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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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 夭-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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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晚心里又是咯噔一声,那风幽公主,瞅着她时脸上的表情,对着她说话时的语气,显然是对她不满。她不过一介民女,凭什么入宫?
  
  最重要,半月后……噬心散的第二噬该发作了……
  




第十章 蝴蝶

  苏晚房内再次热闹起来,每日为她端水送药的下人络绎不绝。各种补食汤药也是源源不断,前几日的门庭冷落好似是梦中一般。一众下人也一改当初被穆色胁迫过来时的颤颤惊惊,连苏晚可怖的脸都不怕了,对着她笑脸相迎。
  
  苏晚每日便浸在药中,内服,外敷,还有被穆旬清捏得几乎断掉的手腕,每日有人来针灸推拿,不过几日便完好如初。
  
  每每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苏晚便想着,倘若能就此平静地活下去,该多好。那些已经发生的,即将发生的,她都不想去搭理,晒着暖阳在藤椅上适然的睡一觉,苏晚觉得这必定是她渴望许久的生活,所以即便如今失忆,她每每想起,仍是觉得幸福惬意。
  
  “苏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
  
  十来岁的小姑娘,声音脆脆地,向苏晚略施小礼,示意苏晚可以去沐浴了。
  
  苏晚半躺在榻上,刚刚被阳光俯照的感觉瞬间散了。睁眼对着小姑娘略略颔首,便自行起身,放软了声音道:“迎儿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便可。”
  
  迎儿扫了房内其他几名丫鬟,心中大概明白苏晚的想法,便未多语,微微屈膝带着众人走了。
  
  苏晚轻轻叹了口气,自从她答应穆旬清助他找到虚还丹,她便瞬间从囚犯成了贵宾,从地狱升天的感觉。不但衣食有了许大改善,只要她提出的要求,房中的下人都不会违逆。当然,她也不会提一些很不合理的要求。
  
  譬如此刻,几人备了热水,准备替她沐浴。她浑身上下各种伤口,惨不忍睹,好不容易结了痂,可以入水好生的清理一番,她不想全然展露在一群生人面前,遣走她们,她们也便依了。
  
  苏晚一件件解下衣物,扫到自己的伤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抬脚到了木桶中。
  
  暖烟袅袅,温热的水浸泡全身,苏晚觉得从未有过的舒适。她身上的伤,虽说极重,可不知是自己体质好还是穆旬清请来的人医术太高明,不过十个日夜,除了难看的疤痕,身上不酸也不疼,好似从未损过。
  
  可关于她的记忆,每次穆旬清请来的大夫,只是拿脉,问些日常习惯以及普通的身体反应,接着便沉默不语。苏晚估摸着必定是穆旬清吩咐过,不在她面前提起病情,所以每每大夫看完后便随着穆旬清出去了。到底何时能恢复记忆,是个未知数。
  
  另一方面,穆旬清对她倒也不似往日那般冰冷,偶尔会过来看她,问她可有记起什么。接着便急匆匆地离开。穆色未再看见,听闻被穆旬清禁足一月。那刁蛮的穆绵也未见踪影。
  
  苏晚心中明白,虽说穆旬清如今对她好了些,自己仍旧是在他手上任他摆弄。她很有自知之明地不会随便出房,几乎每日坐在榻边,与在苏家时那般,脑中在整日整日地空白。
  
  究竟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
  
  苏晚转过脑袋,又看到自己左肩上的蝴蝶。白日看来像是有人拿笔画上去,还细致地染了颜料,很漂亮。苏晚很想知道为何它能在夜晚发出光亮,可她能问的人只有穆旬清,那还不如不问。
  
  苏晚一手撩起已经尽数浸湿的长发,浓黑浓黑的,很粗一根,摸上去没有想象中柔顺的触感,反倒有些扎人。这发及腰,苏晚将它绕在手上,突然很强烈的亲切感袭来,很熟悉,很安全,轻轻笑了笑,或许,自己从前边经常抚玩自己的长发。
  
  苏晚身子一沉,整个人浸入木桶中。脑中寻思着,为何每次都是在湖底,几乎窒息时才会听到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声音,那么,现在呢?倘若现在窒息,是不是也能再听到点其他?
  
  苏晚不自觉地吐出嘴里的气息,闭上眼,任由浸着花瓣的热水浸入口鼻,告诉自己不可挣扎。
  
  脑袋渐渐沉重,眼前泛起白光,耳边静谧,听不到声音,可那白光里,渐渐泛出其他色彩。
  
  苏晚心跳蓦地加快,随着那泛出的颜色越来越浓,四肢渐渐无法自控,可她不愿睁眼,不愿起身,她想看清那颜色。
  
  一点一滴的,淡淡的,打在那篇白芒中,渐渐的,愈发浓重……
  
  快了,就快辨出那颜色了……
  
  突然手臂上一阵猛力,苏晚觉得全身一凉,重新接触到空气的口鼻吐出热水,随即猛力地咳嗽起来,眼前那色彩还未散去,耳边是一句阴冷的问话:“你在做什么?”
  
  苏晚浑身一个寒颤,趴在木桶上,咳嗽也停下,猛地睁眼,刚刚眼前那片色彩与眼前之人蓦地重合在一起,紫色,一片明紫。
  
  阴冷的风一阵阵地逼过来,苏晚突地意识到自己浑身赤 裸,顾不得去看说话人的脸,猛地甩开他的手,坐回木桶内。
  
  苏晚又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将呛在喉间的水给吐了出来,再缓了缓,将气理顺,怒道:“穆将军,乱闯女子闺房,你……”
  
  苏晚话到一半,蓦地停住,抬头仔细看着穆旬清的脸,刚刚,就那么一个瞬间,她看到穆旬清脸上闪过一抹异色,是……心疼?
  
  穆旬清并未觉得尴尬,反倒一直盯着苏晚。苏晚身子潜在睡下,水面上浮了密集的花瓣,其实也看不见什么。可什么叫礼仪廉耻苏晚还是懂,这么赤坦坦的在一个男子面前,还是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穆旬清突然往右走,苏晚微垂的眼便看到那抹明紫晃动。
  
  其实,若非对穆旬清死冷非冷似笑非笑的声音太过熟悉,见到这明紫的一瞬间,苏晚是猜不到来人会是他的。平日他都是一身玄色,很少见他穿如此抢眼的颜色。
  
  苏晚等着穆旬清是否有话与他讲,可他静到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突地背上一凉,苏晚的长发被撩起,带着凉气的手指滑上她赤 裸的背,苏晚忍不住阵阵颤栗。穆旬清在她背上来回抚 摸的,正是她那只奇特的蝴蝶。
  
  “穆将军,何为非礼勿视非礼勿……”
  
  “你是我囚禁的宠物。”穆旬清打断苏晚压抑着怒气的话,不咸不淡道:“从你被我抓回来那一刻起,你便什么都不是,只是我府上一只囚蝶。我想要留住你,即便是折断这美丽的翅膀,也在所不惜!”
  
  穆旬清突然俯下身子,轻轻吻住苏晚后肩上的蝴蝶。一股凉气顺着苏晚的脚底急速而上,冲到脑中却好似惊雷般“轰”地一声炸开。
  
  苏晚只觉得全身发麻,倏地弹开,穆旬清也恰在此时站直身子,背着手,踏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了。
  
  苏晚坐在木桶中,只觉得后肩灼痛久久不散。也不知沐浴的水何时凉得彻底,苏晚渐渐回过神来,恍惚记起穆旬清临走时是说了一句话的。
  
  他说,三日后噬心散发作,四肢不可用力。
  
  苏晚眨了眨眼,这个她也知道,穆色说过,那第二噬,噬人手脚,十二个时辰内酸疼难耐,不可动弹,否则——手脚尽废。
  
  接连下了几日春雨,天气总算放晴。春日的阳光总是带着它独有的味道,温柔不失活力,明媚却不刺灼,刚刚好洒在新生的树木花草身上,让人不得不犯起春困。
  
  只是此时苏晚再不能如前几日那般,装作闲适的模样享受来之不易的安宁。
  
  安宁,的确是安宁。房前房后房内房外的人都被遣开,苏晚揣摩着,估计是穆旬清有意安排的,今日噬心散发作,还不知她会叫喊成什么模样。第一次发作时她便几乎不能控制自己,那这次……
  
  苏晚想到便忍不住浑身颤抖。从今早睁眼开始便想着什么时候会发作,上次是在傍晚,这次,可能也是在傍晚。
  
  整整一日,她便如往日般半躺在床上,只是吃不下饭食也喝不进水。手脚是透骨的冰凉,她找来一些棉布,将自己的双腿绑住了。这样发作的时候可以提醒自己不可乱动,双手,便只能靠自己意志控制住了。
  
  夕阳终是要下沉,红彤彤的一枚挂在西边。苏晚特地将窗开得很大,这样她可以看太阳收尽最后一抹光亮,还可以看见明月渐渐散出银白色的光。或许这样,十二个时辰便容易熬过一点……
  
  苏晚正想着,眼里含着氤氲,嘴角还挂了一丝轻笑。
  
  突地身子僵住,那轻笑亦僵住。零星的刺痛从脚底蔓延,眨眼的速度便如风过竹林般席卷到双手。
  
  苏晚一个未及反应,斜靠在榻上的身子整个歪了下去,侧躺在床上,全身不由蜷缩在一起。好似无数银针不停在手脚上穿插,偏偏还插在神经上,带动全身抽慉着疼痛。
  
  苏晚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喊出声。嘴角却是不受控制地溢出呜咽,手脚的经脉,骨血,皮肉,好似要同时分离,崩裂开来。
  
  不能动,不能动。
  
  苏晚觉得嘴里不断涌进腥甜,被咬破的嘴唇,流出的鲜血好似急着安抚她,渗得满嘴都是。双眼紧闭着,不断告诉自己忘记疼,忘记痛……
  
  “若若,你知道疼的时候怎么办吗?”
  
  “怎么办?”
  
  “喊疼啊,笨蛋!”
  
  “哈!小哥哥,你又糊弄我!”
  
  ……
  
  喊疼么……
  
  苏晚咬住下唇的牙齿渐渐松开,一瞬间尖叫几乎脱口而出,却被她压抑成低沉的呢喃:“疼……疼……”
  
  “疼?”
  
  耳边突然一声讥笑,苏晚长睫微微颤抖,勉强抬起来,恍惚中认出站在床边一身鹅黄的女子,穆绵。
  
  “你也知道疼么?”
  
  苏晚眼前恍恍惚惚的,仍是看不太清楚穆绵长什么模样,可那双眼她记得,很亮。
  
  穆绵在她榻边坐下,嘴角的笑是一贯的冷,伸手,掰过苏晚的身子,让她趴在床榻上。一手扯住她的衣襟,“嘶啦”一声扯开。
  
  她想,干什么?
  
  苏晚想要问,无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疼!”穆绵从袖间抽出一把匕首,停在苏晚后肩的蝴蝶上,来回比划。
  
  苏晚只觉得背上冰冷,接着,疼,血肉被硬生生隔开的疼……
  
  精致的蝴蝶周围沁出鲜红的血,苏晚看不到,却能感受到那匕首在背上划出的形状。冰凉的刀尖仿佛刻着自己心房,苏晚突然觉得怕,从未有过的怕,那蝴蝶像是连着自己的心脉一般每触一下,心头便跟着一跳。
  
  穆绵,她要做什么?
  
  一刀接着一刀,苏晚不觉得疼了,手不疼,腿不疼,肩膀也不疼。心心念念只有肩膀上匕首的走势。
  
  她要剜去那蝴蝶……
  
  苏晚嘴里又开始呜咽,想要反抗,可她的手脚……倘若手脚废了,她还能活么?还用活么?
  
  “不……穆,穆绵……不……”
  
  苏晚近乎哀求地挤出几个音节,穆绵的拿着匕首的手却是更重了,冰凉的刀尖像是捣着无比厌恶的物什:“这蝴蝶够漂亮啊,你怎么配得上?你这种……”
  
  穆绵话到一半,房门突地被劈开。苏晚察觉到刀身一抖,猛地抬头,见到穆旬清铁青的脸。
  
  “大、大哥……”穆绵的匕首并未离开,诧异看着穆旬清,面色有些发白。
  
  “出去。”穆旬清看了一眼苏晚,拧着眉头冷喝。
  
  “大哥,是你……”
  
  “出去!”
  
  穆绵想要辩解什么,见穆旬清愈发难看的脸色,红了眼圈,猛地抽手扔下匕首夺门而出。
  
  苏晚悬着的心缓缓落地,隐忍了许久的眼泪溢满了眼眶,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穆旬清。
  
  穆旬清又穿回了玄色衣衫,眼神空寡,看着苏晚,却没有半点神采,脸色比刚刚入门时还白了几分。慢慢走到苏晚榻边,步子有些蹒跚,一手轻轻抚上刚刚被穆绵划开的蝴蝶。
  
  “谢……”
  
  苏晚想说谢谢……
  
  却来不及说出第二个字。
  
  她以为,穆旬清遣走穆绵,是来救她的……
  
  穆旬清停在苏晚肩上的手蓦地停住,推起的气息如烈火般灼热,刚刚被割开的皮肤皱了起来。穆旬清两指一沉,揪住,用力外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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