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还是得好好教,免得今后嫁了人祸害别家去!”
豆腐西施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就把独轮车往墙边一靠,撩起袖子就道:“要说起管教孩子,我哪有裴姐有经验呐!直把自己的女儿教得倒贴男人,偏生那男人还看不上!”
裴秀敏老脸一红,却并不是羞愧,而是被她气的。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品性,再加上前段时间流言传得紧的时候,她也苦口婆心地问过,裴光光心中有数,自然不会做出让她难堪的事来。
于是她啐了一口,扯着嗓门儿就道:“呸!我家光光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勾三搭四!”
说话间,福安巷几个大院里的人都涌出来看热闹。
豆腐西施被裴秀敏这么一堵,只觉得面上无光,不顾女儿汪小蝶在身后拉扯,一甩手就叉着腰骂道:“你这个老不要脸的,也不知跟哪个野男人生下的野种!别以为你说光光她爹早死,咱们就信了!你当咱们院里的人都是傻子呢?!”
裴光光原本还打算劝自己的娘亲以和为贵,正扯着她的袖子往回拽呢,却不想一耳朵听见豆腐西施说出这番话,不由得心中一揪,瞳孔一缩,手上力道紧了紧,最终却是放了手。她咬牙瞪着豆腐西施,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心道,等我发达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旁边围观的人拥在小巷里,将巷子记得水泄不通。豆腐西施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叉腰挺胸笑看着裴家母女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这时候,裴秀敏咬了咬牙,却是轻笑了一声道:“她汪家大姐,不是我说你,你自个儿裤裆里都能跑马了,怎的还有脸管别人家的闲事!”
这边正吵得不可开交,人群之中嗡嗡声不绝于耳。忽地,从人群中传出一道清朗朗的声音,只听一男子高声说道:“在下邀了朋友回家论诗,不知各位可否借过几步?”
04、善良书生憨姑娘
钱谦益说完之后,便含笑站在人群之外,身边同来的韦远瑞早已被刚才裴秀敏那句“裤裆里都能跑马了”惊得呆愣。他出身书香门第,何时领教过这等污言秽语,一听之下,只觉得满面臊红,羞愧不已。
眼前人群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小道来。钱谦益浅笑抬头,一看之下却又惊住了,那人群中央偷偷抹眼泪的圆润小丫头可不就是连着祸害他三次的裴家姑娘么!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周围几人见了他,忽然就爆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私语声,纷纷对着他指指点点,细听之下才知道,那边两对母女吵架原因无他,正是为了他这个白面书生。
钱谦益觉得有些好笑,他本不是不解风月之人。自打搬进狗尾巴大院,附近一些大姑娘对他的暧昧态度,他也感觉的出来,平日里帕子香囊拒绝了不少,却不想还是惹出这些祸事来。
这般想着,他便扭头向豆腐西施母女瞧去,只瞧得汪小蝶满脸桃红,一扭身就躲到了娘亲身后。
韦远瑞这时候挨到钱谦益身边,碰了碰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钱兄,眼下情形复杂,当是脱身未上。”
他也听到了周遭的碎碎细语,震惊之余又觉得好笑,只道是身边的好友引得外头的烟花女子争风吃醋尚嫌不够,竟又惹得住家大院里的姑娘大打出手。
如此一想,他便忍不住去瞅那俩个姑娘,只见得其中一人身材修长,容貌秀丽,光是扭着帕子立在一旁,便觉得招人疼爱;而另一个却是身量未足,脸颊圆圆尚透着稚气,像极了抹了胭脂的白面馒头。
两位姑娘各有千秋,韦远瑞心中低叹,这钱兄当真是艳福不浅呐!
“各位街坊,”钱谦益在此时调转了目光,拱着手向着街坊四邻作了一揖,才又说道:“钱某本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住进狗尾巴大院实是因为囊中羞涩。如今会试在即,钱某只想安心温书,并无各位口口相传的风月之心,更别说招惹眼前这两位姑娘。”
他说着,抬头各看了裴光光与汪小蝶一眼,随即避嫌似的扭开了头,又道:“两位姑娘正是妙龄,若为钱某一人坏了名节,钱某无论如何都不能心安。还请在场各位嘴下留情!”
他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头头是道,一帮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回家晾衣服去”,众人便不约而同地散去。
裴秀敏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心想今天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不由就狠狠瞪了豆腐西施一眼。豆腐西施推着独轮车,正好也在瞪她。两人目光一触,便跟针尖麦芒似的,擦出火花。
裴光光这时候挎着篮子又悄悄地看向钱谦益,之前几次见面都太过尴尬,她甚至没正睁眼瞧他就匆匆忙忙地跑了。今日听他一席话,便又觉得这个书生倒不像娘亲所说的那般坏心肠。是以这一瞧之下,便觉得书生长得愈发俊俏了。
然裴秀敏却并不领情,在豆腐西施拖着羞红了脸的汪小蝶离开后,她便气冲冲地拉着裴光光扭身就走。裴光光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两个书生言笑晏晏,一请一让往家中走去。
韦远瑞随着钱谦益走进了他的小院,四处参观了一番才道:“想不到钱兄竟有这般本事,一个小小破院被你收拾得如此清新雅致。”
钱谦益泡了壶茶,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放下,又道:“韦兄过奖了,这小院原本就雅致得很,小弟不过是从里到外清理了一遍而已,想来这里原来的主人也是风雅之人。”
韦远瑞在桌边坐下,又笑着调侃,“照我说住所环境倒是其次,”他轻抿了一口茶,又说,“只说那住在大院里的姑娘,便可令这弹丸之地处处留香……”
钱谦益连连摆手,拧着眉道:“韦兄休得胡言。”
“把盏言欢,红袖添香,本就是美事一桩,当日画舫上却不见钱兄如此拘谨,今日又是何故?”
钱谦益道:“大院里都是规矩姑娘,韦兄休要胡言,败坏人家姑娘清誉。”
韦远瑞饮了口茶,朗声笑了笑,说道:“也是也是。”
过了一会儿,韦远瑞又道:“谦益,你也知道如今会试将近,愚兄有些话不得不说了。”他拧了拧眉,“你住的这地方虽说房租便宜,但到底比不上客栈会馆。这大院里三教九流云集,整日里吵吵闹闹,怕是影响了你温习。”
钱谦益拱手道:“多谢韦兄关心。谦益十岁时父亲见背,由母亲独自养育至今。此番为了上京赶考,家中更是把仅有的田地卖掉,这才凑足了盘缠。”他叹了一口气又说,“如今谦益所花的一分一里,都是家中老母辛辛苦苦凑出来的,实在不敢奢侈。”
韦远瑞说道:“钱兄此言差矣,你若是租个清净些的客房,潜心复习,按照你的学识,不说那头名状元,只说前三甲必定不在话下。”
钱谦益心中一转,面上却摆出一副淡泊的样子,摆手说道:“谦益才疏学浅,哪敢肖想三甲。只盼望着会试成绩不要太差,勉强考个贡士,回乡之后或许能在县衙做个师爷,倒也能勉强混口饭吃,养活老母。”
韦远瑞只道他胸无大志,不再苦劝。
送走韦远瑞后,钱谦益从外头回来,走进大院双眼便不由自主地往裴家大门瞧,心道她害了我三次,我也害得她背负那些个闲言碎语,若是细究起来,也无法判断究竟谁欠了谁。
他于是又举步往家门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脑中不由地浮现出裴光光垂头抹眼泪的样子,忍不住又想:她一个小姑娘与我这么个大男人扯上关系自然委屈,姑娘家名节重要,仔细算来终究是他对不起她。
钱谦益踌躇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主意。过了两日,趁着大院里人多,便从家里拎了一只木桶出来,到井边吊了水,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裴家走去,敲了她家的大门。
大院里的人见到这架势,早已经睁大了眼睛往这边看。
钱谦益敲了两下之后,便听见里头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内闩子一响,从里头探出张圆溜溜的小脸。那小脸的主人抬头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一样,脑袋一缩,就要把门关上。
钱谦益眼疾手快地抵住大门,朗声道:“裴姑娘,那日钱某不小心撞翻你一桶水,今日特来赔罪,还请姑娘先开个门好吗?”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叫大院里眼睛亮晶晶盯他们的老老少少都听得一清二楚。
门内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像是嘟着嘴说的,“我不开不开,你快走吧,不然我又该说不清楚了!”
钱谦益只觉得这姑娘实在憨直,想了想又道:“姑娘若执意不开,钱某心下过意不去,必定茶饭不思,届时影响会试,姑娘你看……”
他半遮半露地说了两句,说完之后,便侧耳听着门内的动静。里头默了一会儿,随后门板一动,又探出裴光光那半张脸,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咬了咬唇说道:“我若是不开门,你真的会那样吗?”
钱谦益心中暗自发笑,面上却只做出一脸沉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还请姑娘让钱某了了这桩心愿。”
他说完,就把水桶放在脚边,退开了两步拱手一揖。
裴光光见他态度诚恳,实在没好意思在门内躲下去,干脆打开了大门,站在门槛内又忍不住向外头望了望,说道:“这桶水我收下了,你快些走吧。”
钱谦益直起身子,见她淡淡的眉毛紧拧着,又高声说道:“钱某在此谢过姑娘宽宏大量。”他说着,又转过身去,看着大院里众人,“钱某请在场各位作证,从此之后,钱某与裴姑娘再不相欠。”
院里的人原本就支着耳朵探听他们这边的动静,此时见钱谦益如此,只做了解,皆欢笑点头,只道原来两人并无他们想象中不堪,这书生不但学识渊博,为人也正派得很。
裴光光见了这番情况,大致也明白了钱谦益此番的目的,心下略一回味,便为方才自己的小家子气感到惭愧,圆圆的脸晕起酡红,彷如擦了胭脂一般。
两人正是相顾无言,忽地屋内传来一道喊声,“光光,外面是谁啊,砧板上的菜才切了一半你就跑了!”
裴光光闻言,突然觉得心虚,缩了缩脖子又看向钱谦益,弯着嘴角笑了笑说:“谢谢你,那我……我先进去了……”
她话未说完,人已经退到门后,转眼又要关上大门。钱谦益连忙抬手一挡,看着她愕然的表情,连忙指了指地上的水桶,说道:“你忘了这个。”
裴光光脸色更红,连忙弯腰提了水进门,又说:“要不你等会儿,我把水倒进缸里就来还你桶。”
钱谦益却是一口拒绝,说道:“改天吧,要是被你娘看到你跟我说话就不好了。”
裴光光听他这么说,拧眉揪着衣角道:“那要不等我娘明天早上出门做买卖的时候,我就把桶给你送过去?”
她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却是咬着唇不吭声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似要烧起来一般。
钱谦益见她这幅模样,便猜到她脑中想的什么,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侧过身去说:“那行,你看着办吧。”
他说完,跟逃似的,扭身就要离开,脚尖一动却又停了下来,垂眼看着地面说道:“那天你过来……咳……是为了院里流言的事吧?”
裴光光此时恨不得自己是只乌龟,缩着脑袋点了点头。
钱谦益侧眼看了看她,又撇开目光,轻嗽了一声说:“那……那我先回去了……”
“诶……”裴光光不敢抬头。
钱谦益闻言,连忙转身,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故作镇定地迈着大步离开。
05、书生的心计
钱谦益前脚刚走,裴秀敏后脚就出来了。此时裴光光刚关上大门,裴秀敏见状,就瞧了一眼门板,在围裙上搓着手,狐疑问她:“刚才说话的谁啊,我瞧着身影倒挺像东南角那书生?”
裴光光知道她的忌讳,却也不敢跟她扯谎,只得将水往她跟前的地上一放,老实说道:“娘,有一回他撞翻了我的水桶,今天来赔我这桶水了。”
裴秀敏哼了一声,想起上回女儿用缸里的水洗衣,自己还教训了她一顿,于是没再指责,只说道:“光光啊,娘以前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书生都是多读了两本书的流氓,你一定要小心。”
裴光光却不像以往答应得那般痛快,手指绕着辫子,垂着头低声说道:“那就不会有例外吗?”
裴秀敏眼一瞪,语重心长道:“光光啊,你爹当年就是个书生,他……”
“哎呀娘,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裴光光一听她又要提起以前,连忙出声打断了她,提着桶就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