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衔公主- 第46部分

“宇大人，不必管奴婢了，快为公主诊治吧，不要错过了时辰。”鸾舞低头道。

宇海青看了看鸾舞，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金榻前。

珠帘已经挑起，宇海青坐在高踏锦墩上，温和地道：“公主，近来感觉如何？”

“与以前没什么不同。”怀惜道。

“每天晚上，子时正刻，有没有异常反应？”宇海青询问。

“对，宇大人一说起这个，倒提醒了我。”怀惜道，“子夜时分，偶然在半梦半醒间，会感觉脚底涌泉穴，似有一股暖流涌动，却把握不定。”

宇海青的双眉舒展了，眼里的笑意更浓，一直漾到心底。“那就是变化。”

“什么变化？”怀惜急着问。

“已经逐渐有了起色。”宇海青道。

怀惜还没顾得说什么，身后的鸾舞、牵袖、回雪已经互相对视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公主快好起来了……”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我天天祷告的……”

怀惜没管她们的小声议论，转而对宇海青道：“宇大人，你是在安慰我。”

宇海青温润地笑着。“当然现在并不能立刻好转，只是有了转机。”

“这个转机……大约需要多长时间？”怀惜问。

宇海青道：“公主不必着急。”

怀惜神情黯然，喃喃道：“还要等待。”

宇海青道：“下官这就为公主诊脉。”

怀惜伸出右手。宇海青在怀惜的腕下放了红色绢垫，手指轻轻搭在怀惜的腕部。

他侧坐在床边，眼睑低垂，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脉相。

怀惜打量着宇海青。青布长衫永远是那样干净飘逸，温润的脸庞，纯净的眸子，无论外界发生多么可怕的事，只要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便像置身于水墨画中，四周洇开的，都是温柔的关怀。

回雪也在看着宇海青。双眸蕴含的忧郁，似乎比以往更深了，清波流转时，乌黑的瞳仁更像一潭春水。

宇海青诊过脉，嘱咐几句，开了药方。

怀惜还惦记着鸾舞的身体，请宇海青看看鸾舞。鸾舞几番推辞，怀惜吩咐她必须如此，鸾舞只能从命。坐在桌边，伸出右手请宇海青诊脉。

宇海青看到腕部的瘀伤，双眉微微皱了皱。

鸾舞的肌肤白晰似雪，更显得那伤痕过于刺目。宇海青只看一眼，便判断出来，这是绳索捆缚的痕迹。

谁会绑着鸾舞？

鸾舞小声提醒道：“宇大人，请为奴婢诊脉。”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78）新计划

　　　　宇海青将衬垫放在鸾舞腕下，手指搭了上去。鸾舞显得很紧张，知道宇海青医术高明，似乎宇海青能通过手指的感触，透彻她的心，将那天在元王府的遭遇，全部探出来。

宇海青关切地道：“鸾舞，放松一些。”

“哦……”

鸾舞抿了抿嘴唇，暗暗责怪自己多虑了。难道这就是“做贼心虚”？其实太医无论多么高明，总不至于能将她的心思探明吧？随即释然了，集中精力配合宇海青。

房间静了片刻，宇海青移开手指，说道：“鸾舞受到了惊吓，心神不宁，导致脉相虚浮短促。”顿了顿，轻声问道，“应该是这两天的事吧？”

鸾舞一惊，忙低下头。

怀惜道：“宇大人真神了。就是前天的遭遇。”

宇海青道：“下官开个安神的方子，鸾舞先服用七天。”

润了润毛笔，开始写方子。写到“野菊花、千日红”时，回雪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宇大人，鸾舞腕上的伤痕怎么样？”

宇海青道：“那个不碍事，稍后另开一张方子，外敷即可。”

低头继续写药方。然后将药僮唤进来，去太医院照方拿药。

又对鸾舞道：“食补也很重要，平时用莲子与红枣炖汤服用，亦能安神醒脑。”

“谢谢宇大人，奴婢记下了。”鸾舞起身施礼。

宇海青打算告辞，怀惜却道：“宇大人，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　……　……

“公主请讲。”宇海青打发药僮去抓药，自己坐回到金榻边。

“宇大人，还记得上次冤死的刘淑媛吗？”怀惜问道。

宇海青神情一暗，缓缓地道：“下官记得。”

怎么可能忘掉呢？原本是腹部积水的病患，竟被卫后当作怀孕，残忍地害死了。宇海青看到刘淑媛的尸体时，那一刻，他的内心有了改变。

宇海青道：“公主怎么忽然提起那件事？”

怀惜道：“近来我总在想，在这后宫，被卫后迫害的嫔妃，绝不是一个两个。”

宇海青轻轻点一点头。

卫屏自入宫那一刻，便处心积虑往上攀。虽然刚开始没什么地位，也用拉拢宦官、制造流言、阳奉阴违的手段打压别人、抬高自己，逐步发展势力。更何况踏入中宫，执掌凤印之后的残忍表现。

怀惜道：“刘淑媛的死，表明卫后已经丧心病狂了。所以我想把冷宫里的妃子接到蓼萧苑，将这里变成世外桃源。”

此话一出，不仅宇海青感到意外，那三名宫女亦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事在后宫连听都没有听过。

宇海青提醒道：“公主的想法很好，只是有违宫规。”

怀惜哼了声，道：“卫后破坏宫规的事，还少吗？”

房间静默下来。

怀惜接着道：“规矩，自古以来就是用来控制绵羊的。那些虎狼之辈，哪个讲规矩？”

“话虽如此，宫规毕竟是宫规。虽然公主可以请张皇后在这里避难，却只是一人而已，若要收容各宫的冷妃，皇后一定会百般阻挠。”宇海青道。

“我明白宇大人的担忧。”怀惜微笑道，“我不仅要请冷妃们来此避难，还要设法将‘永巷囚室’的罪嫔召集到蓼萧苑。”

宇海青望着怀惜。怀惜公主一向百无禁忌，什么都敢想。

宇海青道：“下官真心希望公主实现这个愿望。，只是这件事，的确有难度。”

怀惜果断地道：“我已想了一个简单的办法！”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79）写奏章

　　　　看到凤怀惜胸有成竹的神态，宇海青越来越好奇。鸾舞等三名宫女，心里也都盼着公主能想出好办法。

“其实很简单，卫后一直在用这个法子。”怀惜微微一笑。

“公主，是什么？”牵袖忍不住问道。

宇海青看着怀惜，心里似有所动。

怀惜道：“祈福！”

宇海青点了点头。

鸾舞道：“奴婢明白了。”

牵袖问：“什么意思？”

鸾舞道：“一直以来，卫后都在为皇上的龙体祈福。”

怀惜笑道：“卫后先是在坤逸宫广场用夜明珠与篝火彻夜祷告，最近又在崇聆宫侧，兴建一座寺院，仍是以祈福为名目。不过她的真正意图，肯定没那么单纯。”

宇海青喃喃地道：“卫后善于作戏，公主所言极是。”

怀惜道：“皇上患病后，只要关于祈福、祝愿的想法，他都不会拒绝。我了解皇上的性格，他并不真的相信那些东西，就好像大臣给他进献‘神丹’，他会接受，亦会赏赐大臣，却绝不会服用。这是皇上稳固臣子的一种办法，给他们希望与信心。”

宇海青道：“原来如此。”

“让皇上看到臣子的忠心，才是皇上在重病期间，最需要的‘神丹’。”怀惜的口气有些无奈。

宇海青道：“卫后也摸透了皇上的心思。”

“是啊。”怀惜望着宇海青，说道，“我们这次就以祈祷的名义，将冷妃与罪嫔召集到蓼萧苑。”

怀惜这一招用来对付卫屏，正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首先奏请皇上特赦，将“永巷囚室”的一部分罪嫔释放出来，令她们戴罪立功，与冷宫的妃子一起，来蓼萧苑祈祷，更可以感动上苍。

此举既可为皇上表达忠心，而且集中在蓼萧苑，统一管理，不会乱跑乱撞，不算破坏宫中的律条。

怀惜说完之后，宇海青微笑道：“此法甚妙。”

鸾舞问：“不知需要多久？”

怀惜道：“祷告的时间，就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尽管她心里明白，皇上可能无法支撑四十九天。不过，这就算皇上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为后宫那些弱女子做的事，毕竟，那些女子曾是他的妻，而且永远是他的妻。

怀惜开始书写奏章。巧得很，她的奏章中，与卫屏说了类似的话：……只为早晚祈祷仙佛，祝皇上万寿无疆，国运昌盛……

鸾舞很佩服怀惜的想法，如果得到皇上恩准，蓼萧苑大大小小十六间房舍中，将会住进受苦的嫔妃，那一幕会载入东宣国的史册，世代流传。

怀惜写完了奏章，接下来的问题是：奏章如何呈给皇上？

凤郁森如今的境况，就像受到软禁一般，周围全是卫屏的亲信耳目，想出趟宫都不容易，要将奏章递到他手中更难。即便是长公主傲锦，都不能保证奏章会直接送到凤郁森手上。

宇海青道：“这件事，交由下官办理。”

怀惜笑道：“宇大人有什么高招？”

宇海青温和地道：“由于皇上的病势忽然加重，最近太医院要进行一场全面会诊，医术独到的御医都将集中起来，下官可以设法入殿面圣。”

“好啊！”怀惜喜道，“有你这位好大夫帮忙，何愁此事不成？”

宇海青的脸上依然是淡泊的笑容：“下官尽力一试。”

宇海青说到这里，其实便是下定决心，一定会尽全力的。

怀惜将奏章交给他，不再多说什么。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80）五禽戏

　　　　鸾舞、牵袖和回雪亦显得兴高采烈。牵袖最激动，说道：

“以后蓼萧苑将变成另一重天地了！”

回雪沉思片刻，忧郁地道：“只是……卫后一定会想办法破坏的。”

鸾舞道：“我们以后要提高警惕，防范卫后的人图谋不轨。”

牵袖道：“可我们都是弱女子，怎么对抗那些坏蛋？”

鸾舞道：“不是有阿烙吗？”

牵袖道：“阿烙又不是三头六臂，总要吃饭睡觉啊。”

听她们议论，怀惜觉得的确是个问题。蓼萧苑多年未出大事，因此防卫能力一直较弱，幸亏前不久凤朗找来达烙冲，几次危险都被化解了。但若在蓼萧苑收容弃妃，等于公然向卫屏发出挑战，卫屏必然会想方设法进行破坏。

怀惜喃喃地道：“要是你们会一点拳脚，就好了。”

宇海青忽然说道：“下官当年跟随恩师修习‘五禽戏’，主要是强身健体的，不过危急时刻，施展起来亦有不小的防卫能力。”

怀惜眼睛亮起来。“宇大人，从来没听你提过呀！”

宇海青谦逊一笑：“平时用不到，下官便没有说起。”

怀惜指了指三名宫女，笑道：“临时抱抱佛脚，你们都跟着宇大人学一点，只要会几招就行。”

宫女们挤作一团，显得颇为兴奋。

牵袖道：“这下好了，以后谁敢欺负我，我上去就是一招——”却不知说什么。

鸾舞问：“一招什么啊？”

“一招‘小猫抓脸’！”牵袖作势要扑向鸾舞。

回雪眼里的忧郁消散了不少，看一看宇海青，忽然面颊一红，低下头。

宇海青对怀惜道：“五禽戏是由华佗大师创立的，模仿五种动物的姿态，由‘虎戏、鹿戏、熊戏、猿戏和鸟戏’组成，共有54个动作。”

怀惜道：“好，就用禽兽的招数，对付禽兽。”

宇海青灿然一笑，接着道：“时间仓促，下官就将简化的五禽戏传授她们。每戏分两个动作，分别为：虎举、虎扑；鹿抵、鹿奔；熊运、熊晃；猿提、猿摘；鸟伸、鸟飞。”

“嘻嘻，听起来都这么生动，眼前好像有场景浮现。”怀惜掩嘴而笑。

牵袖早就忍不住了，嚷道：“现在就开始吧！”

鸾舞嗔道：“别闹，宇大人有公务在身。”

宇海青道：“半个时辰之后，下官要去看望赵妃。还有时间，我们先练一段。”

牵袖欢快地跑了出去。

鸾舞出门前，没忘了喊上回雪，将金榻对面的门窗全部打开，好让公主看得清楚。八叶窗拆开后，视野开阔，香闺又变成了漂亮的画阁。

怀惜按动金榻旁边的凤翅形按钮，向北转动三周半，随着轻微的“吱嘎”声，宽大豪华的床棱缓缓抬起，仿佛大海中间隆起一座小岛。

怀惜坐在“岛”上，一边梳理着乌黑亮泽的长发，一边笑吟吟地望着院子。

……　……　……

雨忽然停了，天空晴朗，海棠树丛间透过一抹阳光。

院子笼罩在朦胧的光雾中，鸾舞、牵袖、回雪站成一排，面对着宇海青。宇海青第一次收女弟子，并且是一套三个，漂亮可爱的宫女，齐刷刷地注视着宇海青，使得宇大夫有些局促，但很快便平复下来。

做了简单的介绍，让她们对五禽戏有所了解。然后让她们回忆自己见过的动物形象。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81）传授

　　　　宫中最大的御花园，曾饲养过大型动物，她们多多少少都见过。

宇海青拿来纸笔，一边讲解，一边勾勒着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