常的家庭之爱,所以对父母的感情也很淡薄,任燃拿了支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点燃。路唯一就说“抽吧,没关系”,随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他们都像是被什么奇妙虚幻的东西吸引了一样沉默着,直到空气里都是烟味。
“我七岁的时候,我妈二十岁。”
路唯一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说:“她喜欢穿漂亮衣服,袒胸露背的那种,外公就经常因此骂她。可是不管怎么骂,骂得越凶她越具有反抗精神,反而更变本加厉。”
任燃听他开始讲母亲的事,就不再打断他,一边抽烟一边默默地听。
不管他是故意避开刚发生的事还是有其他原因,但是不去想也许是好事。
“二十岁的女人自己都还是孩子,所以她从来不管教我。”
任燃以为他的母亲对他疏离冷淡,可路唯一却说:“她虽然不管教我,但是对我很好。”
只不过那种很好,并不是属于母亲和孩子的。
不管是牵着他的手上街,还是搂着他一起睡觉,都那么不正常。也许自己的出生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所以正常生活始终与他无缘。
“因为她不懂得怎么照顾孩子,所以从开始上小学,我都跟着邻居家的大孩子一起去。”
“你外公呢?”
“他怕领我去上学被人问起尴尬的问题,所以从来不和我一起出门。我一直是和黎杰一起上学的。”
任燃忽然很唐突地问了一句:“他比你大多少?”
“七岁,那时他念中学,而我读的附属小学就在他学校附近。”
路唯一平板的语调让任燃觉得有些可怕,但是又希望他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所以装作没什么大不了地继续抽烟。
“有一天学校放假家里又没人,我就去了黎杰家。他家里也没有人,我们玩打仗游戏。”
阿唯,我们来玩打仗游戏。
阿唯,你被我抓住了,你是俘虏,什么都要听我的。
路唯一回想着,露出了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苦笑。
凌晨安静的空中响起飞机的轰鸣声,他忽然想如果现在地震会怎么样?楼房着火了,墙壁和屋顶坍塌下来。
他通俗而平庸地设想着这样的景象,可是任燃却在这个时候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干燥温暖,但路唯一却感觉到他在尽量避免这样做,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已。
“怎么了?发什么呆?”
路唯一抬起头看着他,看到他黑色睫毛下的眼睛,忽然像是自暴自弃又像是报复地说:“就在那天,他上了我。”
透过烟雾缭绕的空气观察任燃的反应。
他会有什么反应呢?是惊讶、不可理解、鄙夷、难以置信还是根本就没有反应?
路唯一看不透,任燃的眼睛是深黑的,灯光下像夜晚的湖水,没有一点波动,但又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样毫无反应。路唯一感觉到在他的眼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只是被那一层黑色遮挡住了。他的睫毛在烟雾中动了一下,路唯一就继续说下去。
“是不是很变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会对小男孩有性冲动,而那个被鸡奸的男孩长大之后居然真的就变成没办法喜欢上异性的同性恋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神情语调显出露骨的嘲讽和幼稚,但是很快又随着烟雾消逝不见。
任燃看着他,目光被打破,眼睛像不听使唤地盯视着他的脸。
路唯一的脸色依然苍白得毫无生气,他吸了口烟说:“虽然之前也交过女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碰到她们的身体就会反射性地避开,不管接吻还是拥抱,连牵手都没有办法做到。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变态。”
因为一碰到女孩的身体就会想到路翎,想到小时候母亲抱着他躺在被窝里,想到她柔软的胸脯和女性独特的器官,只要想到这些就会产生罪恶感,即使和喜欢的女孩上床也没办法正常勃起,就那样败下阵来。
路唯一抽着烟,喉咙像是哽住了,一边咳嗽一边说着这些对男人而言失却尊严极其丢脸的事。
因为童年时代被强暴,加上对异性的恐惧,大概已经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长长的烟灰掉在被单上,灯光透出昏黄的光照着路唯一的侧脸。过了一阵长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他已经不期待能听到什么回答了。
反正任燃过两天就要搬走,到时候一切恢复平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当是被那只叫黎杰的狗咬了一口,有什么关系。小时候已经被咬过一次,不是应该免疫了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得过且过地混日子,考试和上课早就不放在心上,学校的情况也一无所知,没有追求一样可以活下去。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忽然感到任燃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动了一下。
他惊诧地抬起头看着他,那温热的手掌却改成搂住他的脖子。
任燃熄灭燃尽的烟,另一只手也攀上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白炽灯的灯光淡淡地洒在他身上,路唯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抱紧了。
“傻瓜,你为什么不早说?”
任燃用脸颊摩擦着他的脖子,依旧是那种干燥温热的触感,刚刮不久的胡茬还没有长出来,但是却刺刺的。
脖子上的瘀痕很痛,摩擦加重了痛感,可不知道为什么,任燃的肌肤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不是属于女性柔软的拥抱,而是强硬的、有力的男人的怀抱。路唯一从没想到过会被这样包围,任燃和黎杰不一样,他的拥抱不是暴力而具有破坏性的,但是会不会只不过是一种义务性的安慰呢?
这个念头一下子闪现,但又比来时更快地消失了。
任燃从他的颈边抬起头,温热的嘴唇吻住了他。


(十七)
路唯一没有惊讶得失去思考能力,也没有下意识地推开任燃,但是他失去了声音。
不只是说话,连简单的发音都不能。
就这样坐在地上,手指还夹着点燃的烟,身体却一点都不能动地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任燃的吻是温柔的,一点一点深入。到了这样的地步,路唯一也不会再认为那是义务性地在安慰他。
这反常的表现为什么会出现?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又随时随地会恢复正常呢?
没有人可以解释,但是不管怎么大惑不解,任燃的吻却不是虚假的。
他用手托起路唯一的下颌,深吻后又轻轻吻他的嘴角。
奇特的烟草味像会传染一样,从那支点燃的烟上燃烧起来。
烧到尽头,化成灰落在地上。
路唯一伸手搂住任燃的背,他转身时脚踝碰倒啤酒罐,满是泡沫的液体流出来被床单吸收了。
任燃的呼吸那么灼热,手掌从他的脖子移到了背部。
“我从没有告诉过你我也是同性恋么?”
他蹭了蹭路唯一的额头,用手抓住他的后颈摩擦了几下说:“没关系,会好的。”
任燃第二次把他抱紧的时候,路唯一忘记了伤痛和耻辱,忘记了不久之前黎杰对他的凌辱。
家人、朋友、同学、仇敌,反正什么都忘却了,只剩下醉意和渴望。
但任燃只是拥抱他,和他接吻,把床上的被子扯下来裹住彼此的身体。
他们互相靠着对方的肩膀,一起抽烟,在被子里说无聊的笑话,有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喝同一罐啤酒,互相取暖。
本来那对路唯一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才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就把噩梦完全忘记。
他发现自己和任燃之间没有冷场,就算不说话也会因为互相依靠着而懒得去想其他事。
没关系,都会好的。
任燃说:“明天别去上课了,好好在家里休息一天。”
路唯一看着被单上的啤酒渍,忽然问他:“你还要搬出去?”
“嗯,不过不会搬得很远。”
“你说过我没有追求,你没有希望,不如好好相处。”
任燃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着柜子上放的那个咖啡壶,支离破碎的玻璃壶反射着毫无规则的碎光,那是他所向往的生活的象征物,甚至是他的人生目标。
那个目标那么遥远,而遥远的并不是物质和金钱,反而是心。
任燃觉得自己不可能过上平静安逸的生活,即使存够了钱也无法营造出那样的人生。
也许应该换个目标。
他叼着烟把目光收回来看着身边的人说:“好啊,那就好好相处。”
天渐渐亮起来,下面的空地开始有了人声,远处的马路上也传来更多车辆的声音。
道路、楼房、还有前面公园的林木都沐浴着秋日的晨光。
路唯一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很温暖。
任燃不在房里,可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烟蒂和啤酒罐都不见了,脏了的被单也早已经洗过晾出去。
路唯一裹着被子从床上起来,赤着脚站在房间里。虽然地板是冰冷的,但他却好像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燃烧着。
任燃在桌上留了纸条:“我出去一会儿,起来得早记得吃早饭,晚了就等我一起吃午饭。”
本来是很平淡的字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充满期待。
路唯一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因为他对着一张并不好笑的纸条露出久违的笑容。
现在这样很好,不必理会教条和世俗的眼光,只用心珍重眼前拥有的一切。
也许表面并没有什么改变,仍然重复着以前颓废不求上进的生活,可至少现在他热爱生活。不只是对那个给予他温暖的人,对自己也一样。
这微妙的转变,是不是还应该感谢黎杰那条发情的疯狗?
路唯一决定忘记那个人,他有更多事要去想。
十点时有人敲门,开门后洪洋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上上下下地看。
“小路,你还活着。”
路唯一愣了一下说:“什么叫我还活着。”
“你这家伙都已经多久没音讯了,不来上课,手机关机,昨天上门找你又没人。你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在外面避风头。”
路唯一推开他,洪洋是个想象力太过丰富的人,但是他就像一道和所有灰暗世界无关的光亮,和他在一起能够体验到的只有毫无阴影的日常生活。
洪洋被推开后又一次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
“小路,到底有什么麻烦,还是家里出了事?”
“没事。”
“那为什么不来上课?”
“反正课补不回来,不想上。”
洪洋抓着他的肩膀,忽然看到他脸颊和脖子上的红印。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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